春晓接过珠钗,拿在手中细看。钗柄是常见的鎏金,钗头乃是五颗珠子攒在一处,加上中间一块蜜蜡色的玉石,做成梅花的形状。

    那珠子皆被细细打磨至圆滑,而且颜色颇为奇巧,虽然各色皆备,却非寻常的大红湖绿,红里带着一些酱色,绿中又夹杂一点金黄,仔细看去,中间那块玉石也有些许杂质,却更增风致、浑然天成。

    春晓心中已经有了八分欢喜,却微微嘟起嘴巴,将那珠钗抛还回去:“这钗是从哪里得的,模样古怪得很!”

    程松朗不禁有些着急,他将珠钗牢牢捏在手中,皱眉说道:“你当真不喜欢么?我倒觉得,比起那些金银珠玉,这钗反而更别致些……”

    春晓瞥他一眼,撇嘴说道:“这就是了,分明是你看我身份低微,弄些破烂石头来糊弄我……”

    程松朗急得扶住春晓肩膀,高声说道:“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你是我的心上人,我若是看轻你,岂不是也看轻了自己?你有所不知,这些珠子本是一些西域的细巧石头,我见它们颜色讨喜,便选出几块打磨成珠,至于中间那块玉石,更是有些典故……”

    他就此停下,颓然放开春晓,低声说道:“这珠钗乃是我亲手所制,自从去年相识,我就想着,找个机会赠送与你……”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春晓已是心跳如鼓,听到后来,更加后悔自己开的玩笑,再顾不得许多,主动拉住程松朗的双手,轻声说道:“我方才是跟你说笑的,其实,其实我心里欢喜得紧……松朗,你,你帮我把它戴上吧……”

    程松朗闻言一震,回握住春晓双手,低低问道:“春晓,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春晓面色更红,轻咬樱唇,迟疑片刻,仍是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松朗……”

    下一刻,她已被程松朗紧紧拥入怀中,月华如练,花灯盛放,腊梅的香气和淡淡药香混合在一起,令人目眩神迷。

    月上中天,灯市散去,程松朗将春晓送回,两人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春晓正在惆怅,程松朗帮她理了理鬓发,将那朵已经打蔫的腊梅取下,忍不住轻叹一声:“鲜花虽好,只是花期未免短暂,惹人悲戚,以后还是不要戴这些了罢。”

    春晓被他的话触动心事,抬手摸摸发上的珠钗,低头思忖半晌,幽幽说道:“鲜花尚且如此,何况人呢?所以才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程松朗听了微微皱眉,却并不接话,转而说道:“很晚了,后半夜甚是寒冷,你快些进去休息吧。”

    春晓定定望了他片刻,见他只是垂首不语,便也不再强求,苦笑说道:“好。你……路上当心。”

    说完,她快步走进大门,返身将门紧紧关上。外面一片静寂,春晓掩住嘴唇,堪堪忍住即将出口的呜咽,却再也没有开门探看的勇气。对她而言,这个人,也许注定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吧。

    新年过后,春华依旧每日去学馆读书习武,春晓忙着打理店里的生意,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齐枫宇和红宝时常过来送些新鲜菜蔬,程松朗却再也没有来过。

    算算刘婶小产已有月余,春晓去镇上买了半斤红糖,提着来到刘二家中。

    刘二正在和面,来开门时,身上、发上片片斑白。见是春晓,他惊喜笑道:“袁姑娘?怎么是你?”

    将她让进院子,刘二忙着掸去身上粉尘,打来清水洗净两手,为春晓酽酽地沏了一杯茶。

    春晓四下望望,温和说道:“如何不见婶子?她的身子可大好了么?”

    刘二闻言神色一黯,勉强笑着说道:“身子已经无碍了,只是时常伤心啼哭,今日一早,我见她又拿着给孩子准备的肚兜发呆,便劝她去姐姐家串门了……”

    春晓点了点头:“我今日来,是想履行先前的承诺,帮婶子诊查一番,既然婶子不在,那我改日再来吧。”

    春晓刚刚起身,院门一声轻响,一个更年长些的妇人搀着刘婶走了进来,见妻子脸上犹有泪渍,刘二连忙上前搀扶,妇人在一旁站定,重重叹道:“阿二啊,若让我说,你不如将手头的生意放一放,多带翠娥出去走走罢。说来真是可怜,我们两个在家里聊天聊得好好的,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外面追跑打闹,翠娥一听,当即就大哭起来……”

    刘二听了揽住妻子,两人相对垂泪,那妇人见了,也忍不住陪着落了几滴眼泪,连连摇头叹息。

    转头看到春晓,妇人惊奇地睁大眼睛,指点着说道:“咦,你,你不是那个巫医袁春晓么,你到我弟弟家来做什么?”

    见她颇有戒备之意,刘二急忙过来解释:“姐姐,你莫要误会,是我请袁姑娘过来给翠娥诊病的……”

    刘婶此时回过神来,忽然抓起墙边的扫帚,大力向春晓打来:“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巫医!让你害我的孩子……”

    刘二忙将妻子抱住,示意春晓快走,春晓却略定了定神,在几步之外站定,朗声说道:“婶子好生糊涂,不论巫医郎中,只要医得了病,自然便是好的。怀胎四五个月,已然有了胎动,这些活生生的婴孩,若只因为婶子身体的缘故便白白流掉,身为娘亲,怎不心痛万分!婶子,您就算不信我,为了孩子,也姑且一试吧!”

    刘婶被她说中心事,听到后来,更是放声大哭:“我的孩子啊,我早早便给他们起好了名字的啊……”

    刘二的姐姐见春晓气度从容,想着弟弟年纪已然不小,心里不免也有些活泛,便和弟弟一同上前劝解,刘婶渐渐平静下来,思前想后,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好,袁姑娘,我就信你一次……”

    春晓让刘婶躺下,身下垫高,立起双腿,自己洗净双手,仔细探查了一番。

    诊查清楚刘婶的情况,春晓直起身来,温和说道:“刘叔、婶子,请你们放心,保胎之事并不难为,只是,不拘男女,若是此生只得一个孩子,你们可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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