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锦不由得朝宋汝莲望去,宋汝莲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温书锦却在她眼中扑捉了一抹恨意。

    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可一转眼,宋汝莲就矜持端庄地在张氏脚边的杌凳上坐下了。

    秋菊带着个小丫鬟给温书锦和铭哥也搬了杌凳来,温书锦暂且放下心里的疑惑,拉着小脸紧绷的铭哥坐下来,又给铭哥一个鼓励的微笑。

    温书锦与尚夫人此前也不过一面之缘,之所以记得不过是因为来了这个世界后,她接触的外人实在太少。

    但从母亲和祝妈妈偶尔提到她的言谈中可知,尚夫人为人可圈可点。她很会说话,单单问温书锦就问了半天的话。表面看起来很热情,可仔细一琢磨,都是些没营养的话。反倒更像是没话找话。

    温书锦想通关节,明白尚夫人的目的根本不在自己和弟弟身上,回答就越来越简单。

    没想到尚夫人又说:“幸亏是来了京城,姑娘出落的愈发标志,在外面见了,只怕我还不敢认……”

    那语气对宋氏的死竟然没有一点惋惜,她明明在宋氏病重时,还去探望过。

    温书锦只当没听见,懒得再搭理她。

    她就把目光落到铭哥身上,借着询问铭哥是否读书的问题,把话转移到她儿子身上:“……原想带着一块来京城给太太请安,他要预备明年秋天乡试,说等乡试过了春闱时再来给太太请安。”

    一面说还一面有意无意地拿眼睛留意宋汝莲。

    这下子就是祝妈妈也看出点苗头来,尚夫人只有一子,今年大约十六岁,虽还没到婚配年纪,但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岁数。

    宋汝莲一直微微垂了眉眼,表面看不出什么,仔细看去会发觉她搁在膝盖上捏着帕子的手,指骨泛白。

    议亲是先要请媒人来问的,哪有自个儿亲自来说?

    尚夫人如此明显的暗示,让张氏当即蹙眉神情不悦,咳嗽一声淡淡道:“听说也没正儿八经读几年书,没想到都成了生员,太太是有福气的。”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表扬,尚夫人却引以为荣地感叹道:“小时候为了他读书没少下功夫,偏偏他顽劣,打骂也没用。如今慢慢大了才懂事,我也能稍稍省些心了。”

    张氏皮笑肉不笑:“那也是你的福气。”

    “什么福气。”尚夫人一副羡慕的口吻,“太太才是有福气的,两个儿子年少有为,身边的姑娘们,各各招人喜欢。我统共就那么一个,如今稍稍有些争气,离享福还不知有多远。”

    宋汝霖是二房长子,也是宋老太爷的长孙,他如今任五城兵马副指挥使,却不是靠家族荫庇,而是靠他自己的军功得来的。唯一生养的女儿又得了太后眼缘,做了王妃。

    这话倒说得张氏略微有些高兴,也把刚才失礼的举动掩盖了过去。

    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外头太阳已下山,张氏朝温书锦道:“铭哥才刚好些,早些带了他回屋,没得一会儿被冷风一吹又复发。”

    铭哥明显松了口气,温书锦顺从地站起身,行了礼就牵着铭哥退出去。

    走到外面,一向脾气温和的祝妈妈咬牙切齿:“难怪咱们夫人看不起尚夫人,倒是奴婢眼拙,从前竟看走了眼!”

    祝妈妈想到三年前,宋氏试探尚夫人,尚夫人还很欢喜。而那时,祝妈妈也在场,尚夫人显然也认出她来,现在却当着她的面儿求宋家的姑娘。

    祝妈妈越想越气,温书锦倒觉得没什么,幸亏当初母亲临时起意,后来又果断否定了。若是用什么手段定下亲事,现在尚夫人该想尽一切办法退亲。或者,咬死不认。

    “祝妈妈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温书锦笑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司空见惯的事,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可也没做得这般明显的,当初咱们老爷、太太在世时……”说到一半就打住,祝妈妈怕温书锦伤心,改了口道,“舅太太都说了铭哥生病,她竟问一句也没!也不知是谁,那会子为了巴结太太,太太新做一件衣裳,她也要比照着做一件!”

    “这有什么打紧,她又不是大夫不懂医术,问了能起到什么作用。”温书锦心平气和道。

    “可若不是咱们太太,她又哪里能和舅太太说上话?”

    这说的就是宋氏托她带信的事了,其实即便宋氏没叫她送信,她也一样能和张氏说上话。

    想到这里温书锦心里一动,她能确信刚才没有看错,宋汝莲眼里的确有恨意。

    她也和祝妈妈一样,认定尚夫人缠上张氏,是因为宋氏的缘故。

    她知道尚夫人在张氏屋里,所以才找了帮忙的理由,目的却是拉着自己一块去见尚夫人。没得只有她在场,尚夫人说话愈发肆无忌惮。

    这样看来,尚夫人早就有了结宋家这门亲事的意图,并且不止一次暗示。张氏的态度暧昧不明,尚夫人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宋汝莲因此恼羞成恨?

    张氏破天荒第一次留尚夫人吃晚饭,宋汝莲如坐针毡地熬到晚饭结束,送走高高兴兴的尚夫人,回到自己屋里就发了一通脾气。

    因两个院子挨着,她生气发脾气的事很快就传到温书锦这里。

    “……奴婢从外面经过,还隐隐约约听到哭声。”采蓝并没有跟着温书锦去张氏屋里,不知道张氏屋里发生的事,她满脸狐疑,“也不知为着什么事?四姑娘不是性子敦厚温柔么?原来也会摔杯子砸东西。”

    祝妈妈一直觉得宋汝莲身为庶女很不容易,况且尚夫人那般行事,也的确叫人无法容忍,死缠烂打的岂不是要坏了宋汝莲的名声?

    她感叹道:“也不知舅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幸亏咱们这里离舅太太那边有些距离,否则就要惊动舅太太。”

    不过,那边在秦姨娘急匆匆赶来,没过一会就安静下来。

    宋汝莲脸上还挂着泪光,被灯光照着闪闪发亮,她却没有哭,反倒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秦姨娘:“姨娘说的是真的?!太太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打算?”

    她心里慌乱起来,可又觉得不可能:“咱们家又不是寻常老百姓,太太她最是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打算?!”

    秦姨娘原本是张氏屋里的丫鬟,张氏和宋廷玉姑嫂之间莫名其妙的成见,宋汝莲没少听秦姨娘说。张氏直到现在都恨宋廷玉,可还不是为了面子把温书锦和铭哥接来京城?

    还是她亲自去聊城接的。

    秦姨娘给宋汝莲屋里的大丫鬟秋荷使了眼色,叫她看着房门,这才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也是今儿不小心听见太太和周妈妈说话,才听了一句半句。原来我也不信,以为听错了,可太太虽信任我不及周妈妈,平常时候倒也没有刻意避着我。今儿却不同,我原想多听一会子,被秋菊那丫头发现了,后来我去太太屋里,说了两句话就被太太打发了。”

    “王妃一直没有传出喜脉,太太本来就为这事寝食难安。偏偏王府的冯侧妃怀上了。听说宫里的太后娘娘知道这事后很高兴。那冯侧妃就金贵起来,说想念娘家人,传到宫里,太后娘娘就下了一道懿旨。允许冯侧妃的娘家人来京去王府探视。”

    侧妃也是妾,不过侧妃是天家的妾,为了天家的颜面,侧妃的身份也就和寻常人家的妾不一样。

    宋汝莲早忘了生气,心乱如麻,脸色煞白。她生母是姨娘,一直在张氏跟前服侍,她从小就在张氏屋里走动,很了解张氏的性子。

    秦姨娘见她吓成这样,没好气地道:“太太还在和周妈妈商议,说明太太还没拿定主意。”

    说着将目光往西,愈发压低声音道:“那边不是还住着一位么?”

    宋汝莲垂着眉眼根本没留意到她的举动,更没听到她这句暗示,气道:“姨娘虽一直在太太屋里走动,又知道多少事?!”

    秦姨娘气定神闲地道:“我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本本分分地做事,太太念着我服侍一场,能好些待你就行了。”

    宋汝莲气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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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一点意外,更新晚了。谢谢大家的支持,留言都看到了。总之谢谢了,有读者写起来就没那么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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