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向来稳重,不但懂得隐忍,更能很好的控制自个儿的情绪,与采蓝是截然相反两种性格的人。

    连温书锦也很少时候看见她害怕成这样,祝妈妈更是差点儿打翻了手里的茶碗,嗓子颤抖地问:“怎么了?打听出什么来?”

    声音低浅,仿佛担心声音大了就听到不好的事,可同时又很急切地望着采青。

    采青咬了咬嘴唇,走上前朝温书锦行了礼,她尽所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声音依旧有些轻微的颤抖:“秋菊姐姐说,这些日子舅太太一直担心王妃在王府的情况,还说王府内的冯侧妃有了身孕……又说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叫断了什么药,舅太太就是心烦这些事,才晚上也睡不着。”

    温书锦还是第一次听说庐王府除了宋汝兰这位正妃,还有一位冯侧妃。她知道这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依旧不免大吃一惊。

    庐王年纪应该不大吧?

    她虽没见过,可宋汝兰是前年六月嫁入王府,在温书锦母亲宋氏葬礼结束,张氏从聊城回京之后就开始着手操办。

    男子一般二十岁行冠礼然后就能结婚,这是民间。天子的男子,因为种种因素会提前至十八岁或者更早。退一步说,庐王二十岁行冠礼,今年也才二十二三岁。

    祝妈妈“啊!”的惊呼一声打断温书锦的猜想,她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喃喃般自语道:“莫不是舅太太觉得王妃没动静,想从府里选一个姑娘送去王府?”

    她把目光落到温书锦身上,越想越觉得可能。宋汝兰嫁去王府至今两年多,马上就三年了,可一直没传出喜脉。

    有了这样的想法,祝妈妈就认真琢磨起来。

    四姑娘是二房庶出,生母还在张氏跟前服侍,她是最有可能被张氏选中的。

    可她不愿意,所以才把温书锦推出来。暗示张氏温书锦留在府里早晚会出事,不如送去王府。

    如此以来,宋汝莲故意说错话惹张氏动气,就能解释通了。

    祝妈妈心冷了半截。

    就算是王府的侧妃也不过是妾罢了,还得低三下四地在正妃宋汝兰跟前服侍。温书锦和宋汝兰并没有多少表姐、表妹的情分,宋汝兰是张氏的亲生女儿,心自然偏向张氏,温书锦去了是生是死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祝妈妈想到温书锦的母亲宋氏,那是到死都骄傲的人。

    如果姑娘真被这些人算计着去做人家的妾,太太泉下有知,不知会气成什么样!祝妈妈忽然觉得腿脚发软,险些没站稳,幸亏采蓝眼疾手快扶住她。

    采青明显和祝妈妈想到一块去了,她忧心忡忡地道:“秋菊还说,舅太太生日那天,不但王妃会来,王爷也会来。”

    这仿佛证实她们的猜测一般,王爷来得主要目的不是为张氏庆生,而是来挑选女人的。

    温书锦却觉得可笑,她这身体还根本算不上女人,月事都还没来呢。一个小萝莉,能勾起男人什么兴致?

    “你们想多了……”

    她的话才出口就被祝妈妈惊慌失措地打断:“眼下王妃才嫁去王府两年余,是不可能这么快就送人去,可谁知以后呢?王妃若生不出世子,正妃地位也不见得能稳固。那能进王府为侧妃的,娘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若生下庶长子,以后王妃的日子就愈发难过,舅太太会不会……”

    常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宋汝兰娘家势力再如何,与天家而言也是臣子。更何况,女人在这些男人们眼里,除了管管后宅琐事,起到必要的联姻作用,就是生育的工具罢了。不能生育,留着还有什么用处?

    温书锦也知道祝妈妈说得有道理,更心疼她们这两年一直跟着担惊受怕,她摸着自己的脸,得意洋洋地笑道:“舅妈真有这样的心思?她就不怕我去了王府,王爷再也不看二表姐一眼?我比二表姐年纪小好几岁不说,模样也不比二表姐差。”

    自信满满的模样,和略带嘲讽的语气,让屋里的氛围随之一松。采蓝第一个“扑哧”一声笑出来,祝妈妈也被她不知羞的话逗得扯了扯嘴角。

    不过,温书锦的胸有成竹和淡定从容到底感染她,冷静下来再品味温书锦看似玩笑的话,却也觉得很有道理。

    祝妈妈冷静下来,想到自家姑娘素来主意多,就算舅太太真有那个心思,姑娘不愿意自然能想出办法解决。而自己这把年纪,不能分忧反而让她也跟着乱了阵脚。

    祝妈妈红了脸,不好意地道:“奴婢痴长姑娘这么多岁数了,遇事还不如姑娘沉着冷静。”

    “俗话说关心侧乱,那是因为祝妈妈真心实意为我着想。”这是温书锦的心里话,前世她错过了很多令人温暖的东西,这一世从宋氏、铭哥、祝妈妈、云妈妈、采青、采蓝等身上得到补偿。

    她心里一直存着感激,所以不忍心对他们任何人说一句重话,她想护住这些人。可身在宋家,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或许,她也该考虑考虑嫁人的事了。出嫁后,把铭哥和大家都带走。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又被温书锦抛开,前世不愿涉及男人的世界。这一世她依然不愿,或许还有其他路可走。

    温书锦却没时间想下去,白芷满面狐疑地拿着两个荷包进来。

    “大舅太太使人送来的,说放在寺庙里开了光,沾了佛气能保佑姑娘、哥儿平安。”

    温书锦愕然:“大舅母回来了?”

    大舅母袁氏脾气古怪,给了什么东西如果不收,她就随手丢了,还当着你的面。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因此但凡她给了什么,先收着就是,反正她也不会事后又问你。

    白芷点头:“是秀芹姐姐送来的,给奴婢就走了,说大舅太太才到府里,还要忙着收拾屋子。”

    秀芹是袁氏屋里的大丫鬟,年后袁氏就带着儿子宋汝贤去了大光寺,说是给宋汝贤祈福,带了五六个人同去,一去差不多快两个月。

    “还以为大舅太太会等舅太太生日过了才回来呢。”采青接了东西,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佛珠。

    乌黑油亮,质地细腻,是上等的乌木。

    采青不由惊呼一声,忙递给温书锦过目:“大舅太太这连串佛珠价值不菲呢!”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乌木难得,据说还有辟邪解毒的功效,很受世人推崇,几本是有市无货。这么两串,不是揣着银子去就能买到的。

    “大舅太太怎么突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袁氏给人的感觉就阴阳怪气,稍稍有点儿动作就叫人觉得很不安,好像在盘算什么似的。她给温书锦和铭哥的东西,都是祝妈妈统一收起来放在一个箱笼里。

    祝妈妈琢磨着道:“大舅太太从前给的都是一般物件。”

    袁氏守寡,又不当家,穿着打扮朴素,连带的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比其他人打扮寒碜。大伙瞧着,不免都觉得她日子过得拮据清苦。

    虽有做给外人瞧的嫌疑,不过宋家大房不如三房倒是事实。三房虽是庶出,三老爷有两个儿子,长子宋汝卿和宋汝贤同年,今年十四。次子宋汝纮三岁,都是正常的孩子,宋汝卿还去了南山书院读书。

    而长房唯一的子嗣宋汝贤,说直白一些就是个痴傻儿。

    祝妈妈狐疑:“莫不是大舅太太想……”

    她又把目光落到温书锦身上,果断咽下后面的话。精神萎靡,觉得这日子不管怎么过,都是前有狼后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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