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宫所的树叶纷纷凋零,一片的萧条落寂。枯叶迎风一吹,飘荡在空中,旋转出美丽的姿势。我呆呆看着那落叶,飘啊飘啊,落在地上,被身着秋装的宫婢用扫帚扫到一旁的泥土里。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又想起了那年春天的御花园中楚皇下令封我为公主之事。如今时隔三年,又一个三年,我从修书殿搬进了华裳宫所,薛玉与楚宴结亲,娘亲失踪不知去向,楚皇半年前突然暴病身亡,楚宴登基数月有余。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不是真实的一般。唯一真实的是我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手轻轻地抚上还坦平的肚子,我甚至能够听见它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公主?”红衣的一声轻唤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她扶着我的手道:“公主,绿曼备好晚餐了,奴婢扶您回去用餐吧。”

    夕阳余晖,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我竟然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眉眼间有些恹恹的困意。我步子轻软,思衬了会,对红衣道:“红衣,我想先更衣洗漱好么?”

    “公主。”红衣轻皱了眉头,嘟着嘴巴想了会道:“您可以少少吃一些再更衣,不然您又像上次一样泡在池子里睡着了,幸好皇上把您抱了出来,若是您继续泡在池子里,奴婢们可就都得被皇上赐死了!”她默了会,继续笑道:“奴婢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还以为您是倾太傅的女儿呢!没想到原来是先皇流落与民间的金枝玉叶啊!先皇膝下本就少女,先皇对女儿是爱得不得了!还没有一位太妃能为先皇生下公主呢……”

    “红衣。”我轻轻打断她,她侧首看我,眼睛却瞥向了内殿的门,看见站在门口的绿曼,开心地唤她:“绿曼姐姐!”

    绿曼老远地就看见我们了,见我们走近了方才迎上来接红衣搀扶过我,嗔了一眼红衣道:“你这丫头做事就是不得当!我都跟你说过了这几日公主的身体不适,叫你扶稳着点,还总是冒冒失失的!”红衣调皮地垂下头来吐了吐舌头,脸上憋着笑,想是被绿曼的一脸正经逗到了。

    我摇头叹一声,拉过绿曼道:“不碍事的。”绿曼也轻叹,怜惜地看我一眼,无奈道:“公主您也是……”扶着我向殿内走去。

    殿中高悬着十几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把修葺华丽的内殿照得恍若人间仙境。这华裳宫,确不虚其名。

    绿曼扶我内殿的大圆桌子旁坐下,吩咐宫婢为我布菜,她接过一位宫女递来的白瓷碗,小心翼翼的放在我身前的桌上:“公主,这是奴婢今日命人熬的,是您要的……”她突然打住不说话了。

    我一顿,顿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右手微颤,抚上我的肚子,紧紧地捏着衣料,突然咬牙把那碗药捧过摔在地上。

    “啪啦”的一声,多想六年前的我摔碎了那碗玉露蜜水,从此走得浑浑噩噩。

    我深呼吸一口气,抓过绿曼的手,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绿曼,再等等好吗,等等,再等等。”

    绿曼点点头,扶住我微颤的肩膀:“好,奴婢遵照公主的决定。只是,希望公主能尽快做出决定,不再拖下去就看出身形了。”看我感激地看着她,便欣慰地招呼那些宫婢布菜,她把一道散发着酸甜味道的水晶山楂糕呈到我的面前:“公主,这是山楂糕,开胃的,这几日您胃口不大好,食一些这个吧。”

    我环视了一眼,那一桌子都布得极其清淡的食物,却是怎么都提不起胃口来,唯有这山楂糕还让人有几分食欲。

    我执起调羹拨了一小块,尽管是算算甜甜的滋味,但还是让人感到极其恶心,我转首剧烈地干呕。绿曼递过茶水,皱眉道:“怎么会反应这么激烈呢?”

    我用茶水漱了漱口,摆摆手道:“给我备水洗漱吧,我有点乏了。”绿曼皱眉苦笑:“我就知道公主您一定是这样的,所以奴婢早先放好了热水。”

    绿曼仅仅跟了我两年有余,就把我的习性摸得清清楚楚,很快融进了我的生活,就好像已经成为了我的左膀右臂,不可缺。

    褪去最后一件亵衣,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窈窕身体被浴池里的雾气包裹着。我赤脚走下温泉池,温热的玫瑰花香水汽弥漫在我的鼻息。我坐在阶梯上,背靠着浴池的边缘,全身的疲惫都被驱散,之余下浓浓的舒适和睡意。

    刚刚放松了一会,殿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依稀是一个宫女有什么急事要求见我。

    “绿曼?发生了何事?”

    外面默了一会,开口的却是红衣。“公主,皇后娘娘的大宫女求见。”

    皇后?自我得封以来,薛玉就鲜少和我往来,这些年她对我和楚宴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失为一国之母的典范,极是深得民心。而她的父亲在楚宴登基不久以后也告老退位了。现在继任他位置的据说是薛相的得意门生易沐。

    “她来做什么?”我脱口道。

    “公主……”她犹豫道:“是易丞相又为了冀州水灾的事和陛下吵起来了。御书房那边一直在砸东西呢,皇上连皇后娘娘都不让进去,皇后就让她的贴身侍女过来找公主您了。皇后娘娘都管不得的事情凭什么拉我么公主下水啊!”

    冀州前些日子突发水灾,淹死了不少人,现在冀州的流民都向各城流散而来,汉城已经是被这些流民搅得乱了秩序,楚宴下令封锁城门后再无动作。易沐奏请多日让陛下赈灾,都被楚宴以国库亏空挡回。可楚国兵强马壮,又经楚宴变革治理,繁荣至极,怎么会拨不出一笔银子给冀州呢?

    我从水中走出来,带起一片水花:“红衣,替本宫更衣。”

    “可是,绿曼姐姐说过不打扰公主您的!”她急急道。

    这战火要是再不熄灭的话,以楚宴的性子,易沐怎么还能活过明日呢?

    “你是听她的还是听本宫的?”我冷然的语气让绿曼愣了愣,立刻懵懵懂懂地给我找来一件月白的外套,我着急地夺过她手中的长衫披在身上就赤足跑出了内殿。

    绿曼和一干宫女见我跑了出来,刚想拦下,我已经冲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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