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风拂过,略显寒凉。太阳还未升起,连天边的云都泛着青色。

    此时我就站在道口,微风掀起我轻薄的衣衫,复又落下。如此反复,竟像在风中起舞一般。

    和我一起的还有花晚。

    今次,是我来送她,却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好了,莫再送了。”花晚拉着我的手,说道:“还是快些回去罢,别着了凉。”

    “你…就这么走了么,其实…”

    她摇摇头,温婉笑着,“我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回去看看,阿凝,你就不要留我了。”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许是因为我的表情,她渐渐收了笑意,淡然道:“阿凝,不必如此,算起来倒是托了这乱世的福呢,不然…不然连这面也见不到了…”

    花晚眼中闪过伤感神色,“能见一面也是好的,做人不能不懂得知足。”她伸手轻拥住我,在我耳边道:“此次一别…千万珍重。”

    话毕,花晚转身,一提裙摆踏上马车,利落洒脱。

    可我知道,她还是伤心了…我可以感受到来自她的伤感…

    即使在这样的乱世,我仍旧希望她可以幸福,像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般。

    马夫扬鞭,马车缓缓驶离。

    我忽然想起一句未来得及说的话,我紧跑几步,向着驶离的马车喊道:“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也不知她是否能听见。

    当马车渐渐驶离我的视线时,我突然看见一只手带着青绢伸出车帘,一松手,那方青绢随风飞到空中,像一只青鸟,越飞越高。

    你是在告诉我,你已经放弃了吗?就像青鸟般,无拘无束,再没有你所牵挂的。

    回去的路上,我意外的遇见了章钰。我以为他不会来的。

    他气息微乱,许是赶来送花晚的。可我现在对他的脸色却好不起来,“你来做什么?”

    他笑了笑,说道:“毕竟相识一场,我来送送她,未曾想却没来得及。”

    “绿杨堤畔问荷花,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我冷冷看他,说:“花晚不让我问,我却还是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把她置于何地?”

    他身形一顿,语气略显暗哑,说道:“她…只是回家乡去了…”

    “哦?是么?”我看着他,说:“五岁被卖到秦淮,哪里是她的家乡呢,秦淮么?”我走近他,冷声质问:“章钰,你是不是觉得秦淮妓子都是没有心的,你是不是觉得她们生来就该是被人轻贱的,你是不是认为你从不欠她什么…你知道你们家出事后是谁将你们救下,不是你们的什么亲信,是花晚,她倾了所有家当,救你们出来。一年前的那场打在秦淮的战争有多险恶我想你应该知道。若非是上天眷顾,你连这面都见不到她。”

    他煞白了脸,眸光闪动,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节:“真的么?”

    我轻笑一声,道:“若是不信,就去问问你的大哥。”

    对不起,花晚。本是答应你不说的,却不想还是说了出来。

    你对他的好,我还是想让他知道。希望你不要怨我。

    我看着章钰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想,花晚,你们的相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么用心的对他到底值不值得。

    ……

    槐月孟夏,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槐花香,本是暖意满满的时节,却意外得到个令人心寒的消息。

    苏珩的舅舅病故于武威。

    扑一得到这个消息时,我一愣,那个才过知天命年岁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重病之人,怎么说病故就病故了呢。

    执箫低眉敛首:“说是风眩发作,当时因身边无人才没救过来,据称已是老毛病了。”

    “苏珩呢?”

    “刚得到消息便回武威去了,苏姑娘也跟着回去了。”

    苏珩现在的心情一定差到了极点,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耽在他身边安慰他。身随心动,可当我骑上入夜时候,才想到军中无将领。

    章钰和章潇此时驻守在平远城,韩子翎日前回去武威现在还没回来,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更加脱不开身。所以我这一趟注定走不得,因我不能拿城中百姓生命开玩笑。

    正准备下马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匹白马,向我奔来。马上之人是一副苏杭俊公子模样,墨发随风而扬,青衣淡泊。

    “子诗?你怎么回来了?”我惊讶道。

    尹词看着我,温和笑笑:“放你一个人耽在这里,我们都不放心,你回武威吧。比起我,子瑜现在更加需要你。”

    我不矫情地推脱,只抱拳真诚道:“谢谢你,子诗。”

    他温温一笑:“去吧,好好劝劝子瑜。”

    我应一声,然后扬鞭甩下,恨不得立刻奔到苏珩跟前。

    等我到达武威时,天色已经黑了,街上已经亮起了灯,只是这灯光莫名的发暗。

    刺史府的看门侍从拦住我,询问我的身份时,苏璎正红着眼眶路过中堂,看见这边状况微微一愣,然后开口:“他是哥哥手底下的校尉,都是自己人。”

    “情况如何?”我喘了口气,问道。

    苏璎摇摇头,道:“还能如何,办理后事罢。”她看着我:“哥哥在灵前,你去看看他罢。”

    我拍拍苏璎的肩膀,转身朝灵堂走去,身后忽然传来苏璎的一声叹息:“有时候,哥哥比我还要死心眼。”

    昏暗灵堂中,入目是一片白,白的纱,白的烛,白的衣,以及脸色煞白的人。

    冷风吹过来,我瑟缩一下脖颈,端端正正在软垫上跪下,恭恭敬敬地朝上首扣下一个头。

    我直起身,身侧跪着的就是苏珩,也不知他跪了多久,脸上是麻木神色。我担心他,却想不出什么好词安慰他,抿抿唇,道:“人死不能复生。”

    他侧头看我,忽然抬起右手,那里躺着一块残缺玉璧,迎着白烛火光,丝缕碧色折射出更加慑人的光芒,幽幽地刺进我的瞳孔深处。

    我不明所以,迟疑问道:“这,是什么?谁的东西?”

    苏珩摇摇头,沉声道:“我发现它时,舅舅的右手紧紧地攥着它。”他将残缺玉璧迎着烛火仔细地瞧着,眸光沉痛:“子翎说这个是舅舅的东西,宁皇赐予的,只是如今另外的一半却找不到了。”

    现在形势可以很轻易的看出,苏珩的舅舅绝对不是简单的病故,若是他杀,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中原宁皇。但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既然宁皇有手段杀了苏珩的舅舅,那为什么斩草不除根,不杀苏珩呢?

    这实在是有些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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