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一转眼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了,今日便是除夕。

    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我不得不起了个大早,盈风和晴瑛闻声进屋,给我整理没系好的衣服。

    穿好后,我笨拙地转了一圈,问道:“好看不?”

    只见盈风抿嘴笑道:“自然是好看的,主子的样貌自是随了王后的天人之姿。”

    我听了直摇头,我的意思明明是问衣服好不好看,这丫鬟倒以为我是问她我长得如何。

    我又看着镜子中曳地的华美长裙,想着今日是除夕,大哥前日命人将这新衣送来,说是除夕便穿上,晚上有家宴。

    我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好看是不假,但就是太麻烦了,笨拙的走路都有些费劲,不过还好是冬天,穿的多点也暖和。

    我穿着新衣裙,想着总得得瑟得瑟,于是边提着裙摆边往外走,惹得盈风急道:“主子,慢些走,别踩了裙摆,回头摔了可不好。”

    刚出了门,便见着外面噼噼啪啪的烧着什么东西,好不热闹。

    我侧过头问盈风,“这是烧什么呢?”

    “竹子。”盈风古怪瞧我一眼,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恍然道:“那里面有的是主子生病时候用的东西,公子命咱们都烧了,说是去去晦气。”

    “哦。”我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一转弯就碰见二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巧得紧了。

    我看着他,显然是因为年节,一向嗜白的他也穿上亲王象征的紫衣了,虽是没有及冠的年纪,但是一着上这紫色,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了。

    他也瞧见了我,远远地看着我,脸上难得沁上温和的笑意。

    “二哥。这是到哪里去。”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却道:“总感觉咱们阿凝穿上正装,人好似都长大了呢。”

    身边盈风掩口笑道:“二公子,快将小姐带到人多些的地方罢,小姐方才吵着说穿了新衣总得出去显摆一番才好呢。”

    他听了不由得笑道:“果然还是个孩子…随二哥去父王那里坐坐罢。”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不由得打起了鼓。

    ……

    一路跟着二哥,我正左顾右盼着,却不料他忽然住了脚,我刹车不及直接撞上他的后背,鼻子酸疼的快流下泪去。

    真没有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人竟有这么结实的后背。

    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抬起头,越过他的肩膀,却瞧见一个美貌女子,衣着妃红色暗樱花案的华服,手里桧扇抵上唇角,优雅之极。

    正在揣测女子是什么身份时,二哥却清冷有礼的开了口,“大嫂,这是往哪里去。”

    因着桧扇挡住她的大半张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着她柔柔的仿若樱花瓣的声音响在这除夕的寒冷早晨,“二叔,小姑,我去瞧瞧华秀姨娘。”

    说完,便是点点头离开了。

    我感到有点纳闷,这个大嫂似乎和我见过的高丽人不大像呢,印象中高丽人即便是女子也都有种爽快利落的劲,就像盈风,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马背上的功夫倒是真格的好。

    记得秋初那次北郊赛马,我虽是去了,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谁知盈风却直接站起来笑盈盈地问我,小姐信不信我能胜了她们?

    我摇摇头,表示不信,因为我在里面瞧见几个面熟的女子,像是女侍卫队的人。

    可谁能料到,盈风第一个回来,她高扬着马鞭,姣好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她朗声道:“小姐,这回你可信我能赢了?”

    我汗颜,没想到她直接这么说。

    后来我才知道,她父亲曾是苍平的将军,后来病故了,因为得罪的人多了,没法在苍平待下去,所以随着母亲回了娘家。

    他许是见了我脸上的神色,便细心解释道:“太傅虽是高丽人却是在苍平长大,所以礼节方面是以苍平为尊,觉得女子不宜抛头露面。大嫂去年刚嫁给大哥,想来你还没见过她,晚宴时你再跟她打招呼罢。”

    “诺。”我点点头,虽然我这个美美的大嫂和我见过的人不一样,但我还是觉得她真是个优雅的美人,也算是和我那个帅的没天理的大哥是天作之合了。

    绕过一大片梨花树,因为此时是寒冬,所以只有光秃秃的树干,美意全然没有,我也不再去看它们了。

    说起来这大半年的时间,我到这里看我的这位父王的次数很多而真正见到的次数却没有几次,只知道他身体一直不好,我若想起来看他,那位白胡子医官便会挡在门口对我说,前天王上的身体又不爽利了,我有一阵子都在怀疑那个医官是不是住在沁园根本没走,所以我真正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咳咳……”离得不远便听见咳嗽的声音,我并非中医,但却也能听出来,这身体怕是用药维持出来的。

    他在木廊下跪坐好,然后俯身轻声叩门,我虽然对这跪坐的礼节嗤之以鼻,但此时还是不敢不跪好。

    只听屋内沉声开口询问道:“门外可是景黎?”

    “是的。”

    他得到应允后伸手拉开木门,我随着他走进去,仍旧在长案一侧低眉顺眼地跪坐好。

    我那父王看见我仍旧是一如既往的高兴,总觉得他看见我时,眸光里总是带着丝丝温和,不同于看我的这些哥哥们。有次问院子里一个老嬷嬷,她说,我的样子和王后当年大抵有八分相像,只不过我的眉宇间少了王后的几丝柔弱而多了几丝英气,倒更像是高丽的女子。然后我方才得知我那父王有时忙的白天瞧不见我,便会在我晚上睡着时偷偷过来看看我。

    我是打从心底心疼他,年过半百,病痛缠身,即便有大哥那样的人帮忙,大概还是劳累的罢。

    而真正叫我感动的却是,他这一辈只有一个妻子,曾经和他并肩站在高丽的王座上的女子,他唯一的王后。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能够在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的时代,还能够始终如一的爱着自己当初认定的妻子。

    他又咳嗽几声,笑着牵过我的手,让我坐的离他近些,他笑着逗我:“这几日未去看我的阿凝,阿凝近日有没有乖乖的?”

    我笑了笑,道:“当然,阿凝一直都是最乖的,父王不知道么?”我忽然站起身,转了个圈,调皮问道:“父王,你觉得阿凝的这身衣服漂亮么?这是大哥给阿凝做的。”

    “漂亮,怎的不漂亮,阿凝穿什么都漂亮极了。”他揉了揉我的头,忽然叹了口气,看着二哥道:“如今,一晃儿都十年了罢。”

    我看着他俩,只觉得冷景黎眸光里忽然掠过一丝沉痛,却没等我仔细看,他已经又换成云淡风轻的神色了。

    只见他点点头,淡淡道:“确是十年之久,来日方长,父王放心便是。”

    又叙话半晌,那位医官进来,扫我们一眼,看到那白胡子老头那副神色我自然知晓他要说什么。于是我和冷景黎便称告退,没有再打扰我那位身体极差的父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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