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相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正见着景王和公子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在马车前。

    只听王爷大人怒道:“还真没看出来呀,颜小七的社交挺广泛嘛,从地痞流氓到世家纨绔都有啊,现在连医仙这种飘渺难寻的人物都能认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呐。”

    颜小七也不甘示弱,鼻子里哼了一声,懒洋洋道:“那是,本公子我的人品是你能比的吗?你也就认识点要命的杀手,自然只有羡慕我的份儿了。”

    “你不用得意,颜小七,认识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个林桦不是你的好朋友么?怎么样?他现在忙得还有时间去找你吗?”

    公子冷冷一笑,不屑道:“王爷大人也就能琢磨这些个不入流的手段,林桦有本公子撑着,自然不会让王爷大人失望的!”

    韩江月气得眼睛喷火,刚想再说什么,颜小七却很不给面子的一掀帘子,钻进车里去了。厚实的门帘在那只白玉小手的大力挥动下,“啪”的一声盖了个严实,气得韩江月只能对着门帘干瞪眼。

    颜相直看着这一幕摇头叹息,很好吗?他们两人这样子算是很好吗?真是年轻人的事啊,真是--

    “咳咳,殿下,时间不早了,老臣这就回去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颜相缓缓走来,打破了僵持不下的低压气氛。

    韩江月猛然回头,有些讪讪的一笑,“老师来了,江月扶您上车。”

    颜相微笑着点了点头,车帘挑开时,恰好看见公子面无表情的坐在里面,颜相无奈的回身对韩江月摆手:“江月,没事儿就过府来玩儿吧。”

    韩江月眼睛一亮,里面的公子微微蹙眉,老爹真是没事找事,这不是往家里找麻烦吗?

    一路无话,各回各处,转过天来,公子就开始为林桦的委托忙碌了。

    有一个她未对林桦讲明的事实是--红罗出家了。而另有一个更让她说不出口的问题是--此红罗是否就是林桦所求之红罗呢?公子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阴霾,红罗的背景,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的简单清澈。

    想起满庭芳,想起那张邀约的纸条,再想到红罗出家的水清庵,公子就觉得有必要再去花船那里探探。

    说去就去,没过多久,公子就出现在了满庭芳的花船上。

    许是她来的不是时候,花船上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客人。

    花船妈妈一看到登船的是颜家的这尊大佛,表情那叫一个抑郁,这位姑奶奶她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对待才好。

    花船妈妈甩着手绢,假惺惺的笑道:“哎呦,颜少爷您来啦,真是有日子没见,想死个人了!哦呵呵呵呵--”

    公子笑眯眯的一搭老鸨子的肩膀,半真半假的说道:“是么?我也十分想念妈妈和船上的姐姐们,真是相思难解,夜不成寐呢。”

    花船妈妈冷汗直冒,被公子手臂搭着的那半边肩膀一动也不敢动。不是她多心,今儿这颜老七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给她的感觉总有那么点阴测测的,让她心底直发毛。

    “呵呵呵,是--是吗?”花船妈妈干巴巴的笑着,有些僵硬的抽着眼角说道:“那颜少爷今儿个可一定要尽兴啊,我安排姑娘招呼您,您想要谁作陪呢?”

    公子的脸上一下子笑得格外明媚,不过这异常灿烂的笑容却让妈妈的心里莫名一惊,总感觉这位相府的七小姐不会说出什么让人高兴的话来。

    果然,公子无声的笑了半晌,这才意味不明的笑睇着妈妈一字一顿的说道:“红!罗!我!要!红!罗!”

    花船妈妈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霎时一白,就是隔着厚如城墙的胭脂也能看出她惨淡如纸的脸色。

    “颜--颜少爷,红罗,红罗她今天不方便呐。”花船妈妈十分艰难的说出这么一句,公子却慢慢的摇了摇头,只盯着花船妈妈的眼睛,慢悠悠的笑着说道:“妈妈何须骗我呢?红罗姑娘今天真的是不方便吗?”

    花船妈妈满头大汗,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这时,船楼之上有一道声音传来:“妈妈,勿需推辞,红罗出来便是。”

    语声如珍珠落玉,清脆动听,话至尾音即响起一串清浅的脚步声,公子循声向楼梯处望去,只见一角白纱正妖娆浮下。

    露水荷花,袅袅依依,低眉顺目,粉面含羞,此女白裙蹁跹,聘婷而来,正是林桦朝思暮想的那位花魁红罗。

    颜公子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这位红罗身上,这位花魁还真的和水清庵里的那个小尼姑长的是一模一样,除了气质上的差异,真的找不出一丝不同。

    公子微笑着放开花船妈妈的胳膊,颇为放肆的在红罗身上扫描了一圈,这才带着几分轻佻的笑着道:“红罗姑娘真是美得出尘啊,跟庙里的菩萨有得拼呢。”

    红罗脸上一阵绯红,低头柔柔的一笑,轻声道:“公子真是折煞奴家了,奴家一介风尘俗女,如何能跟菩萨相比,就是说笑,也是污了菩萨的名字。”

    公子不置可否的一笑,淡淡道:“红罗姑娘谦虚了,我看姑娘可是个十足剔透的人呢,怎么样?看在我这么喜欢姑娘的份儿上,能不能请姑娘给我弹上一曲呢?”

    红罗一欠身,“当然可以,这是红罗的荣幸。”她回首对着跟下来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我的琵琶准备好。”接着又笑着邀请公子道:“请随奴家到舱里一坐。”

    红罗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是一个很宽敞的船舱,雕花床、板柜、衣箱等一应家具都是固定在楼板上的。红罗示意公子坐在桌边圆凳上,她自己则走到雕花床边,丫鬟已经把琵琶取出放在了床上,红罗怀抱琵琶倚坐在床栏边,指套牙拨,轻触琴弦。

    公子清茶代酒,且品且听,一曲《秋怨》幽咽而出,公子听着听着,唇边就慢慢勾起了高深的弧度。

    这个红罗的指法的确不俗,但也仅是指法不俗而已,一支曲子弹得倒是相当到位,可是空有驱壳,没有灵魂。人说闻曲可观人心,那一只没有灵魂的曲子,她的弹奏者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公子深深的看向正一脸深情的弹着琵琶的红罗,她的每一个表情似乎都是由心而发,那么的自然到位,可就是这种到位,让公子不由得想要轻笑出来。既然感觉不到曲中的情思,为何还要摆出如此到位的哀怨凄清呢?这红罗的表情和她的指法一样,也全都是为了表演啊。

    想到红罗的风靡程度,想到京中那些为红罗痴迷的王公贵族,公子的眼底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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