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家刚刚把早饭端上桌子,段新民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去县衙当职,一晚上没睡,但是在他脸上不但看不到丝毫困倦之感,反而看上去很是精神奕奕。

    段香瑶笑着就迎了上去,问道:“哥,这是有啥喜事?”

    “喜事谈不上,但却是好事!”段新民春风满面地说道。

    “他爹,这是有好消息了?”徐氏挑着眉,打量着段新民的神色,一边帮他换了衣服,一边笑呵呵地问着。

    “有消息了。”段新民接过布巾擦了脸,笑呵呵地说道:“果然被子慧猜中,县令大人确实是做了一个陷阱。”

    “陷阱?”大家皆不明白,只有裴子慧一个人在笑。

    于是段新民一边吃饭,一边对大家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原来县令大人是故意找来了两具尸体,也是故意将尸体的特征说成劫匪的样子,然后写布告贴出去,坐等劫匪的家人来认领。”

    说到这儿,段雨辰也明白了,当即“哎呀”一声,一脸的恍然大悟。

    段新民看其它人似乎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又继续说道:“布告贴出去之后,就有两个老人分别来认领尸体。认领结果当然是对不上,两个老人走了之后,县令大人就差人跟踪他们,并记住了两家的住处。到了晚上又差人在两家蹲坑守着,结果到了半夜时分,果真是有人偷偷摸进了这两家,刚走进院子就被我们当场擒住不说,还连夜审问,问出了两马车嫁妆的藏处。”

    徐氏摇了摇头。一脸困惑,道:“县令大人利用尸体猜出是这两家人所为,听起来倒也不难明白。可是他怎么知道半夜里这两个劫匪会回家?”

    “不回家他们还能去哪?”段新民笑了笑说道:“在我们凤阳县以往的案子中。从没见过这两个人,所以大致可以断定他们是初犯。普通百姓突然做了劫匪的大多是走上了穷途末路。身上毫无分文。而且那嫁妆车上一无金条,二无银两,虽说也都是些值钱的玩意,但是在这个当口,他们可不敢冒险拿去当铺就是。带着东西又不方便远走,所以只好在近处徘徊。白天他们躲在什么地方也好说,到了夜里寒风侵骨。他们不回家还能去哪?”

    这一通细细说来,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从而先前对这位知县大人的一点点小成见,也就烟消云散了。徐氏还拍着大腿说道:“原来这位年仅十七岁的知县大人这么聪敏机智,我还以为他就是一个靠祖荫当个知县的浪荡公子呢!”

    段新民搓着手。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位知县大人看似外表浪荡不羁,实则肚子里还挺有货,没想到他居然想出来这么一个坐等劫匪上钩的高妙办法,既不劳民伤财,又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好啊,好啊!”

    大家听完皆闭不上嘴巴,一愣一愣地瞪着眼睛。

    徐氏看了自己男人一眼,长舒一口气,道:“要说这案子破得也忒简单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这么妥了?”那脸上飘着一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妥了。”段新民很是干脆地摊了摊手,又得意道:“现在刘宰相大人从京里差来的人,已经和我们的人交接好,清点了嫁妆的物件和数量,一件不少,一件不错。现在已由他们的人车护送着嫁妆回京去了,若是路上再有什么事,可与我们凤阳县衙毫无关系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想必这一路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了,所过之处不是乡镇,就是村屯,再没有荒山野岭之地了。满打满算,用不了天黑也就到了京城了。”

    “哎哟!”徐氏拍着胸口,轻松笑道:“放心了,放心了!我还以为得是一件多么费周张的大事呢,竟然被县令大人这么简单的解决了,看来咱这县令大人的肚子里的确有货呀,我们这凤阳的百姓要有福喽。”

    “有货。”段新民重重点头,“确实有货。”

    一旁的裴子墨按捺不住问道:“大舅,您说这县令大人是个好人吗?”

    段新民想了想,“除了有些贪玩,还没发现什么大的过失。不过从这件事情来看,县令大人倒是一个头脑灵活的。”

    “那做人可否方正?”裴子墨又问道。

    段新民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子墨是担心日后参加科考会遇到一个不公正的县官吗?”

    裴子墨一听,当即红了脸,结巴道:“我不能和雨辰表哥比,他书读得好,字也练得好,日后肯定要去参加科考的。而我所读的书,学的文章,都是我爹教我的,还没有入过学堂,所以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参考,就是打听打听。”

    “会有机会的,”段新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爹的学问就是顶好的,不比书馆的教书先生差,和你爹好好学就是。而且想在仕途上巴结,只有科考这条路好走,别无选择。”

    “是,大舅。”裴子墨答应着,继而又抬头问道:“大舅,咱凤阳县的县令叫啥?”

    “姓顾,”段新民压低声音,“可不好在背后非议县令大人的名字。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姓顾,叫顾青城。”

    裴子墨笑了笑,“知道了,大舅。”

    大家都安静下来认真吃饭,但是裴子慧的心里却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自己的爹爹虽说是个秀才,又颇具才情,但是为了生计却不得不每日与那些苇席打交道,弄得他本是看书舞墨的手,尽是一道道血口子。自己的大哥裴子墨。虽然在家与爹爹也学了不少的文章,但是没有去过书馆的孩子,终是在气势上就弱了几分。让人看着很是揪心。

    所以家中的情况,一定不能保持现状吃饱穿暖就好。

    勤劳致富不是目地。目地是不能让家里人觉得人穷了志就短。

    吃过了早饭,段新民也不休息,先是带着段香瑶去墓地祭拜了爹娘。而后已经出嫁的段婉秀特意回来看段香瑶,娘几个在家中聊天,段新民就带着裴子墨三兄妹,以及自家的段雨辰和段婉琴两兄妹,一起去了外面逛街。买了很多裴子慧以前在这个世界从没见过、从没吃过的东西。

    比如糖葫芦、红枣蜜糕、羊皮面等等。

    别的暂且不说,就说段新民知道了裴子慧不舍得用纸墨练字的事之后,虽然去裴家的时候已经带了一些纸张,但今儿又买了几刀毛边纸。以及一叠上好的宣纸用来给裴子慧画画用,还买了几支大小不同的毛笔和砚台还有墨锭,虽然没有段雨辰送她的文房四宝好,但是她已经非常高兴了。

    吃过了午饭,虽然段新民和徐氏还有段婉秀一再挽留。包括段雨辰和段婉琴也有恋恋不舍的样子。但是段香瑶终是坚决要回去,称放不下家里的事,还有几个鸡和几只羊,总怕裴逸之在家照顾不好。

    于是,段新民只好又借了马车。将裴子慧一家送了回去,并且又在天黑之前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凤阳县。

    到家的第二天,裴二家的所有人都又进入了以前的生活状态。

    与过年之前不一样的是,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在乡下耕种的人家还一亩田都没有,但总算不用为填饱肚皮而发愁了,一家人编苇席,画花样子,绣花,都可以赚钱了。

    白天大家各自忙着,到了晚上,裴逸之就给几个孩子讲文章,布置功课什么的。裴子墨自然是日日听得津津有味,完成功课的时候也很是认真刻苦,丝毫不敢怠乎。然而,虽然裴逸之讲的内容对裴子慧来说非常浅易,但她还是坐在一侧认真听着,也积极完成父亲布置的功课。楚牧倒也还好,坐在那里还算规矩,唯有裴子唐完全一副坐不住凳子的样子,这边瞅一瞅,那边望一望,对于裴逸之讲了些什么,完全都没有放在心上。

    裴逸之见他实在不想读书,也就不再勉强了。

    他见父亲点了头,就赶紧拉着楚牧一起出去玩了。

    当然裴子慧也只是个陪衬,女孩子又不能参加科考,不过有她和裴子墨一起读,倒是起到了比学赶帮超的作用,有了这个鲜明的标榜,裴子墨无论是读书,还是习字,甚至包括写文章,都有着让人吃惊的飞速进步。

    不过对于古代这种咬文嚼字的写文章手法,裴子慧还是无法适应。所以每当裴逸之让他们作文章的时候,她总是很无赖地拿出一些脑海里可以背诵的古人诗词来给自己充数。

    不过为了便于更真实一些,她也会将其中的字词进行私下篡改,目地就是让裴逸之和裴子墨不会拿着她笔下写出的诗词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羞愧感,一来觉得骗了父亲和哥哥,二来觉得糟蹋了那些文人墨客的传世佳作。

    不过这样几次之后,她对诗词的改动越来越大,到最后竟能加进去自己的想法,甚至最近一次她竟也能模仿着古人的手法写出一首七字诗来。

    所以她不得不感叹,“唉!不动笔的人永远当不了作家,这句话怎么这么有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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