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的“诓妻计”,就是在凌正坤去京城寻儿之前,裴子慧给他想的让凌家婆媳妇合睦的办法。而裴子慧唯一的条件就是,若是此法管用,请他借那五箱笼的书籍给大哥裴子墨看。

    凌正坤倒也爽快,当时就应承,若是此计管用,那几大箱子的书不用借了,直接送。

    不过若是说到这个办法实施起来的详细经过,还得从凌正坤和凌一策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开始说起。

    当天晚上,凌婆子和儿媳妇曲红英,又吵了个四邻不安,鸡鸣狗叫。吵到最后依旧是谁也不服气,两败俱伤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生闷气。

    凌正坤看着凌婆子肺子都要气炸的模样,又气又恼,又是心疼,叹了口气说道:“他娘,等我和一策从京城寻一鹏回来,就让一策把红英这个不孝的儿媳妇休了。”

    “休,休!”凌婆子气得直跺脚,“谁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都要休的,晚休不如早休,我已经忍了她好多年了。”

    而凌一策和曲红英那屋的两个人却也没闲着,正在密谋着如何加害自己的亲娘。

    凌一策对曲红英道:“等我和爹去京城寻兄长回来后,就直接从京城带回一瓶毒药,然后直接给那个老不死的喝下去,到时候就没人和你吵架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由于曲红英也是一时气急,所以故没有考虑太多,也就答应了。

    但是答应的同时,凌一策却是要她先对婆婆好。特别是在他和凌正坤去京城的这段时间,曲红英要加倍的对婆婆好,要让左邻右舍都看到她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这样就算他从京城回来时,突然把凌婆子毒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是他们加害的。

    气昏了头的曲红英自然是也无异议,一一答应,并且照办。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发亮之时,凌正坤就带着儿子凌一策收拾行装上了路。二人刚走一会儿,曲红英就去敲凌婆子的门,并在门外甜甜地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倒是把凌婆子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从二人开始针尖对麦芒的争吵之后,几年来曲红英已经没有唤过她一次“娘”了,见面几乎就是喊一句:“老不死的。”这突然

    之间又唤起了“娘”来,倒是让凌婆子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开始怀疑起曲红英的目地来。

    由于凌正坤和凌一策刚走,念及失散多年,寻及未果的大儿子凌一鹏,这凌婆子正躺在炕上抹眼泪,忽闻曲红英来敲门,还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娘”,怎么想都让她觉得别扭。

    索性她就直接翻了身,背对着门口冷冷地喊了一声:“什么事?进来说吧。”

    曲红英却是满脸带笑地走了进来,柔声道:“娘,昨儿晚上我回屋后,一策就训了我一顿,说我这样对待婆婆是不孝。然后我昨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也琢磨了,的确是媳妇我做得不好,以后我改。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她软语说了几句,见凌婆子躺在那里依旧不言语,又细声细气地说道:“娘,我给您蒸了一碗鸡蛋羹,您趁热吃了吧,若是身子不舒坦,媳妇我去给您请郎中。院子里那喂猪喂鸡的活,也不用您管了,都我来做。”

    说完,曲红英就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了,走到门口甚至还对在外面玩耍的小宝说:“小声点,奶奶在睡觉……”

    凌婆子又躺了一会儿,随即起身瞪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想那曲红英已经好几年不叫自己娘了,今天早晨不但叫了,还甜腻腻地叫了好几声。然又突然给她送鸡蛋羹来吃,平时母鸡下几个鸡蛋,她可是东藏西藏的,生怕被自己偷偷吃了。

    又叫娘,又蒸鸡蛋羹,又不让干活,又要帮她请郎中,居心何在?

    难不成是想趁老头子和儿子都不在家的时候毒死自己?

    想到这,凌婆子不由气上心头,摸起那碗鸡蛋羹就想砸了。

    手起未落之间,却又想着砸了干嘛,若是能一碗鸡蛋羹下肚,就痛痛快快地去见了阎王,这也不错。想着自己活了五十多岁了,福没享着,罪是没少受,可是人老了老了,却是失散了儿子,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寻到,二儿子虽然在身边吧,儿媳妇还是个不孝的,想到这些还真是没有了什么贪生的念想了。

    于是,心下一狠,端起鸡蛋羹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几乎是没尝到什么味道,三口并作两口就吐了下去。

    然后她就开始下炕翻衣倒柜,将自己平时那套最好的,没有一个补丁的青布衣服找了出来,并穿在身上,又拢了拢头发,洗了洗脸,这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坐在炕上等死。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中午,她不但没有丝毫不好的反应,反而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不一会儿,曲红英又敲了门,不但又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娘”,还如早晨一般端来了冒着热气的饭菜,这次不再是鸡蛋羹,而是两个馍,外加一碗腊肉炒山菜。

    早晨的鸡蛋,还有中午的腊肉,这可都是平时曲红英从来不舍得给她吃的东西。

    这下凌婆子还真是糊涂了,若是曲红英想毒死她,可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呢,难不成她服下的是慢性毒药?或者干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凌婆子摇了摇头,反正既然送来了,她就吃。

    于是,中午的两个馍和一碗腊肉炒山菜,又香喷喷地进了她的肚子。

    如此这般一直持续了两天,凌婆子在炕上躺了两天,不但每顿有好吃的,曲红英每次进来,还总是亲亲热热地叫着“娘。”

    凌婆子见自己也不死,如此这样躺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又开始换上了那身带补丁的衣服,开始帮着曲红英料理家务,喂鸡喂猪。

    自那以后,曲红英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都是亲亲热热地唤“娘”。

    而凌婆子的心自然也不是铁打的,见儿媳妇对自己好了,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越发的帮曲红英干活,照顾孩子。也不觉得她像以前那么讨人厌了。

    有一天,曲红英突然病了,半夜里烧得烫手。

    凌婆子就那么摸着黑,跑到邻村去给她请大夫,又日以继夜的照顾她三天,曲红英这才算渐渐好了起来。

    在她病中的时候,凌婆子也给她蒸了鸡蛋羹,做了腊肉炒山菜,那曲红英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再后来两人相处总是亲亲热热的,邻居们再也听不到凌家的婆媳吵架了。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凌正坤和凌一鹏的归来。

    当天晚上,寻到大儿子而返回家中的凌正坤很是高兴,拉着凌婆子的手就说:“大儿子已经找到了,还在京城做了官,咱现在啥也不怕了。走,咱这就找一策去,让他休了红英。”

    “啥?真要休红英?”凌婆子一惊赶紧拦着,“老头子,其实红英那孩子也没那么坏,之前也是我不好,是我……”

    凌正坤哪听她说那些,推门出去,就直奔凌一策那屋而去。

    凌婆子见事不好,赶紧从后追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后,却听凌一策那屋传来了动静……

    此时凌一策正坐在炕沿上,很是严肃地从包裹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对曲红英说道:“你在屋里等着,我去把药给那老不死的喝了,这药性快,喝完了她两腿一蹬,就去了阴曹地府了。”

    “啥?你真的要毒死娘?”曲红英登时脸色煞白。

    “当然是真的?”凌一策瞥她一眼,道:“我走时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说着他拿着药就要往外走。

    曲红英心中一惊,猛地扯住凌一策的衣襟就跪了下去,哭求道:“宝他爹,我求你别毒死咱娘了,咱娘是好人,以前都是我误会她了。你和爹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有咱娘的照顾,要不然我都病死了。”

    凌一策一怔,“那你反悔了?”

    曲红英一边哭一边点头,“人家老话不是说了吗?七十岁得有个家,八十岁得有个妈,咱们不能没有咱娘啊!他爹,我求你了,千万别毒死咱娘啊!”

    凌一策转身将曲红英扶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叹道:“妙计呀,妙计!”

    “你说啥?”曲红英抹了抹眼泪问他。

    凌一策举起那黑色药瓶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宝他娘,这瓶里不是什么毒药,是给咱娘治腰腿疼的药,我这就给娘送去。”

    曲红英当即抹了抹眼泪,重重地捶了凌一策的肩膀一下,娇骂道:“天杀的,你吓死我了。”

    说着两人都站了起来,推门之际,却见凌婆子正站在门口,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凌一策与曲红英同时跪下唤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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