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位黑衣大哥,麻烦把那个烧鸡递给我,很饿的好么,你们这里的待客之道忒差!”

    身姿纤瘦而高挑的女子盘腿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伸出细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点点点,“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能连口水都不让我喝呢?你们主子走之前不还说了要以礼相待么?”

    围坐在一起的大汉们闻言面面相觑,瞧着那吹胡子瞪眼毫无半分贵女仪态的小女子,开始深刻地检讨起来。话说,二堂主真的没有掳错人么?

    且不说这女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就是那一刻也闲不住的嘴,都让他们怀疑这人身份的真实性。

    如今大倾王朝谁人不知,如今的后宫第一宠妃岑柔华生的是清丽无双,姿态灼灼宛若芙蓉暗香,仪态娉婷一派贵女风范。

    可如今这位……

    黑衣人甲瞅了一眼曾瑶的吃相,默默地撇开了脸……不会是黑灯瞎火的二堂主掳了丫鬟婢女当了正宫娘娘了吧?

    有着这般想法的人,绝非这一个,心中的疑惑与不耐膨胀到了极点,他们索性也就不再去搭理那吃着东西还闲不住嘴的少女,只扭了头,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

    曾瑶满手油腻地啃了一口烧鸡,灵动的杏眼狡黠地眨动了一下,在那些人看不见的角落弯了弯唇角,得意一笑。

    深宫副本已经告一段落,这个世界也逐步开启了朝堂纷争模式。阿西对这个世界的构架很大,虽然是宫斗文,却硬是插`入了无限的朝堂之争。

    因了她最初的设定是要写上一百万字的,所以在某些地方总是会突然刷新新的boss,开启一些支线任务。

    如今的大倾王朝,不仅有着南蛮之扰,藩王之忧,更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它还存了一些前朝余孽。

    曾瑶是不懂为什么一个兴盛了数百年的国家居然还存在前朝余孽这一说,但是没办法,原文中就是这么个设定,细节之类尚无法考据,只得随了剧情,直接全灭了那些隐藏的boss,免得在后期一个不小心,又跑出来刷刷存在感。

    曾瑶的想法很好,可是实施起来却是十分的艰难。沈洵原不打算让她以身犯险,可那些前朝余孽分外的狡猾,他们一部分潜藏在深宫之中,一部分却又散落民间,若是想要将他们聚拢起来一网打尽,到底还是要抛出足够的鱼饵,给了最大的诱惑。

    曾瑶前些日子就隐约察觉出了一丝异样,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地想要尽快解决了那几位蠢蠢欲动的嫔妃,腾出了手,才好安心地解决这边的大隐患。

    如今宓千姿、张萍等人已经没了再蹦跶的能力,德妃也被吓得有些不敢动作,曾瑶与沈洵合计过后,才下定了决心,故意让那些人将自己掳走,来一招里应外合。

    这般做法委实大胆,曾瑶后来想想也觉得后怕,可人生不过就是一场赌博,赢了便是一生的安稳顺遂,输了……没有输了,他们一定会赢!

    或许是德妃那事儿给了曾瑶莫大的勇气,才会让她不顾及沈洵的阻挠,硬是只身来了这龙潭虎穴。毕竟在毫不知晓德妃娘娘作为的情况下,她还能赢得漂亮,她就不信她这么机智的可人儿,会玩儿不过这群糙汉!

    悄然流转了眸光,曾瑶啊呜一口咬下那烧鸡,然后“啊”的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痛苦地哼哼了起来。

    那群原本还闷在一起小声议论的大汉见状颇有些不耐烦,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她身边,推了她一把,那面容清丽的女子却是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一手放在肚子上,秀气的眉死死的蹙着。

    那大汉没了办法,又不好伸手去拉她,只能瞪着那女子,粗声粗气道:“你这又是怎的了?”

    “肚、肚子痛……”

    曾瑶痛苦地哼唧着,手指死死地攥紧了那人的黑衣下摆,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

    大汉傻了眼,这可是宫里的娘娘,就算现在还辨不清她到底是真是假,可二堂主临行之前确是交代了他们仔细照料着的,现如今肚子疼了……难不成让她去如个厕?

    这位大汉发愣的空当,却有那些个有眼色的人二话不说就扭头出去,随手找了个大夫,就给打晕了带了回来。

    将那瑟瑟缩缩的老郎中扔在地上,黑衣人粗声道:“赶紧给这位姑娘瞧瞧,是个什么毛病。”

    老郎中一边应承着,一边爬到曾瑶身边,抖着手开始与她把脉,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曾瑶偷偷睁开了眼,快速地瞥了眼那老郎中的脸色,心中顿觉不妙。她身上本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她不过是装装样子,趁机将指甲中藏着的特殊药粉蹭到那大汉的身上罢了。

    可是如今瞧着这太医的面色……竟像是事儿很大的样子?

    曾瑶想不大通透,只好闭上了眼,尽职尽责地演好自己的戏,佯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那老郎中细细地把脉过后,才舒了口气,抬眼瞧了瞧那聚拢过来的大汉们,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先前被曾瑶扯着衣摆的大汉眼睛一瞪,厉声道:“看什么看,瞧出她是什么毛病了没?!”

    大抵是为医者的天性,在为曾瑶诊断过后,先前还有些瑟缩的老郎中褪去了那份怯弱,变得镇定起来,他捋了捋胡子,目光沉静道:“这位姑娘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不知晓,在场的各位,谁是她的亲属?”

    大汉们面面相觑,互相瞪视了半晌后,还是先前的那个大汉开了口:“我是她表哥,快说,我表妹到底怎么了!”

    ……我快瞎了好么!

    表哥都长得这般寒碜样儿,你是在侮辱你表妹的花容月貌吗!

    曾瑶心里正在暗暗吐槽,可老郎中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演员生涯,一片无悔”——

    “你家表妹有喜了,你可得仔细照料着些,像今日这般油腻的吃食可不许再让她吃了。”

    老郎中扫了一眼一旁搁置的烧鸡,满面的嫌弃。

    却不知晓,一旁的曾瑶望着他的目光,同样的一脸嫌弃。

    ……前天晚上才第一次“啪啪啪”,今天你就发现我有喜了,神医哇!

    ……

    不同于曾瑶这边的乌龙连出,承乾殿可算得上漆黑死寂了。

    书房中明亮的壁灯早已被撤了出去,只余下一盏昏黄的烛火苟延残喘着发出丝丝光亮,就如同此时,颓然坐在桌前的人一般,死气沉沉。

    沈洵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捏紧了手中雪白的绢布,被泪水浸湿的墨痕染上了他圆润的指尖,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攥着,像是用力在握紧此生的挚爱。

    ——阿洵,不要怪我擅作主张,我知晓你如今的艰难,外有蛮夷之人侵我大倾领土,内有独断藩王野心勃勃,你韬光养晦静待时变,可心中却还是因了那群蛰伏潜藏的前朝余党而辗转难安。

    为今之势,你若意图削藩必会引来南蛮侵`犯,若要平定南蛮,又恐藩王趁火打劫。前朝余孽坐山观虎斗,打得一手好算盘,却也要看看我们想不想让他们置身事外。

    他们就好比一把好刀,如今刀刃指向了那璀璨王冠,可却不知晓自己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我们大可以引导引导他们,让他们知晓何为“借刀杀人。”

    你先前的想法很好,用暗卫来替换我,可是我到底是不放心,任何人都有可能临阵倒戈,将这般重要的事情交与别人,你我都输不起。

    所以,给我点信心,我定会平安无事。

    珍重。

    ——娟秀清丽的簪花小楷,她练习了数月,却不想,写出来的第一封信,竟是给他的告别辞。

    沈洵双手掩面,几道水痕顺着那修长匀称的手指缓缓淌下,透过那指缝,浸润了白皙的手掌。

    无声的低泣,仿若灵魂深处的恸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今世的帝王,前世的商场精英,生杀予夺胸藏天下的王者,在今日才真真体会到了所谓挖心掏肝的痛楚。

    有什么东西似乎从他的胸腔中被活生生剥离了去,痛得他想要呐喊,想要大叫,却又被什么堵着,憋闷到了极点,却无法纾解。

    她是他最心爱的宝贝,是他的心,他的肝。他却眼睁睁地瞧着她步入自己早就设好的局,为了他所谓的江山大业,为了他今后的大展宏图,只身犯险。

    他明知晓她是个倔强的性子。

    明知晓她愿意为了他们的将来不顾一切。

    他明明都知道的……

    呵呵……

    沈洵放下手,仰头靠在了坚硬的椅背上,被玉冠束好的青丝尽数散开,披散在了肩头,凌乱了衣衫。

    那娇软的呢喃仿若还在耳际,循环提醒着那娇俏的人儿的依赖与缱绻,他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吸,瞧不见她生气的面庞。

    沈洵狠狠地闭了闭眼,片刻之后长身从宽大的椅子上站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年轻的帝王沉了沉眸子,缓缓踏出了御书房。

    妖儿,不要怕,我给你点信心。

    你也要给我一点信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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