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金玉虽然生气，倒不至于因私费工，所以出了水墨斋，便直接回了四季绣坊，下午，便在等待客人上门和帮汴三娘看绣样的时间中度过，汴三娘自己也识字的，不过因为她人热情，虽然店开的小，生意却很好，绣娘不够，只得自己亲自上阵，才有了汴金玉如今这个“门市”。
夕阳斜挂，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忙碌，汴金玉包袱款款，准备回家。
“玉儿，你先别走！”汴三娘追了出来，手中抱着那个小巧财神，还抱着一个小木盒子，“你把这个也带回家去吧。”
“这是……”
汴三娘笑道：“这是我让陆郎拿来的颜料，你把颜料带回去，帮我给财神爷上上色，让他老人家保佑我招财进宝。”
“上色？”汴金玉疑惑，“陆大哥不是会吗，让他帮你上色，你自己也看着不是很方便，你喜欢什么色，就让他上什么色。”
“他会是会，可是东西是你做的，你上的色肯定会比他上的好，来来来……”汴三娘边说边把颜料放进她怀里。
“那好吧。”汴金玉柳眉一挑，看着怀中的颜料，大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啊！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
汴双每日除了帮人洗衣服，偶尔做些绣品，送去给成晶帮忙卖，就整理家务，很少出门，汴金玉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晚饭，成昌也是刚回来，一家人又是无话可说，静默的吃着饭。
“玉儿，你帮人家做事，会累吗？”经过一天的时间，汴双已经接受了女儿的决定，她领着玉儿流落江湖十年，玉儿自小见惯了各种事情，也学了些功夫防身，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还好。”
汴金玉随口答了一声，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问道：“娘，家里有纸吗？”
“纸？”汴双轻轻的皱眉，摇了摇头：“家里没人会用纸张，所以没有呢。”
“哦……那厕纸有没有？”
咳——
正在喝最后一口汤的成昌，被这天外飞来的一句，给呛到了，汴双脸色微红，赶紧站起身来拿帕子递给成昌，“你这孩子，吃饭的时候怎么说那个？”
“我只是要用一下”汴金玉飞快的吐了下舌头。
“还说！”汴双轻声喝斥。
成昌缓解了难受，摆了摆手：“没事，我吃完了。”说罢出了屋。
汴金玉笑嘻嘻的转道汴双面前：“我说的是没裁的，要很大的一张最好，家里有吗？”
汴双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有呢，我等会拿到你屋子去，对了，小林子下午的时候来过一趟，你等会要去主家？”
“嗯。”
“嗯……那你去等一个时辰就早些回来，早些睡觉，不然睡的晚，白天要忙，娘怕你身子受不住。”汴双面含关心，双手帮她整了整发辫。
“我知道。”汴金玉笑笑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院子，出门的时候，看到成昌又将每日用的柴草准备好了，放到了矮墙边上，心中却想起昨日方氏一心关心的事情。
她自认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拖拖拉拉，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难道还在想她那位所谓的爹吗？原身的记忆，从没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一丝一毫，不知他是死是活，而十年流落江湖，母女二人也算吃尽苦头了，眼下有这样安稳的生活，尽管穷一些，其实也是好的，难道母亲对她父亲情深似海，所以不愿意接受别的男人？
哎，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让人无力，算了，不想了。默默叹了口气，汴金玉迈开步子，往成家走去。
到成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山，天也马上要黑了，看得出来一家人才吃了饭，成秀才还是坐在正屋中看书，方氏才洗了碗，就看到汴金玉进门，脸上喜色怏然，“玉儿，快快快，昨儿个你不是说会做墨团吗？来，奶奶带你进去看看——”
“好啊。”
汴金玉和方氏一起转到了院子一边简陋的窝棚里，窝棚一边放着一只楼梯一样的架子，架子分三层，每一层上摆着几十个油灯，油灯都用特质的树皮罩子盖好，只留了几个通气的孔，防止油灯灭火，此时，几个男男女女有条不紊的在通风口煽火，并不时拿起罩子，刮下罩子铁片上的油烟，下手十分敏捷熟练。
男男女女都是成家的儿子和媳妇，见两人进来，纷纷打了招呼各自忙各自的，方氏看着汴金玉，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花来。
汴金玉眉眼一弯，淡淡的笑了：原来是灯烟制墨，等着燃烧灯油，把灯罩子上的墨灰刮下来，加配料，放在专门的容器之中捣上几个时辰，然后做成墨团，或者墨锭，切成大小形状，装在模具里，写字的时候，加水在砚台中研磨，这种法子似乎是最落后的方法呢。
汴金玉握着下巴沉吟道：“奶奶，烧墨灰用的是什么油呀？”
方氏想着这姑娘，说的时候是一套一套，不知道会不会做？听她发问，连忙回神：“是菜籽儿油呢。”
“菜籽儿油，是油菜花的籽儿吗？”
“不是不是，那油贵的很。”拿来烧了做墨团怎么能行？方氏眨眨眼，玉儿看来真的懂呀，还以为她是假把式呢！
汴金玉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菜籽油，做墨用油烟的话，其实最好的还是桐油，不过，烧松木做墨烟，似乎成本是最低的，毕竟，油要钱，木头不要钱。她在心中暗暗的打量，一边问道：“奶奶，我能不能看看你们现在做墨的配料呀。”
“好丫头，跟我来，我跟那个死老头子拿方子去。”说罢，拉着汴金玉出了窝棚，直直往正屋走去，要是这丫头有什么秘方，就能多赚点钱啦！多赚点钱给大儿子治好了那病，她也能早点抱孙子！
想到孙子，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飞起来啦！
成秀才维持着看书的姿势没变，方氏和汴金玉两人进了屋子，直直走到成秀才面前，方氏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书，皱眉不满：“这么一本破书看看看的，都几十年了还在看！快点，把那个写了方子的书给我。”
嗖的一声，书被丢到了一旁，汴金玉看到书的封皮上写着《千字文》。
“什么方子？”成秀才叹了口气，无奈道。
“就是烧墨灰，做墨团的那本书啊！”
成秀才愣了一下，看向汴金玉，想起老伴儿前几天的威胁，无力的道：“那书……”
怎么说这姑娘也是外家子，就算很聪明——
“我自己找！”方氏不耐烦的嚷了一声，直接上前扒拉开老伴儿的衣服，开始搜寻成家家传密集。
成秀才老脸一僵，连忙伸手去按她到处乱摸的手，咬牙道：“你怎么越老越没规矩了！在孙女面前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无奈他一辈子都是按不住老婆的手的，要不当年也不能被她给办了。
“体统能当饭吃吗？跟你说话真费劲。”方氏估摸着多年经验下手很快，三两下就从老伴儿的怀中摸出了那本书，无视成秀才充血的老脸，和汴金玉挑眉忍笑的表情，开始翻了起来。
看着妻子，成秀才表情疲惫，连话都不想多说了，放屁还填点响呢，他说的话在成家真是连放屁都不如。
半晌之后。
书还在哗啦啦的响，汴金玉有些迟疑的道：“奶奶，你……还没找到吗？”虽然倒着看书很奇怪，但成秀才是识字的，难免方氏天赋异禀，倒着看书不成问题。
“快啦快啦，等等啊！”一话落，翻书的声音竟然更快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上下游弋，看的飞快。
叹气半晌的成秀才瞥了老伴儿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安静安静，我马上就找到了！”方氏叱了一声，一双灰白的眉毛拧了起来，嘀咕道：“不应该呀，我明明记得我有在那一页画个猪头做记号，为什么没了呢？”
汴金玉觉得自己的额角青筋抖动了一下，这奶奶……居然在祖传的密集上面画猪头做记号？
成秀才双目瞪大，脸色铁青，嘴边胡子气的一抖一抖，伸出一根指头，颤抖的指着老伴儿：“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依然没有下文，欲哭无泪，想他当年也曾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没想到会有这样离经叛道的老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啊……
夕阳斜挂，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忙碌，汴金玉包袱款款，准备回家。
“玉儿，你先别走！”汴三娘追了出来，手中抱着那个小巧财神，还抱着一个小木盒子，“你把这个也带回家去吧。”
“这是……”
汴三娘笑道：“这是我让陆郎拿来的颜料，你把颜料带回去，帮我给财神爷上上色，让他老人家保佑我招财进宝。”
“上色？”汴金玉疑惑，“陆大哥不是会吗，让他帮你上色，你自己也看着不是很方便，你喜欢什么色，就让他上什么色。”
“他会是会，可是东西是你做的，你上的色肯定会比他上的好，来来来……”汴三娘边说边把颜料放进她怀里。
“那好吧。”汴金玉柳眉一挑，看着怀中的颜料，大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啊！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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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双每日除了帮人洗衣服，偶尔做些绣品，送去给成晶帮忙卖，就整理家务，很少出门，汴金玉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晚饭，成昌也是刚回来，一家人又是无话可说，静默的吃着饭。
“玉儿，你帮人家做事，会累吗？”经过一天的时间，汴双已经接受了女儿的决定，她领着玉儿流落江湖十年，玉儿自小见惯了各种事情，也学了些功夫防身，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还好。”
汴金玉随口答了一声，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问道：“娘，家里有纸吗？”
“纸？”汴双轻轻的皱眉，摇了摇头：“家里没人会用纸张，所以没有呢。”
“哦……那厕纸有没有？”
咳——
正在喝最后一口汤的成昌，被这天外飞来的一句，给呛到了，汴双脸色微红，赶紧站起身来拿帕子递给成昌，“你这孩子，吃饭的时候怎么说那个？”
“我只是要用一下”汴金玉飞快的吐了下舌头。
“还说！”汴双轻声喝斥。
成昌缓解了难受，摆了摆手：“没事，我吃完了。”说罢出了屋。
汴金玉笑嘻嘻的转道汴双面前：“我说的是没裁的，要很大的一张最好，家里有吗？”
汴双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有呢，我等会拿到你屋子去，对了，小林子下午的时候来过一趟，你等会要去主家？”
“嗯。”
“嗯……那你去等一个时辰就早些回来，早些睡觉，不然睡的晚，白天要忙，娘怕你身子受不住。”汴双面含关心，双手帮她整了整发辫。
“我知道。”汴金玉笑笑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院子，出门的时候，看到成昌又将每日用的柴草准备好了，放到了矮墙边上，心中却想起昨日方氏一心关心的事情。
她自认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拖拖拉拉，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难道还在想她那位所谓的爹吗？原身的记忆，从没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一丝一毫，不知他是死是活，而十年流落江湖，母女二人也算吃尽苦头了，眼下有这样安稳的生活，尽管穷一些，其实也是好的，难道母亲对她父亲情深似海，所以不愿意接受别的男人？
哎，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让人无力，算了，不想了。默默叹了口气，汴金玉迈开步子，往成家走去。
到成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山，天也马上要黑了，看得出来一家人才吃了饭，成秀才还是坐在正屋中看书，方氏才洗了碗，就看到汴金玉进门，脸上喜色怏然，“玉儿，快快快，昨儿个你不是说会做墨团吗？来，奶奶带你进去看看——”
“好啊。”
汴金玉和方氏一起转到了院子一边简陋的窝棚里，窝棚一边放着一只楼梯一样的架子，架子分三层，每一层上摆着几十个油灯，油灯都用特质的树皮罩子盖好，只留了几个通气的孔，防止油灯灭火，此时，几个男男女女有条不紊的在通风口煽火，并不时拿起罩子，刮下罩子铁片上的油烟，下手十分敏捷熟练。
男男女女都是成家的儿子和媳妇，见两人进来，纷纷打了招呼各自忙各自的，方氏看着汴金玉，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花来。
汴金玉眉眼一弯，淡淡的笑了：原来是灯烟制墨，等着燃烧灯油，把灯罩子上的墨灰刮下来，加配料，放在专门的容器之中捣上几个时辰，然后做成墨团，或者墨锭，切成大小形状，装在模具里，写字的时候，加水在砚台中研磨，这种法子似乎是最落后的方法呢。
汴金玉握着下巴沉吟道：“奶奶，烧墨灰用的是什么油呀？”
方氏想着这姑娘，说的时候是一套一套，不知道会不会做？听她发问，连忙回神：“是菜籽儿油呢。”
“菜籽儿油，是油菜花的籽儿吗？”
“不是不是，那油贵的很。”拿来烧了做墨团怎么能行？方氏眨眨眼，玉儿看来真的懂呀，还以为她是假把式呢！
汴金玉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菜籽油，做墨用油烟的话，其实最好的还是桐油，不过，烧松木做墨烟，似乎成本是最低的，毕竟，油要钱，木头不要钱。她在心中暗暗的打量，一边问道：“奶奶，我能不能看看你们现在做墨的配料呀。”
“好丫头，跟我来，我跟那个死老头子拿方子去。”说罢，拉着汴金玉出了窝棚，直直往正屋走去，要是这丫头有什么秘方，就能多赚点钱啦！多赚点钱给大儿子治好了那病，她也能早点抱孙子！
想到孙子，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飞起来啦！
成秀才维持着看书的姿势没变，方氏和汴金玉两人进了屋子，直直走到成秀才面前，方氏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书，皱眉不满：“这么一本破书看看看的，都几十年了还在看！快点，把那个写了方子的书给我。”
嗖的一声，书被丢到了一旁，汴金玉看到书的封皮上写着《千字文》。
“什么方子？”成秀才叹了口气，无奈道。
“就是烧墨灰，做墨团的那本书啊！”
成秀才愣了一下，看向汴金玉，想起老伴儿前几天的威胁，无力的道：“那书……”
怎么说这姑娘也是外家子，就算很聪明——
“我自己找！”方氏不耐烦的嚷了一声，直接上前扒拉开老伴儿的衣服，开始搜寻成家家传密集。
成秀才老脸一僵，连忙伸手去按她到处乱摸的手，咬牙道：“你怎么越老越没规矩了！在孙女面前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无奈他一辈子都是按不住老婆的手的，要不当年也不能被她给办了。
“体统能当饭吃吗？跟你说话真费劲。”方氏估摸着多年经验下手很快，三两下就从老伴儿的怀中摸出了那本书，无视成秀才充血的老脸，和汴金玉挑眉忍笑的表情，开始翻了起来。
看着妻子，成秀才表情疲惫，连话都不想多说了，放屁还填点响呢，他说的话在成家真是连放屁都不如。
半晌之后。
书还在哗啦啦的响，汴金玉有些迟疑的道：“奶奶，你……还没找到吗？”虽然倒着看书很奇怪，但成秀才是识字的，难免方氏天赋异禀，倒着看书不成问题。
“快啦快啦，等等啊！”一话落，翻书的声音竟然更快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上下游弋，看的飞快。
叹气半晌的成秀才瞥了老伴儿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安静安静，我马上就找到了！”方氏叱了一声，一双灰白的眉毛拧了起来，嘀咕道：“不应该呀，我明明记得我有在那一页画个猪头做记号，为什么没了呢？”
汴金玉觉得自己的额角青筋抖动了一下，这奶奶……居然在祖传的密集上面画猪头做记号？
成秀才双目瞪大，脸色铁青，嘴边胡子气的一抖一抖，伸出一根指头，颤抖的指着老伴儿：“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依然没有下文，欲哭无泪，想他当年也曾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没想到会有这样离经叛道的老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