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启是最开心的。

    看着满房间台下人赠的各色美饰丝绸,甚至有灵玉古玩,他的桃花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仿佛全化成了金钱,在他脚底下跳舞。

    柳青红很是了解那些人的心态,轻飘飘说了句:今天美人不接见任何人,只是个首次亮相而已,要想留见面礼博美人一笑的自己看着办。

    于是,身上有的当场就扔上了台,或是递了丫环送上,身上没带的各回各家,送了各色礼物,只为哄启开心。

    启当然很开心,但不代表他会喜欢他们。他只想着,这下赚大了,又不用点石成金,也不用坑蒙拐骗,只要站那里抛个媚眼笑一笑,就可以富得流油,潇洒很久了。

    他想了想,挑了几样新奇的,去找白狸,准备告诉她有钱了,可以撤了,顺便送她几个小玩意过过瘾。

    他熟门熟路来到白狸房前,意外地又看到了粉黛。

    她本就面如桃花,看到启来了,脸又红了几分。

    “我来找她。”他在外人面前还算是冷面沉稳的,隐去兴奋之意,粉黛也收敛住女孩娇羞的模样,点头:“我也正好来找她。”

    其实我在门口等你很久了。她心里补了句。

    但她没有说出口,推门,跟着启进了白狸的房间。

    白狸此刻正在研究苍枫的披风,太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二人进入了她的房间。

    直至启发话:“这谁的披风?”

    白狸太入神,忽被人打断,受惊,下意识将披风一抓,藏于怀中:“啊?没……”

    启越发狐疑,凑近瞧了瞧:“这披风真好看,难道是悄悄准备好送我的?”

    他一脸自恋,却惋惜道:“可惜我有洁癖,你摸过了,我若穿了,一定会浑身难受的。”

    “……”白狸气得咬牙:“我送去垫狗窝也不会给你穿的,死狗。”

    启只得晃了晃手上的小玩意:“你这么说我?那看来这些小玩意你也不会喜欢了……”

    “诶?”白狸到底还是个小女孩,看到漂亮的小东西就被吸引住:“我喜欢啊……”

    启伸出另一只手:“拿来。”

    白狸犹豫了下,终是小东西敌过了披风的魅力,将披风扔了过去,如愿换到了那些漂亮的璎珞、小块玉石。

    启翻了翻那披风,见样式不错,便心满意足点点头:“我回去洗洗,看来还能穿。”

    白狸全然忘了那披风是别人的,把玩着一褚红色的璎珞不停。

    粉黛尴尬地站在旁边,找不到一句话插进去。

    好在启看完披风想起了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镀金步摇,虽是民间制作,但也算精巧,样式是当下最流行的,粉黛看了果然眼前一亮,拿着不舍得放下了。

    启微笑:“多谢你照顾她。”

    粉黛把玩的手一顿:原来,只是因为自己照顾了狸妹,才得了这礼物。

    她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努力扬起笑容:“我一直将狸妹当作妹妹看待,哪提得上公子一句谢谢的。”

    启也没深思,点头:“她有你这么个姐姐,挺好。”

    粉黛冲着他继续微笑:“公子开心便好。”

    然后无言,启便拿着披风离开了,回到自己房间,他又细细抚摸了披风一番。

    想不到那丫头挺心细的。

    他暗自乐到,想起之前人面梨不愉快的事。本以为白家各个天赋非凡,所以白狸虽看上去呆呆的,但也丝毫不受人面梨影响就可见一斑,该是各个趾高气昂或是神叨叨的样子,谁知这么可爱,一些小碎玉,几个穿珠就欢喜得如同平凡小女。

    他自顾自地笑着,想着白狸刚刚欢喜地露出小酒窝的样子,没注意到自己眼中满是温柔,月光下的脸轮廓柔和得一如一汪温泉。

    就满为其难,接受下这披风吧。

    他如是想。

    白狸房里却是另一番风景。

    白狸终玩腻了那些碎玉珠串,抬起头,看粉黛站那里,目光停留在镀金步摇上,犹如石雕。

    “粉黛姐姐?”

    她叫了几遍,粉黛才如梦初醒回头:“啊?”

    “你怎么了?”

    粉黛温柔一笑:“这步摇太好看,我看呆了而已,从来没见过这么珍贵的首饰呢我。哦,对了,今晚启公子的出场很是成功,妈妈已经允许你不用接客,专门伺候公子了。”

    “伺候启?”白狸皱眉,嘴角歪着很是不屑:“那黑狗……”

    粉黛眼睛直盯着她:“狸妹,你与启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白狸抓头想了想,没细想其中内涵,诚实道:“我也不知道,我家人避难去了,他是父亲嘱咐来保护我的。可路费没了,只好来这里打工赚路费。”

    “哪去赚路费不好,偏来这里。”粉黛笑笑,移开了视线:“这么说,他是你的保镖?”

    白狸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打着哈哈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真幸运。”粉黛冒出这么一句话。

    白狸愣了下:“幸运?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啊……”

    粉黛只得用笑搪塞:“我随便说说的,我只是觉得,有个这么漂亮的人在旁边,一定感觉很好。”

    白狸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状态:“是吗?有美人在旁边,就要感觉很好?”

    “对于我而言,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那不一定。”白狸随意说道:“父亲曾说过,人是贪婪的,当一个人说满足的时候,那他一定会产生更大的满足点。”

    粉黛一脸迷茫:“什么叫更大的满足点。”

    白狸摇头晃脑:“我也不知,他说这话的时候说了好多文绉绉的话,我也就没听下去了。”

    粉黛羡慕:“看来你家族还算富裕,能读些书。”

    无视她的羡慕,白狸诉苦道:“读书有什么好的,坐那里一下午真受不住。”

    “你当真幸运。”粉黛又强调了一遍。

    白狸只得笑笑:“或许吧。”

    家人都去避难,只留自己一个人。

    算是幸运吗?

    每逢睡前,她都要拿出那包裹,数数父亲给的钱和那三个包裹。

    即便启说没钱了,要赚钱,她也没舍得把这些拿出来。

    那些东西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父亲的味道。

    她紧紧抱着,忍着没让眼泪留下来。

    父亲,母亲,小葵,阿伍,我每晚都在想你们,你们可还好?

    “阿嚏!”正在看着《异事录》的白葵打了个喷嚏,惊得在旁做针线活的赵瑶一震:“小葵,莫着凉了。”

    看着母亲温柔的脸,白葵抑住还想打的喷嚏,点头,乖巧道:“女儿知道。”

    赵瑶点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他们如今住在石洞之中,有天然萤石做光源,加上山中众精怪的照顾,倒也过得惬意。

    不知……阿狸现在怎么样了。她担忧地看被高大树木遮掩住,分成一块块的月。她不算白家人,自然不怕那预言,几次想出山探望白狸,都被白韦驳回。

    “依你性子,只怕会将阿狸带回,那岂不是白费我先前一番打算。”白韦说。

    他们不知白狸胆大好奇心重到已离开凤仓,准备周游众国,现还打算混入唯国皇宫玩玩。

    而白伍,日日吵着要出去寻白狸,白虎只得日日守在他旁边以防他胡闹。

    白蔷总安静地坐在角落,赏花、赏草,赏天、赏地,将整座山都赏了一遍又一遍。

    白韦时常站在开阔的地方,望天观星。

    近日,他亦见到了边缘微有血色的月。

    皱眉,他默不作声寻了白虎,指了指月。

    白虎脸色大变。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白韦感慨道:“看来,又要百姓遭殃了。”

    “乱世出英雄。”白虎说:“我该出去了,得看看这世界怎么乱的,何时能归一。”

    “也好,我不方便出去,你出去见了,回来讲给我听吧。顺便……”

    “我知,阿狸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我会照顾好她的。”

    “多谢。”他只得送此二字,给多年的挚友。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

    人,就是因有牵挂而强大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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