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笼四野,披着似春衣。纬线层层薄,山风吹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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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来这里?”盛子猛地将酒吞童子推开,虽然结界内的空间狭小,宁可拥挤一点,她也不想被这个男人抱着。

    “老婆婆的脾气好差啊。”

    盛子闻言,横眉怒目:“既然知道我是老婆婆,还不放尊重点。”

    “这支花,你果真带着。”酒吞童子伸手从盛子的布兜里翻出一支纸折的菖蒲花,正是那日他丢在盛子桌案上的。

    “我自己折的东西我当然认得,这支花恐怕是你折的吧?”盛子问。

    “没错,那你为什么又带着,莫不是你喜欢我?”酒吞童子伸手挑起盛子的下巴,哪怕是调-戏“老婆婆”也让他心情愉悦。

    “你那么殷勤的拿朵花丢我桌上,不就是想让我带着吗。”回忆着当日情形,话锋一转:“原来拿着这花有这样的好处,看来你是诚心想和我做朋友啊,红叶。”盛子侧首,躲开酒吞童子的手,顺便将菖蒲花抢了回来。

    酒吞童子歪着头,看着盛子直笑,墨黑的眼瞳里流露出些许赞赏的目光,伸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说:“我就喜欢像你这样心思聪慧的女子。”

    “你为什么不除掉那个女鬼?”酒吞童子问道:“你身上那件法器可不是俗物。”

    “哎。”盛子长叹一口气,她说:“以前师父就说我感情用事,我还不承认,可是到临头我真的狠不下心来。万物有灵,哪怕是骇人的妖怪,在我看来,也是值得宽恕的。”

    “若是除掉那女鬼,日后有你后悔的。”酒吞童子说。

    “你可知道那女鬼的来头?”盛子疑惑,经酒吞童子的手写出的符,不用咒语便可自行启动,可见其灵力非凡。

    “身为万妖之主,这天下岂有我不知道的妖怪?”酒吞童子说的洋洋得意。

    “是吗,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盛子仔细的盯着酒吞童子的眼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瞳后,却难得的带了一丝严肃。

    “我偏不告诉你。”酒吞童子微微仰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只要是鬼,无论她多凶多可怕,天亮的时候也要滚回自己的窝里去。”盛子正色道。

    天亮?酒吞童子抬头望天,此时月色深沉,距离黎明恐怕还要好久呢。

    盛子从背着的布兜里拿出一张帖纸,三下两下就折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大公鸡。

    “你会不会学公鸡打鸣?”盛子捏着公鸡的尾巴,在酒吞童子面前一晃。

    “你想听雄鸡报晓之声?”酒吞童子红唇微勾,右手食指在折纸公鸡的头部一点,金色的光芒兜头而下。

    “哦~哦~哦~”折纸公鸡变成了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它猛地扑腾着膀子,似乎对盛子抓着它尾巴的行为很是不满。

    “你怎么办到的?”盛子连忙松开那只公鸡,眼前的一幕简直闻所未闻,即便是名震京师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也不具备赋予死物生命的能力。

    “这种事,看我的心情吧!”酒吞童子很是得意,盛子崇拜的目光让他有些飘飘然。

    “好了,快放我出去吧。”盛子说道。

    酒吞童子微微抬手,紧密的结界瞬间裂开一条缝隙。盛子自结界的缝隙走出,藤田家长长的走廊上,女鬼正抓着逆柱不放,她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想要将逆柱一口吞下去。

    “哦~哦~哦~” 大公鸡似乎知道盛子的心事一般,安稳的待在她的怀里,一声连着一声的打鸣。

    雄鸡一声天下白。

    女鬼抓着逆柱的手一阵迟疑,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忽然变得惊慌失措,再也不顾得逆柱了,匆忙的化作一片黑烟就销声匿迹了。

    “啪啪啪。”击掌的声音清脆异常,“区区一只公鸡就可以吓走凶狠的女鬼,真是精彩啊。”酒吞童子从结界中缓缓走出。

    穿着朱红色狩衣的公子犹如天神般华丽的降临,他齐肩的墨发轻扬,微微上翘的眼角淡扫朱砂,红艳艳的唇角上带着勾魂夺魄的笑容。世间无数倾城,也抵不过这公子不经意的一个回眸。

    那一刻盛子看的痴了,纵然跨越千年,也不曾让她有过这样的心动的感觉。

    “喂,池田盛子。”盛子的鼻子被捏住,她于不可抵挡的窒息中醒来,睁眼看到的却是兄长嫌恶的表情,“池田盛子,你流口水了。”

    “呃,是吗?”盛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昨夜的梦境犹自让她脸红心跳。

    “梦到什么了?”清和伸手,捏着盛子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

    “没梦到什么啊。”盛子不自在别过脸去,昨夜的梦里,都是酒吞童子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眼角还有眼屎呢。”池田清和面上的鄙夷更加浓重了。

    “哎呀,你烦死了。”盛子终于生气了,拿起枕头对着哥哥就是一阵暴打。

    “好啦,好啦。”清和公子双手护着头,一个劲儿的向后退,哇哇的大叫着:“你打够了没,快停下。”

    盛子放下枕头,气喘吁吁的坐下,刺眼的阳光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激起的一室灰尘。

    “哎,你花五两银子雇我搬这么多东西?”盛子长叹一口气,她穿着水干,头发紧紧的束在脑后,虽然拥有相似的容貌,身高却比清和足足矮了一头。

    “来都来了,哪来那么多抱怨?”池田清和穿着墨绿色的直服,手里摇着蝙蝠扇,身后跟着小厮一般提东西的盛子。

    池田清和于兵卫府上任之前,有一位先辈卧病在家,右兵卫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前去问候。不巧这日被派去探病的人临时有事,兵卫府里没人愿意代替他,无奈之下,一群人只好猜拳决定由谁去代替。池田清和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赌运却是出奇的差,大赌小赌,逢赌必输。于是,他就成了那个代替人去探病的倒霉蛋。

    “森、川!”盛子跟在兄长身后,手里提着的是兵卫府带来的慰问品。

    得了消息后,管家早已在门边恭候多时,盛子将准备的礼物奉上,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站在清和公子身后进屋去了。她刘海密集,几乎遮了半张脸,一时半会,倒没被人发现那张同清和公子相似的容颜。森川家的下人带她去仆人们休息的地方,她也一并拒绝了,倒引来了不少探究的目光。想是清和公子花名在外,连身边的小厮都看着容姿端丽。

    “仍旧没有起色吗?”清和照例向管家询问病情。

    待到清和走近病人的榻边,盛子的脚步紧跟着,好奇的凑过去。

    她抬眼偷偷地去瞄那人,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双素白纤瘦的大掌,紧接着目光渐渐上移。这一看不要紧,盛子惊得后退一步,幸而无人发现她的异常。榻上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瓷女的夫君宏太。

    “哥,你这位先辈叫什么名字?”盛子小声的问。

    “森川宏太,怎么了?”清和不明所以。

    “清和大人有劳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挑开竹帘,大步的走了进去,此人同床上昏迷的宏太容貌相似,正是宏太的弟弟,唤作秀太。

    清和同秀太一阵寒暄,二人相互客套的话语盛子浑不在意,她的眼睛到被秀太颈上带着的项链所吸引了。

    男子白皙的脖颈上是一条红色的绳子,绳子上吊着一枚小小的铜钱,那铜钱久经年月,生了绿绿的铜锈,只那铜锈还有特别之处,鲜艳的绿色里参杂着什么黑黑的东西。

    “秀太大人,您颈上带的可是铜钱,可有什么说法,看着倒是别致。”盛子出声问道。

    清和闻言,面上闪过一阵窘色,尴尬的对森川秀太说:“舍弟顽劣,还请大人多多海涵。”

    森川秀太同宏太一样,是个极其随和的男子,盛子问他,纵有不妥,却也并不恼火,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这叫青蚨钱。”

    “青蚨钱?”盛子暗道,果真没被她猜错,那枚铜钱上的黑色看着的确很像血迹。

    “青蚨是一种妖怪,这铜钱上有了青蚨的血就会变得有魔力。”秀太道。

    盛子知道,青蚨重孝,无论什么时候,子青蚨必要守在母青蚨的身边。古书曾经讲过青蚨还钱之法,取铜钱以母血涂八十一钱,亦以子血涂八十一钱,以其钱更互市,置子用母,置母用子,钱皆自还。

    原来,多年以前,落魄街头的森川家主救了一位饥饿濒死的阴阳师。事后,那位阴阳师见森川家主即便落魄流浪,却仍愿意帮助自己,心怀感激,于是授以青蚨还钱之法作为报答。

    森川家主得了宝物欣喜非常,但却不敢违背良心道德乱用法术,后来家族强盛之时,他便决定将青蚨钱供奉起来,不再做生财之用。直到如今,青蚨钱已经成为森川家代代相传的护身符,他们将母钱供奉起来,将子钱戴在身上,以求保佑。

    “那宏太大人身上也有一枚铜钱喽?”盛子仔细的去看宏太的脖子,他昏迷不醒,被子拉的老高,只有一截红绳裸-露在外。

    “宏太大人病了多久?”盛子问。

    “已经三月有余。”一想到这里,秀太的脸上就染了一莫愁色。

    “三个月了?”盛子讷讷的出声,鬼巷里住着的不都是鬼吗,这个宏太的魂魄又怎么会出现在鬼巷里呢?

    “宏太大人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

    “盛、小盛,不得无礼。”清和公子连忙喝住盛子,生怕她再多问些无礼的问题。

    秀太不明所以的看着这对奇怪的兄妹,疑惑的摇了摇头,宏太平时少言寡语,似乎并未什么心意的女子。

    “不会是那种女鬼爱上过路的书生,然后迷惑了他吧,这种老套的桥段不是‘聊斋’的戏码吗?” 盛子低喃,脑海中想着的却是鬼巷里同瓷女恩恩爱爱的森川宏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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