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心头一惊骑马跟了上去,这匹白马是扶苏的战马,名:“幽龙”。也许是初次接触还不熟的原因骑着很是生疏。

    五月的天变得快,方才还是阳光明媚,此刻便阴了下来,似乎传来了天雷声响,打在未央心田里让她一惊。

    “姑娘。”

    “未央。”

    身后是燕归人的人马和淳阳微濛他们,他们跟着她,想示意她停下。

    可是幽龙的速度不是一般的战马能赶的上的,渐渐地夜未央觉得自己也驾驭不了这身下的白马了,惊恐,让心脏里传来一阵绞痛,这样的痛陌生而又熟悉。

    远方的山林里两名玄衣的男子举剑对立,未及片刻便交手死斗起来。

    刀光剑影,战况十分激烈,瞧得出来双方都想把对方往死里打。

    只是风云聚变,站立在两山之间的两位男子依旧面不改色。

    幽龙载着未央穿过密林行驶在两山之间,追兵在岔路路口这里停了下来。

    骏马嘶鸣,举剑的帝王眸光一瞥那密林深处的白衣女子,手中剑一抖,被归人挽剑一挑插入山石之中。

    扶苏心头一惊,后退几步,归人运气挥剑砍向扶苏,扶苏空出手去挡。

    密林之中的未央见状更为惶恐,幽龙载着她不稳的前行,这样剧烈的震动伴随着恶劣的天气,让人胆战心惊。

    惊雷炸起,闪电划破天空,下一刻大雨倾盆而至。这初夏的雷雨与冬日里铺天盖地的风雪一样让人难熬。

    “姬扶苏,你受死吧!”燕归人一声嘶吼。

    有流光一闪而过,冰冷的利刃贯穿了帝王的肩头。

    扶苏肩胛被利刃贯穿的地方鲜血不断涌出,肋骨生疼可能是有裂痕断茬,由着雨水淋着,他的头越来越沉重。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雨声中夹杂着马蹄声,渐渐逼近。随之而来的还有山林之中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大雨如瀑,山洪来袭……

    “快走!”扶苏捂着肩膀,对那密林处的女子嘶声唤道,又仓皇地望了一眼燕归人,“快带她走!”归人没有多做停留踏着步子朝密林走去,扶苏支撑着起来,嘴唇泛起惨白,这是尘沙之毒遗留下来的特殊体质,不可失血过多,否则他不会未伤及心脏就要失去了意识。

    从山顶滚落的大量泥水,迅速淹没了半山腰的一切,泥水乱石没有停,继续向着山谷中扶苏所在的方向袭来。

    夜未央脸色惨白,仿若一时间就已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这一刻若是她不去救他就是生离死别,他是她爱着的人,她奶活了他,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说过的要陪着她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

    姬扶苏,你骗人!

    她发疯似的向山腰赶去,只要那一瞬,她想着只要能握住他的手,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你疯了!”

    身后是属于燕归人的呼唤,她与他擦肩而过,那是属于幽龙闪电一般的速度。对,她疯了,没有他的世界如同行尸走肉,她想她会疯的。

    未央心如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感觉腥咸的血液体至喉间而出,她紧咬着唇,一手紧捂着心脏,一手握马缰向扶苏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那是他们追不上的速度。

    众人惊恐而清醒地看着她,她在与山洪抢人。

    近了,近了,就看到数十步开外的扶苏了。

    扶苏亦是惊恐地望着未央,来不及责骂,那从山顶滚落的泥石就向他二人滚来。

    “走!”

    她伸出白皙的小手将扶苏拽起,扶苏借力上马,幽龙是极具灵性的马,在山洪过境之时,它载着他二人向垂直于谷道的地方跑去,这一场山洪,来的凶猛止得突然。

    白马之上,未央欣慰地笑,雨水泥水凌乱了她的发髻。

    “还好我救了你。”她喃呢着,腹部传来一阵痉挛之感,额际冷汗淋漓。

    “怎么了?”扶苏心猛地一惊,将她的身子紧紧地搂住。

    “回山庄!回去……”她吃力地说道,小脸更加惨白。

    “央央,你告诉我,你不舒服吗?”扶苏哑声说道,大手下意识地抚上她的小腹。

    “是不是这里?”他紧咬着薄唇问道,眉目里闪过一丝隐忍的凄楚,仿若下一刻就要燃起一股毁天灭地的疯狂!

    未及片刻,女子已沉沉地昏睡在他的怀中。

    “未央!未央!”他嘶声唤道。

    燕归人与微濛等人无声的跟随在他们二人的身后。

    归人察觉到前方的异样,尤其是听到姬扶苏撕心裂肺地呼唤着“未央”时。他的手紧握着自己腰间的佩剑,那上面还沾染着他姬扶苏的热血,只有每每面对这两人时,他属于胜利者的骄傲可以荡然无存,瞬间倾圮,继而溃不成军。

    葵洛山庄门前,扶苏颤抖的手抱着未央,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里流出,温热的温度,却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冰凉了他的心扉。

    一颗心低沉至谷底,凉薄的唇轻颤,他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一瞬的僵硬。

    白鸠是掌灯而至葵庄外的,灯影照在帝王与白衣女子身上,衬得他们绝美的面一脸惨白。

    “怎么了?”他担忧地开口。

    扶苏未曾开口说一句却是迈开步子进了葵庄。

    白鸠不解地望着扶苏的背影,又瞧见了突然而至的燕太子。

    正欲开口说哦些什么,却瞧见灯影晃动,白马停留处一滩血渍,娟纱宫灯落地,燃起一簇星火,白鸠猛地后退一步追逐着扶苏的步子而去。

    那一滩血水若入归人眼里,是深深的懊恼与自责,他杀了她的孩子,一切因他而起。

    这是血债,当血尝。

    “宿妃廉呢?快把宿妃廉唤来!”扶苏说着,一脚踹开房间的大门。

    洛小葵无疑是被夜未央一声的鲜血给吓得脸色惨白,她怔怔地挤出两个字:“她,她和温孤公子还有宋大人离开了……昨日你和央央走的时候他们就走了……”

    扶苏眉头拧得更紧了,将夜未央放在了g榻上,一手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有丝毫松懈。

    白鸠让管家去请葵庄的张大夫,扶苏要微濛去尤郡将楚知云带来。

    张姓的老大夫医术在这一方都很出名,他把了夜未央的脉,心下一惊道:“这姑娘是小产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榻边阴晴不定的姬扶苏。

    “这姑娘可是先天心脏就不好?”张老大夫似问非问道。

    众人大惊他们并不知道夜未央先天心脏有疾啊。

    站在门外的燕归人却是黯然,有些支吾地说道:“叔祖心脏亦是有疾,只是十八岁的时候才被发现,想是随了叔祖。”

    “这病若是男子得了还好,内力可以压制,这女子内力不深却习武艺,命不久矣!”张姓的老大夫实话实说道。

    “混账!”扶苏大怒,双目通红。

    “公子,我是实话实说,事实……”(大夫)

    “滚!”扶苏一脚踹在了那大夫身上。

    张老大夫很无辜的连滚带爬的走了。

    “楚知云来没?!”扶苏揉了揉眉心说道,凉薄的唇已无血色。

    “探子来报还在路上。”风影低声说道,望向扶苏惨白的脸,担忧道,“皇上,你是受了伤?”

    燕归人有些触动,淡淡道:“你包扎一下吧……”

    扶苏幽冷的目一扫燕归人:“燕太子,我儿子的命就算在你头上!他日必让你血债血偿!”

    归人对着那双沉郁深邃的绝美凤目有一瞬的慌乱,望着榻上女子惨白的脸,心猛地一抽。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人都被扶苏赶了出去。

    小葵为未央擦干净了身子,扶苏为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饶不过风影的苦苦相劝,扶苏被风影按着包扎了伤口。

    只是,那肩胛上的伤口,不及心内伤口半分,丧子之痛,心爱之人躺在榻上昏睡不醒,折磨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燕归人咬唇离去,带走了他的军队,还有一身的落寞。

    楚知云是在次日清晨时分赶至葵庄的,一夜的雨,一路的风尘。

    他匆然而进屋内,带着几分踉跄之态,行礼跪安所有的一切在慌乱之中完成,然后顺着帝王炙热的目移向g榻,手有些颤抖地搭在女子腕部。

    大脑里“嗡”的一声巨响,他嘶声道:“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她心脏有疾?”

    扶苏有些懊恼地望着知云,“以前的轩城王也是十八岁以后才发现的。是我不好,是我昨日让她受了刺激……”

    他双手颓然地抱着头,深深的自责,他猛地握住楚知云的手说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知云痛苦的摇头,“我不知道。”

    扶苏绝望地望着榻上女子,大手握起女子的小手,置于唇边深深吻过,“央央你醒醒,你醒醒……”

    当缠、绵的吻停止后是帝王疯狂地推搡,“央央,你醒醒,你说过要与我坐拥天下,要和我看子川的雪,青州的春……你说谎,你个骗子!……”

    “皇上!”

    “皇上!”

    这数声呼唤属于知云,属于风影,属于身后的温汀。

    温汀抬首点了扶苏的穴道,将他放置在一旁。

    “你……”风影望着温汀。

    “皇上需要静一静。”温汀冷静从容道。

    知云已银针封印了未央的穴道,希望能在宿妃廉回来之前留她最后一口气息,心脏之疾在古时是非常难治之疾病,发作之时根本无从救治。

    轩城王内力深厚比之夜未央体力强了百倍,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之后的十八年里未曾见到燕长歌上沙场的身影。

    扶苏日夜守候在未央榻前,他握着她的手,想像着她于他面前欢笑打闹的场景。

    如今他没了孩子,妻子又生死无卜,这一刻他像一个年迈的鳏夫一般,内心是无人能懂的悲寂。

    年轻的帝王,数夜之间像老了十岁一般。不是那一双绝美的凤目,谁还知道这是尘世三美之一的姬扶苏?

    大雨在数日后的子夜时分戛然而止,风影靠着屋外木栏杆,墨色的目沉静似幽潭,待榻边帝王昏昏有些睡意的时候。

    有风轻拂过修竹,一身白衣和一身银衣的人儿翩然而至。

    白衣男子,栗色的发,异色瞳眸,一身白锦织云袍子,翩然卓然,依旧俊美无滔。

    银衣男子,依旧是银色的面具,凉薄微扬的唇,一身清冷的气质。

    风影错愕地望着突然驾临的二人,黑纱蒙面的脸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他挡在他们身前。

    寒子夜淡淡地开口:“风大人,本座是来救夜姑娘的。”

    风影僵硬的身躯柔和下来,他不知道,公子澈是如何与他多年的仇人走到一起的,寒子夜不是他的仇人吗?他们并肩而行让人着实有些不习惯。

    寒子夜悄然入室,闪身至榻前,依旧带着他鬼魅的笑容。

    扶苏愕然回首目光触及那银色的面具,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他指间轻轻一动之后,沉沉的睡去。

    “姬扶苏,你不要命了?这样简单的包扎就确定自己能撑到她醒来?”寒子夜轻笑着说道。

    在月匈前摸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粒药丸放入他的唇中。

    又轻点他的穴道,将他抱向一旁的美人榻上。

    “你不想见见她吗?”他望向门外的公子澈说道,唇边溢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公子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屋内。

    门外风影神色大变,寒子夜轻声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风影挣扎了片刻,深望一眼扶苏,叹了一口气,掩门站在了门外。

    公子澈的手颤抖地握住榻上女子的惨白的小手。

    “她怀了他的孩子,你也知道了。”寒子夜说道。

    公子,你是否该选择退出?他只是不想看着他沦为下一个“寒子夜”。

    阿澈握着未央的手未说一句话,只是千言万语都淹没在了心潮之中,再次握起她的手仿若隔世。

    从放她离开染宫那时所有的一切他都应该做好应对的准备,如今才发现数年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公子已死在了与她重逢的那刻。

    祝国寺竹林里的那一剑,确实结果了他十九岁的人生,彼时公子不再是公子,不再是苏澈,只是一个沉沦于凡世情苦的凡夫俗子。

    夜未央你说你的公子不该为凡世情爱所污浊,只是你毕竟不懂你的公子,他爱你,甘之如饴。

    有泪水趟过茶色的眼眸,他挣扎着说出两个字来:“救她。”

    寒子夜望着公子澈的双眸猛地睁大,“公子,你确定?”他浅浅道,看不清他银面下的情绪。

    “是的。”公子澈颔首坚定道。

    “即使牺牲你的性命?”寒子夜银面下的目紧紧地盯着公子。

    “我这一生本是悲凉,若能以我之亡换取她的生我愿意。”他说道,有清泪滑过脸庞。

    他是公子,墨川唯有此公子,染宫公子澈,此刻却为一个女子落了泪。

    昏黄的灯影,清绝的公子,孤寂的泪水。只是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

    十三年前的童言戏语,成了他永生的劫……

    “或许,我该让你和她说说话。”寒子夜低垂着眼眸走至榻前,纤长的手指至榻上女子苍白的唇上抚过。

    一粒药丸落入她的唇中他已内力将那粒药丸送入她的腹中。

    “她一会就醒了。”子夜说道,往屋外走去,“半个时辰后我进来。”

    公子心一颤,或许这是他流连尘世的最后半个时辰了,嘴角微扬,他走向g榻。

    未央睁开惺忪睡眼,白衣的人儿坐在烛光之中,榻旁的案前还有一盆即将盛开的海棠。

    她不置可否地唤了一声:“公子……”

    心颤颤地,有泪水流淌过冰冷的面颊,想扑入他的怀中却止住了,她现在是姬扶苏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她没有理由再同他纠缠不清。

    对了,孩子……

    她欲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却被公子澈捉住了手。

    温润如玉的容颜,在烛光之中显得更加柔和,少了那许不易接近的孤高,他就是如海棠花一般的男子。

    她想缩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她读出他目里的隐忍,还有话里的伤感。她想她应该伸手抱抱他,今夜的公子,梦中的公子这么忧伤。

    她想这一定是梦,这分明是葵庄里姬扶苏的卧榻,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梦,夜未央想着,正因为是梦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部,冰凉的指尖触及他灼热的身躯,他的心有一瞬停滞。

    所有的情绪宣告着罢工,憎与恨,恨与怨,皆因她这个浅浅的拥抱,抛到了九霄之外。他贪婪地想她是爱他的,她的心里有一个位置放置着他。

    他将她带入怀中,望着贴在他月匈口的小脸,他想他应该好好吻吻她。

    不是染宫那时的霸道无理,他应该告诉她,他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一直都是……

    温热的薄唇贴向她冰凉的唇,这个吻如绵绵春雨,似夏日柔风。

    这雨拂过春日紫陌东堤的杨柳,这风掠过夏日西池堤岸的白荷。

    这是公子,最真实的公子。

    她沉沦于他的吻中,一吻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他离开她的唇,将她平放至榻上,于她耳畔柔声道:“活着,幸福着给我看。”

    然后他身上幽兰的香味远去,榻边烛光与棠花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她感受到他指尖轻点她的穴位,她沉沉的睡去,唇边依旧喃呢着——

    “公子……”

    公子觉得自己的眼眶再度湿润了,这个女人总能乱了自己的心境,他笑了笑,好了一切将结束了,不悲不喜……

    半个时辰之约,寒子夜出现在他身后,他已褪去那银色的面具,公子澈读懂了他此刻悲伤的情绪。

    他轻笑:“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寒子夜亦是笑:“我不会自责,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式,是你选择的。”

    公子,默了。

    子夜望了一眼未央,望了一眼屏风那处躺在美人榻上的扶苏,“你牺牲自己成全他们你不后悔?”

    公子再度笑了:“后悔,可是我知道她若死了我会更后悔。”

    “你放得下你的父亲?”

    寒子夜的话语让公子呼吸一窒,纤长的睫毛轻颤,茶色的瞳仁轻动,“我早已放下。”

    子夜沉声道:“我答应你,她若活了我必将你的身体保存在水晶棺木里,让你的灵魂长留子川我栖息之地。”

    “谢谢。”公子温柔道。

    子夜能理解公子,他只是不想他堕入轮回后,轮回之路里再也遇不上那个叫夜未央的女孩。如是还不若让灵魂存于凡世,静静等候哪一树的花开。次日

    清晨

    阳光透过窗棂,棠花轻绽。

    未央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里有公子,梦里满是公子。

    她有些吃痛地起身,望见一个银色衣衫的男子负手而立在窗前。他回首,对她施施然笑。

    他说:“醒了就好,我也要走了。”

    他闪身至她身前,纤长的指轻点她的肩头,一封信落入她的手中。

    “等我走远了你再看。”他说道,离去。

    未央看着寒子夜将门打开,门外站着风影,他的肩头撑着一个人。

    ——是公子。

    她心头一惊,原来不是梦——

    公子来过。她的公子昨夜同她讲了话,还吻了她。

    她起身下榻的那刻,看到屋外寒子夜妖媚的笑容,他抱着昏睡的公子澈离去。

    心被猛击了一般,想要倒下,却被另一只大手紧紧地抱住。

    “央央……”

    她回首,望着身后玄衣男子担忧而又难掩惊喜的目,他怎么变成这般模样?这是姬扶苏吗?

    “我怎么了?”未央喃喃自语道。

    “没有,只是生病了。”扶苏说道目光有些躲闪,吃力地抱起她走向g榻。

    生病了?为何感觉腹部已无了那个生命的跳动,为何感觉这颗心不是自己的,为何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扶苏喉间有些哽咽,门外风影接过仆从的食案端了进来。

    他颤颤地迈动着步子,将膳食摆放在榻前桌案上,然后欲仓皇离去,却被人猛地捉住了手腕。

    “公子怎么了?”她问道,泪水趟过脸颊。

    风影心一紧,挣脱开她的手臂仓皇而逃。

    扶苏凝眉,显然扶苏亦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他的聪慧早已猜到未央醒来与公子澈有莫大的关联,他一会儿定是要问的。

    “吃点东西吧。”他撑着身子对未央说道,给她盛粥。

    未央想起方才寒子夜给她的信。

    是公子的笔迹,笔态风流,字体飘逸——

    阿央,活着,幸福着给我看。

    这是昨夜萦绕在她耳畔的靡靡之音,只是这一刻跃然纸上,换来的是女子此刻的声泪俱下。

    信中还有一张纸是陌生的字迹,他说:他用他的心脏换你活着,所以请你一定要幸福,夜未央。

    未央十指压在自己的心口,这里跳动的不是她的心脏而是公子的心脏。

    公子将他的心脏给了她,换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公子……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从来不曾想过你要离我而去,你要我以何种姿态活下去……

    我错了,错过了你的好意,你的深情;我用自己的骄傲将你践踏的体无完肤,你是公子,不应该为情爱所困的公子……

    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在伤痛与绝望中选择住进她的心里,却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一个巴掌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夜未央,你真他妈该死!

    扶苏错愕地望着未央,他已经猜到了事情始末,夜未央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心疼,公子澈对夜未央的爱让他觉得自愧不如,那是一个同样愿意拿生命来爱她的男子,只是他比他先履行了……

    他伸手将她抱紧,“夜未央,你这般折磨自己是要我也死了你才安心吗?他爱你,你觉得愧对他,可是我呢,你有想过我?”

    “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公子他住在了我的心里,他用性命换我活着,我做不到在他面前去深爱一个人了,我做不到了……”她呜咽着,开始语无伦次,她和姬扶苏之间是否将永远隔着一个公子?

    “不!你这样做不公平,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代替他为你去死……”扶苏的心沉至谷底,他不要,他不要她这样就将他判了死刑。

    良久,时间凝固。

    “他不是说过,要你活着幸福给他看,这是他的心愿,我能帮你做到,你要幸福给他看你一定要做到……”

    “不,你走啊,你走!”未央猛地推开他,“姬扶苏,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他住在我这里,这里永远隔着一个公子!”

    她指着她的左月匈口,呜咽道,泪如决堤。

    白鸠,小葵他们都闻声赶来,唯小葵进了屋内心疼地望着未央又将扶苏拉出去,“让她静一静,她很不好受。”

    扶苏甩开小葵,“不,我要陪着她!”

    “央央……”他愈是靠近,她愈是躲往g榻内。

    她依旧呜咽着:“你走……不可能了……”

    “我做不到。”

    “威帝,让她静一静!她很不好受,不要再刺激她了。”小葵厉声说道。

    扶苏岂是那种说放手就放手的性子,他依旧坐在你榻前不肯走。

    白鸠、楚知云等人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于心不忍。

    白鸠箭步上前,点了扶苏的穴,扶苏就这般倒在了白鸠的怀里。

    “公孙白鸠,这是我他妈遇到你来你做的最果断的事。”洛小葵说道,方才风影,楚知云都在犹豫唯公孙白鸠上前。

    “知云,你来照顾皇上。”白鸠将扶苏递与楚知云。

    洛小葵留下来照顾夜未央,小葵坐在一旁看着端来的膳食凉了倒了,又端来,重复如此。

    夜未央却始终瑟缩在榻内一角,她将头深埋在膝盖上,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夜里,扶苏醒了,情绪稳定了。站在屋外站了良久,没有说话,一直盯着榻上的未央发呆,亦是不肯离去。

    风影站在屋外的台阶下,望着扶苏依旧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只是这一次他的目里多了种情绪,名唤:哀伤。

    洛小葵被夜未央磨得没有耐性了,她想若是依她原来的脾气真他妈想抽死她。

    小葵想若是夜未央再这副死样子她一定会动手打她的。

    是的,她的公子死了,可是既然人家牺牲自己的性命让她活着,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识好歹作贱自己?那么公子澈不是白白死掉了?

    “夜未央!”洛小葵吼着,“你这样做想过我们的感受没,想过他姬扶苏的感受没?”

    夜未央不理会洛小葵在她身边狂吼乱叫,她听不到,她自行屏蔽了所有的声音,她将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落在夜未央脸颊上。

    她没有痛楚,没有呜咽,依旧是空洞的表情。

    此刻却是另一个人像狮子一般的破门而入。

    “你竟然敢打她!朕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你竟然敢打她,朕要杀了你!”姬扶苏说道要握紧洛小葵的脖颈,却发现自己已没有丝毫力气了。

    洛小葵轻巧的避开姬扶苏的触碰。

    她扼住未央的手腕,指着姬扶苏说道:“南风威帝,风国国民歌颂的君王,尘世三美之首,怎么样你很乐意见到他现在的模样?胡子邋遢,消瘦憔悴,怎么样夜未央你很得意?墨川大陆武功最好的男人为你奉上了心脏,这个仁慈的帝王你将他折磨的人魔鬼样?!你很得意是不是?!”

    “啪”的一声又一掌打在了夜未央的脸上,泪水从洛小葵脸上涌出。

    扶苏爬到了榻上抱着未央呜咽起来,未央眼里亦是滑落一行清泪,她感受到她的心脏刹时强烈的搏动。

    “你睁开眼睛看看爱你的人,你以为只有你不好受,你看看他,他与你一样经受了丧子之痛,却还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你能大发慈悲怜悯一下他吗?公子死了你才知道心疼你的公子,你要到你死后才来心疼她姬扶苏吗?!”洛小葵红着眼继续说道。

    “夜未央你真狠心辜负了你的公子一次又一次,连他死前的愿望也辜负了……哈哈哈……”

    “你若绝食死了,你的公子估计永远无法瞑目了!”洛小葵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一句一句,叩击心扉。

    扶苏婆娑着她红肿不堪的脸,用干涸的唇将她的泪水一一吻过。他无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换回他的未央。

    ------题外话------

    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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