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灯光笼在女子身上,素白的衣衫,远远的,仿佛一层薄烟。

    女子微微仰着面,秋眸渺渺带着些秋雨后的萧然,“那一夜本是雨夜,又因客商交代,贱妾房内灯光甚暗,我们座位离的也不甚近,只记得那夜客商一袭玄衣如墨,身材高大年约二十,生的极为俊美,似副画似的。”

    扶苏微微沉吟,李由已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姓名?”

    倚兰摇摇头,“届时贱妾亦问可否以姓名告之,他只是哈哈一笑,姓名本是身外物,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样的描述,那个人的一切,几近虚无,将闾冰眸已挟薄怒冷哼,“依你在青楼打滚多年,对那人又暗生情愫,你又岂会记不清楚?又或者你心怀叵测,故意隐瞒明显特征不说?!”

    仿佛找出那个人,便能解他怒火。

    扶苏清眸扫了扫将闾,不发一言。

    这样的可大可小的指证,倚兰不禁又缩了缩身子,初时只因他一袭玄衣如墨,如此俊美不凡,便觉得莫名亲切,却不知这人如此冷冽冰寒。

    她不禁微带着酸涩,幽幽看了他一眼,“回二公子,贱妾必一无所漏,详细彻底地禀告。他初时只远远坐着,喝着上好的梨花白,静静地专注地看着贱妾弹琴,贱妾总觉他眼神飘离,似透过贱妾看另一个人。贱妾弹了一个时辰的琴,他也喝了一个时辰的酒,慢慢地他便开始说话,他说她的眼眸似秋水深潭,只要往你身上一转,便会觉得整个人被吸了进去,永生都无法出来;她是世上最美好的所在,任何艳丽的花朵都无法比拟她的美好。他说的似个仙女,贱妾当时觉得他好似饮醉了,却又忍不住扑哧笑了,他也不恼,只是带着怀念笑容道,她平时极静却也会活泼肆意欢闹,似只活蹦乱跳的仙兔。”

    将闾已霍然立起,案几上的杯樽几欲被掀翻在地,薄怒哼道,“好大胆的贱婢,皇兄询问的是那人面容,你这啰里啰嗦的是何道理,又或者你真的活腻歪了?!”

    他出手如电,被他惊吓住的女子,退缩不及,尖尖下巴已被他死死钳住,她微带惊慌的眼仿若一只受惊吓的兔,他蓦然觉得心里那根刺,被今晚喷薄的酒香,搅动出压抑欲喷的怒火,“那人的废话,你都记得这般清楚,怎会不记得那人面容?你分明是说谎!”

    倚兰的脸颊滚落一滴泪,喃喃道,“贱妾以为,公子们也会想听这些的,郡守大人也说了,公子不过闲聊几句的,”

    那般的娇弱,仿佛以前的那名女子。

    就连那滴泪,亦像从那名女子的眼里溢出。

    他的冰眸越发冷冽似冰,对面的女子撞见他冰眸里越渐惊惶的自己,似要被那双冰眸冻结成冰,她似只找不到壳的蜗牛几欲缩成一团,无措的目光,哀恳地望向主座之上的长公子,口里喃喃道,“回二公子,贱妾,贱妾,只看了他一眼,灯光迷离昏暗,记得也只这么多了。贱妾身在青楼久矣,自然知道这样的人,多看一眼,便只会伤已。贱妾只想好好活着。二公子也见过文乐公主一次,也不记得她的面容啊。”

    她的意思是,她只见他一次,不记得很正常。

    正如,他见了文乐一次,也不记得她的面容。

    将闾只觉无名怒火喷薄欲燃,把她重重掼在地上,“文乐公主早死了,早死了,那人分明是个乱贼细作!”

    她的粉额恰好撞到案几尖尖边角,似蚯蚓般流出或深或浅的一弯血线。她也不敢擦拭额头,吓得伏地不停磕头,“请长公子二公子恕罪,贱妾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假话,若是说了假话,便让贱妾此生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世人素传长公子为人宽和,素有仁德之心。若想活命,求他或有机会。

    扶苏已施施然起了身,微带着萧肃叹息道,“此事时日已久,毕竟一面之缘,倚兰姑娘不记得也属正常。二弟近日劳累,不甚酒力,还宜早些歇息,别伤了身子。本公子也累了,由,撤了宴罢。”

    将闾这般不顾场合暴怒,李由也是从未见过,不由呆怔,如今扶苏既发了话,忙打哈哈上前劝道,“都是属下考虑不周,上了这么多经年的梨花白,二公子本就周车劳顿,实在不宜再喝了。”

    将闾摇了摇头,闭了闭眼,再霍然睁开,冰眸内显出十分愧意,忙向立在主位的扶苏肃然行礼,“皇兄,将闾酒后失态,有失颜面,还请皇兄千万勿怪,否则将闾万死难辞其咎。”

    紫袍挟风,扶苏已行至他身边,朝那双冰眸里深深一眼,望向那满眸的歉意,不由低低笑道,“二弟,你前番受惊今晚又喝多了。我们兄弟,骨肉至亲,有什么万死不万死的。”已转向跟随其后的李由淡道,“由,着人送倚兰姑娘回去。”

    将闾扫了扫地上那缩作一团的女子,冷哼了声。

    女子仍然缩紧了身子,白嫩纤手紧紧按住额头,本缓慢溢流的血水慢慢止住,秋水深眸低垂,掩了一眸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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