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了。

    沈厚德怒气汹汹的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沈明雅和明显心不在焉的沈明嫣。

    人啊,总是很奇怪,他们往往相信先入为主的印象。比如对景王爷来说,明秀在他看来是个欢脱娇憨没大没小,但坚强洒脱的姑娘,总体来说差强人意。再加上今日的发生的事景王爷也有所耳闻,对于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景王爷见得多了,再加上身为皇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沈明嫣再他看来不过是个花样好看的花瓶罢了。然而今天的事却因为一己之私将事情推到了朝廷与蒙古的层面上,不得不说,沈明嫣这步棋在她不自知的情况下着实踩到了上位者的底线,惹人厌恶。

    而明秀虽然粗俗了些,可她大章程上没有错,甚至挺身而出,当场没有发作出来,在帐篷里说的话虽然糙了些,但话糙理不糙,她看出来是她二姐设计她,却隐忍不发,再加上规矩挑不出错,虽然胆子大了些,但不失率真。

    如果明秀知道堂堂景亲王对她的评价这么高的话,不知道是该翻个白眼儿还是哭笑不得。

    沈厚德一腔怒气而来,他从别处知道明秀要和蒙古贵女比赛的事,同他说话的官员口气泛酸,当然说的有些严重,再加上沈明嫣有意误导,让沈厚德觉得是明秀故意挑衅,想出风头才搞出这么一出,因此想着亲自过来教训教训这个孽障。

    只是远远看到了明秀的帐篷,走近几步倒抽了一口气——几位王爷怎么在这里?压抑住心中的怒气,恭敬的行礼,道:“小女顽劣,竟然惹下这么大的祸端,奴才教女不当,实在惭愧。”

    明秀露出个了然的神色,眼神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沈明嫣,沈明嫣一个激灵。

    景王爷面色冷峻:“沈大人何来这么一说,沈三姑娘胆识过人,敢承了这比赛,合该夸赞才是。”

    珹郡王狭长的眼角有天生的微微上挑,一笑起来便是满目绽开了的妖娆桃花:“沈大人可是误会了什么?如今这次比赛,沈三姑娘也是被迫参加,舍身取义,巾帼不让须眉,沈大人应该骄傲才是。再说了,这次友谊赛,可是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如今这友谊赛从珹郡王嘴里说出来不乏讽刺的意味,沈明嫣低头间觉得好像被剥皮般的难受,心里明明只是想着让明秀下不来台,却不曾想会将事情闹这么大,可如今再听到珹郡王话里不乏维护明秀和讽刺她之意,心里越发难堪!

    世子爷寒星般的眼睛微微一凛,杀气四溢,专冲着沈明嫣而去,淡淡开口:“沈大人确实教女不当,为何不问问沈二姑娘到底是怎么推自己受伤的亲妹妹往这所谓的友谊赛上去的?”

    好直接!好犀利!好霸气!

    沈厚德冷汗下来了,不是谁都能在世子爷刻意外放的气势下还能保持镇定的,这都是刀光血影中杀出来的杀伐之气,吧,愚蠢的凡人!

    “不知其中可有什么误会?小女向来懂事——”明显这小女指的不是明秀,指的是谁大家都清楚。

    景王爷不耐烦的挥手,“这事已成定局,沈大人不必多说,走。”

    珹郡王淡淡的睨了一眼沈明嫣,敛起了眼中的嘲弄。只这淡淡的一眼却让沈明嫣觉得羞耻,举得难堪,觉得仿佛被剥光了衣裳被看光般的难堪。

    世子爷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捏了捏明秀的手心,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才大跨步的离开。

    沈明嫣有后台,明秀后台更有,一个个不同凡响,如今大牌们走了,陆舅舅过来给外甥女撑腰了,没到地方呢就哈哈大笑带着自豪:“不愧是我陆承畴的外甥女,皇上刚才还夸我有福气呢,好外甥,真给舅舅长脸。不管输赢,光是这份气度就胜了,不像那些小家子气的,像什么样子!”

    搂住明秀揉搓一番,仿佛才看到沈厚德似的道:“怎么沈大人也自豪来了?看这架势我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呢。”

    沈厚德早尴尬的下不来台,这番也知道自己错怪了明秀,可他心里又埋怨起来明秀怎么不早说,让他在景王爷他们跟前失了分寸。“可如今这比赛事关朝廷和蒙古,怎能如此儿戏?我只担心明秀没了分寸,到时候——”

    陆承畴爽朗一笑:“皇上都说了小孩子家家的,就当她们玩玩,沈大人尽管把心放肚子里罢。”皇上不急太监急个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厚德叹了一口气:“既如此,我也放心了,明秀放宽心罢。”吭哧的半天就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软话来。

    “让父亲操心了。”明秀淡淡道,回头对陆舅舅道:“舅舅送的伤药还有么?甥女可得在后天之前把伤养利索了,不然到时候丢人就不好啦。”

    明秀受伤这几天,沈厚德问都不问,就连差人来探望都不曾,更别说什么伤药了,陆舅舅送来的药膏当然还有,这几天四面八方的人送来的类似的药膏药酒啊什么的可不少,明秀这么说就是想让沈厚德和沈明嫣难堪,你们让我不痛快,我让你们更不痛快。

    临走时,明秀拉着沈明雅道:“大姐你别走啦,我们正打算到玉带湖旁去烤肉呢,你也一块来吧。大姐你知道玉带湖不,可漂亮了,尤其是傍晚的时候,秋蝉鸣倦,月色霜染的。”天真无辜仿佛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把柄的样子对着沈明雅说道。

    背对着她们的沈明嫣攥住手指压住心头火起,精致的眉眼冷光遮七分却漏三分,明秀!

    明秀好吃好睡,一觉睡得自然醒。

    可苦了绣凤了,从天明就开始应付接踵而来或慰问或看好戏或打探的客人,明秀直接让她发话出去:沈三姑娘要养精蓄锐了,你们要是打扰了万一明天发挥失常了肿么办?

    大帽子扣下来,谁还敢来触霉头。

    绣凤凑过来低声问:“姑娘你紧张不?”

    明秀哎了一声:“我干嘛紧张?都说了是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了么?我即便输了,也不丢人。没听到你家姑娘我事先都把话撂在那里了,我学骑术不过才三个月,那谁——”

    “姑娘,人家叫曹布德。”

    “哦,曹布德打下就在马背上长大,我这三个月能和人家日积月累相比么?那自然是不能比的。”

    “可是姑娘,这么多人看着输了多丢人啊。”

    “丢人?哪里丢人了,我这叫勇于向强者挑战,精神可嘉。再说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起来,咱们俩出去溜达溜达。”

    ……

    明秀还真没打算和曹布德硬碰硬,就像她说的,在软件条件上明秀确实比不上人家。看人家那健美修长的身材,看人家蜜色的肌肤,看人家高挑的个子←_←最后一点才是明秀怨念的重点。

    所以她打算在硬件上藐视对方,哒哒的跑到世子爷那里求外援,叶子睿看她灿烂的笑脸,突然道:“尽力而为就好。”

    他这是在鼓励或安慰她,突然有些羞涩。明秀挺挺胸膛:“您请好吧。”借了世子爷的坐骑,物似主人型,浑身油亮的黑色骏马,犀利的眼神,似乎连马都带了杀伐之气,一看就是个桀骜不驯的。明秀亮亮她锋利的匕首,眯着眼睛浑身的气场陡然一变,寒气外露,眸子中的桀骜和傲气夺魄逼人,与她明艳带笑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带着一种矛盾的绝美之感,语气温柔的令人发毛:“马儿啊马儿,你听话不?”磨刀霍霍向骏马。

    装13守则第一点:他傲你要更傲,他狂你要更狂。对马儿也不例外,这种马就要从气势上藐视对方,然后再在体位上压倒对方!

    (─。─|||姑娘你在体位上被马压倒一个让我们看看。

    对面面部线条坚毅的男人脸上浮现一丝诧异,却眼前一亮,好气势!

    驯服一匹马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最起码现在明秀安全的爬上马,冲世子爷道:“我出去溜半天,这马啊可得听我的话才行。”意有所指。

    世子爷将手中马鞭递过去,与有荣焉,“它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驯服的。”

    “哈哈,鞭子可是在我手里。”明秀调皮的冲男人眨眨眼,一拽缰绳,那马儿嘶鸣一声,果然没有翻腾,慢慢的在草原上溜达。

    世子爷有些错愕,错愕后却是咧开嘴笑了。

    大半天的几乎草原上的人都瞧见了明秀如同初学者般在草原上遛马,他们大多只顾着看明秀生疏的马术了,却忽略了明秀胯下的骏马,或轻视或担忧或不屑,不一而足,大多都认为明秀骑术能好到哪儿去,毕竟是汉家姑娘,自然比不上蒙古姑娘骑术好的。

    曹布德先是听不止一个人跟她说明秀骑术不咋地,又亲眼看到明秀磕磕绊绊的遛马,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来明秀骑术确实不咋地,心里头的大石就落到肚子里去了,她本来就有些紧张,再加上听闻对方好吃好喝好睡的,还以为对方胸有成竹呢,原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陆旭尧却是不相信的,他还不了解明秀,这丫头骑术虽赶不上积年骑马的好手,可半点都不像初学者的,还有看她优哉游哉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初学者的紧张和忐忑。

    见到他,明秀扬起马鞭打了个招呼:“大表哥这是打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从来出来,到去出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为虚幻,大表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大表哥何来白日做梦?”

    “表妹厉害,表哥说不过你。”

    “慧者须臾顷,亲近于智人,能速解达摩,如第三者尝汤味尔。”若说佛语,明秀能扒拉出一堆来,老人家总信这个,祖父去世后,祖母就读上了佛学,明秀被拉着耳濡目染,总能掰扯两句出来,不过大多是歪理不可信。“表哥你着相了。”

    陆旭尧额角抽抽:“行了,别装高深了,表哥可是支持你的。”

    明秀笑而不语,驱马潇洒走了,陆旭尧瞪大眼睛,“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走了。”

    和世子爷的骏马混个脸熟后,明秀才悠悠然的回营地,马屁股上的搭剌里还挂着两只兔子,被围观,有人问:“沈三姑娘你这是出去打猎了么?怎么还有两只兔子呢。”

    明秀一脸娇憨:“都是这两只兔子太笨了,正好撞到我的箭上,我只好把它们捡回来了。”

    众人:“……”她这是在炫耀吧,是吧是吧。

    又有人问:“看来沈三姑娘你的箭术比较好了,可怎么跟曹布德比骑术呢?难道是看不上曹布德的骑术?”

    姑娘你谁啊,不带你这么明晃晃挑拨离间的。明秀无语,鼓脸大叫:“可我不知道啊,我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这场比赛,原来是比骑术啊!可怎么办,我骑术很糟糕哎,如果改成比箭术就好啦!”

    众人:“……”这姑娘没睡醒的吧。

    当即就有人打哈哈:“没关系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么。”

    不觉得这八个字出现的频率很高么,明秀沮丧着脸:“是啦是啦,我先走了。”溜达达去找世子爷,顺便给了他一只兔子,“我猎到的,不要客气。”

    世子爷瞅了一眼几乎一箭射穿脑袋的兔子,眼中浮现了赞赏,二话不说接过了兔子,可又见明秀又把另一只兔子递过来,疑惑了。

    “既然你要烤兔子,顺带帮我也给烤了吧。”他心仪的小姑娘这么笑眯眯的跟他说着。

    “好。”世子爷沉默下,就应了下来,我的姑娘。

    ……

    第二天,是个好日子。

    晴空万里,天空一碧如洗。

    首先,昭和帝作为最大的老板发表了下讲话,再然后双方选手上场。

    蓝队:沈明秀,学骑术三月,黑色骏马。

    红队:曹布德,学骑术十三年,枣红色宝马。

    比骑术规则很简单,从起点出发,然后大约行半里路到一处插着旗帜处,然后回转,谁先回到起点,谁就算赢。

    比赛开始——黑色骏马瞭了一眼小枣红,不屑的喷了喷鼻息,小枣红气息都有些乱了,开始有些骄躁。明秀轻拍了下小黑,看似安抚实则赞赏,小黑干得好,再气势让对方……的马退缩。

    世子爷的马是上过战场的战马,自然不同于一般曹布德骑得宝马,让对方的马畏缩,一定程度上就影响了对方的发挥。

    等到一开始,明秀驱马几乎是落后对方一个马身,小黑自然不满,气势更甚,小枣红战战兢兢,让曹布德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安抚小枣红。明秀慢慢后来者居上,但还是与对方保持几乎慢行半个马身的地步,进一步威慑小枣红,就在小枣红马上就要惊的时候,这时候基本上已经在转过方向来,明秀马鞭一扬,狠狠甩在小黑臀部上。

    曹布德被打乱了节奏,这时候自然拼命赶,可小枣红不然招惹小黑,主人和马不合拍,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结果不言而喻,明秀在众人瞠目结舌中赢了。

    曹布德气急败坏,指责明秀:“这不公平!我不服。”

    昭和帝眉目温和,明秀翻身下马回道:“这一场臣女确实胜之不武。”在哗然声中继续解释道:“要说骑术比赛,根本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性。就像曹布德姑娘觉得不公平,是我们两人骑得马不同,臣女骑得马首先在气势上压倒她骑得那匹宝马,使得曹布德姑娘的马心情不好,不愿意和她配合,臣女才钻了空档。若是臣女骑和曹布德姑娘同样的马,臣女怕是赢不了的。”赢不了却不代表输了。

    “哈哈,朕还是头回听说马也会心情不好,有意思。”昭和帝笑,底下人也跟着笑。“那照你说,这场比赛?”

    “臣女认为是平局,臣女只是取巧罢了。”

    “皇上,曹布德要和这位沈姑娘再比一场!”

    “那比什么?”

    “比射箭!”

    比射箭就比射箭,场地很快就布置好了,五十米开外有三个靶子,连射三箭,曹布德姑娘先来,回手连着抽出三只羽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势如破竹,三箭正中红心,观众鼓掌喝彩。

    等到明秀时,明秀踌躇了下,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女能提个小小的要求么?”

    昭和帝今儿心情好,或者是说近来心情都不错,再加上之前骑术这一场虽然说和局了,可明眼人都看出来明秀的骑术实在不错,不管怎么样面子是保住了。对人家不卑不亢,爽利明艳的小姑娘,昭和帝也不好说硬话,点头允了。

    明秀尴尬的揉了揉脸,才道:“其实臣女学射箭也就两个月功夫,当初学射箭时是跟表哥学的,表哥不厚道,初来为了打击臣女的自信心,就用了移动的靶子来,这一来二去臣女也习惯了移动的靶子,现在看到静止的靶子还有些懵,所以恳请皇上允许臣女换上那移动的靶子呗。”

    昭和帝笑了,斜了斜身子:“承畴啊,你家的小子倒还真不厚道。”

    陆承畴忙起身弯腰:“小儿顽劣。”

    昭和帝靠回椅背,看了高全一眼,高全会意:“给沈姑娘换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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