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空被送去了医院,陈诺思在医院的长椅上呆坐着,步雨由刘岩送回了家,因为前几天的事,她作为守护者的力量也都几乎用尽,刘岩看着虚弱的步雨,心疼不已,

    颜茴走到医院的草坪前,发现天空下起了小雨,

    “全世界的雨都落到了草坪上,”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涌出了这样一句话,在沒有遇到陈诺思之前,她是不可战胜的,就算遇到危险,也从來沒有感觉到这样的痛苦和绝望,

    遇到鬼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你爱的人不爱你,

    颜茴苦笑着,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來到了校园里,或者是之前经历的一切,让她突然想到了学校,

    她站在校园里,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头往上抬着,和自己说:“我不想哭,这样子眼泪就不容易掉下來,”

    她站在从前的宿舍楼下,对着那个窗口轻轻地说道:“小蕊,我好想你,”

    这时,她发现窗口闪过一个人影,是自己最熟悉的身影,正是小蕊,她大吃一惊,忙跟着追了上去,

    她跑得很快,在奔跑上楼的过程中,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那个201的宿舍打开一半,”

    “拐弯处有一把扫把,”

    “那个窗户是破的,”

    脑子里像是有人在提醒着什么,是谁的声音,是小蕊吗,这样的亲切,应该是小蕊在指点她吧,

    就在颜茴冲进宿舍的一刹那,林静空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她像感觉到什么一样,忙叫醒正趴在床头睡觉的陈诺思,

    “颜茴,颜茴去了哪里,”

    陈诺思心头一惊,这么久沒有看到她,而自己却把她忘了,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怎么他是如此不小心,

    他的心缩在一起,感觉呼吸都是痛的,感觉自己不可原谅,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陈诺思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人,

    吴成文,

    不是因为在幻境里两人合二为一过,也不是因为两人都是阿伊努舞的天才,更不是因为两人都爱过普通的女人,

    只是因为,他们都是最大的傻瓜,总是会疏忽身边最亲的人,把她们赶得远远的,习惯性的疏离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很有把握,只要一回头,那个女子就一定在那里等着,

    他被那个女子宠坏了吗,说好守护她的,却让她在这个危险的时候跑得不知去向,

    林静空看着他的表情,轻轻地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这双手真正想保护的不是自己,她抬头对陈诺思笑笑:“去找她,她不会离开太远的,”

    陈诺思抱歉地看了她一眼,人往外走去,

    “如果看见她,和她说一声,我很羡慕她,”一个轻轻的声音从身后传來,

    陈诺思沒有回头,也沒法回头,林静空的意思他明白,只是,如果一定要伤害一个人,他的选择是林静空,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任性,知道伤害这个人沒有关系,因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陈诺思奔走在街头,人群像深海里游动的鱼,各种各样的聚在一起,找不到目标,也不知道前方到底要去到何处,

    陈诺思在人群里找着颜茴,城市之大,如同大海捞针,他觉得很无力,他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那个心中在意的人,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那边传來一个陌生的女声:“你好,我是颜茴的朋友贝拉拉,我无法和你解释刚刚做的梦,但梦里有一个叫小蕊的女子让我转告你,颜茴在学校,让你速去,”

    陈诺思也顾不上分辨真假,转身就往学校跑去,是啊,千想万想,怎么漏掉了学校呢,

    现在的颜茴正木然地行走在学校里,树枝摇曳,一片叶子从头上掠过,四周好像全都安静下來,光也暗淡下來,颜茴木然地看着前方,恍然间,远处亮起一盏灯,两盏灯,三盏灯,一点点地朝她蔓延过來,如夜路上的街灯,慢慢照亮脚下的路,

    颜茴随着路灯的指引,机械地挪动脚步向前走着,如果现在有人在她的身边就会发现,此刻的颜茴正垫着脚尖,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脖子慢慢向左倾斜着,就像有双无形的手从她背后伸出來,用手撑起了她的笑容,

    可惜,这一切颜茴都看不到,

    近了,更近了,在那段路的尽头,有一盏聚光灯从天上打了下來,然后显现出一座高台,高台上立着绞刑架,黑色的麻绳被扭成人头大的圈,在微风中摇曳……

    在路的这一边是赶來的陈诺思,他终于及时赶到了,在沒有出现大错之前,

    “颜茴,”陈诺思快步走上去,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颜茴扭过头,看见是陈诺思,脸上闪出一丝惊喜,

    陈诺思说着拉起颜茴的手,她的手很凉,这让他觉得有些异样,他急急地说道:“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我们先出去再说,跟我來,”

    “不要,”沒想到颜茴竟甩开了他的手,咬着牙看着他,脸上挂满了泪水,

    陈诺思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不知道颜茴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那满脸的泪水看得陈诺思心中一揪,轻声安抚道:“出什么事了,有我在的,”

    “诺思,你老实回答我,如果我跟你走,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还敢爱我吗,”

    “我……”陈诺思顿住了,是啊,如果紫铃的事情解决了,到时颜茴就不会再有危险了,那么自己还会留在她身边吗,留在她身边无疑是害她,而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如果还是选择离开,那样对自己对颜茴无疑又是沉重的打击,

    这就是阿伊努舞者的宿命吗,该死的老天,

    陈诺思长吸了口气,哽咽着说:“颜茴,你听我说,那些事咱们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从学校里出去,不然会有危险的,”

    “不要,你为什么不敢正面我,我知道了,你这些话全都是借口,别妄想用你那二流的借口唬我,你原本就是个彻底的花花公子……”

    颜茴后退了几步,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和我在一起吗,那就和我一起到紫铃里去吧,那里有永恒的时间,而我们会有永恒的生命,我们再也不用害怕阿伊努舞者的命运,”

    阿伊努舞者的命运,颜茴怎么会提起这个,陈诺思脸上一黑,连忙摆了个手势,双目直视着颜茴:“你不是颜茴,你到底是谁,别怪我不客气,”

    “我……我就是颜茴啊,”颜茴双手捂着嘴,眼睛红彤彤的,显然被陈诺思凶狠的样子吓到了,

    陈诺思嘴角一扬,似乎在嘲笑某人卑劣的演技,他的双手平展开來,脚尖向前在地面慢慢划出个圆形,然后向上一点,整个人如旋风般飞舞起來,

    旋风中传出陈诺思愤怒的声音:“滚出她的身体,不管你装得再像,也永远不可能是她,禁舞――离愁,”

    空气里凝结成一股杀气,那万千杀气虽然看不到,却有着驱魔杀鬼之灵力,

    “陈诺思你要杀我吗,”颜茴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

    “我是无敌的,”颜茴的背后慢慢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面若桃花,媚眼如丝,她的嘴角挂着与颜茴同样的笑容,一样的弧度,一样的表情,出现在两张不同的面孔上,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一扬手,陈诺思就无法动弹,

    他的脸上一片惨白,紧咬的牙关边溢出一道血线,滴滴答答地落下,

    颜茴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悲痛的表情,全身也开始颤抖起來,眼泪决堤般地从眼眶里涌出,她身后的女人“咦”了一声,用手轻轻抚摸起颜茴的脸,光洁的指肚拂过晶莹的泪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在擦拭艺术品上的灰尘,半张的朱唇放在颜茴耳边,怜惜地说道:“怎么,心痛了,很快……很快你就感觉不到心痛了,”

    说完,她又融进了颜茴的身体里,转身离开,

    黑暗中,颜茴盯着那高台,绞刑架上的黑色麻绳在风中摇摆着,不知为什么心里会如此疼痛,痛得连五脏六腑都快要碎开了,可是,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接受着远处的召唤,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我快死掉了吗,不,只是受了些伤,”陈诺思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刚才那一下让他短暂失明,过了好久才恢复过來,

    “阿伊努舞的天才,”陈诺思冷笑着,“是的,我是天才,天才意味着我可以花很少的时间学会舞步,不管多难,但是,我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像林静空那样努力,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吧,我输了,输给了自己,”

    从懂事起,他就被天才这道炫目的光环所笼罩着,同样的舞步林静空要学十天,而他只需要短短一两个小时,每当看到父亲赞许的眼神和林静空羡慕的表情,那种优越感就自然而然地从心底升腾起來,

    骄傲吗,自负吗,他有这个本钱,

    但是,那个怨灵轻而易举就打败了他,从这一刻起,自尊和骄傲全都破碎开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还是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第一次,小绿死了,自己无能为力,

    这一次,又眼睁睁地看着怨灵带走颜茴,自己又能如何,虽然颜茴有危险,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爱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颜茴心底涌出无限的悲伤,她走上高台,望向那绞刑架,把头缓缓朝那绳索中伸去,只要稍微再靠前一点点,整个脖子就会被套住,那后果……

    “停下,不要过來,否则你就永远回不去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來,颜茴全身一个激灵,那感觉如同大热天里往头上泼了一瓢冰水,颜茴渐渐从迷糊中清醒过來,那高台上的绞刑架已经变得模糊,眨眼之间,四周的场景变成了一座天台,而她正站在天台的边缘,一只脚已经悬空了,

    “啊,”颜茴尖叫一声想要后退,却发觉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而那只脚还悬在半空,如木偶般一动也不动,与此同时,颜茴的背后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她眯着眼向上一瞥,冷哼了一声:“又是一个搅局的,”

    惊醒后,颜茴只注意到悬空的脚下,那几十米的高度足以将她摔得粉身碎骨,当她听到这个声音后,才发现眼角边有个身影,她努力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随着那个女人的目光看去,居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那是张秀气的脸,温柔的笑容有种莫名的魔力,让人第一眼就倍感亲切,恍然间,颜茴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片段,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吗,”那是第一次,她微笑地看着新室友颜茴,

    “颜茴,去打开水了,”她倚着门,提着开水瓶晃着,

    “颜茴,我这件衣服好看吗,”穿上新裙子的她在颜茴面前快乐地转了一个圈,

    ……

    微风拂过,如一把把小剪刀,把这些片断剪成了一段段的小视频,在颜茴的脑子里自动播放着,而她的声音越來越大,纵是这样充满危机的场景,但看着她的笑,依旧让颜茴的心中充满了平静,

    颜茴哽咽着,双眼不争气地红了,张了张僵硬的嘴,努力问道:“小蕊,真的是你吗,”

    小蕊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另一边,这时的她居然悬浮在天台之外,

    紧接着,颜茴全身一晃,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向前倾斜,只需要一点点,就会坠落下去,

    眼看自己即将坠落下去,颜茴仿佛闻到高楼下那花坛里泥土的芬芳,她心中无比的惊骇,用力挣扎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要伤害她,”小蕊脸色巨变,她大喊着,身体化成一道流星,迎面朝颜茴冲了过來,眼看颜茴已经从天台上坠落,而小蕊却是后发先至,正好撞到颜茴的身上,只听“扑”的一声,整个人被撞得向后飞去,最后落在天台上,与此同时,在她的背后,居然拉扯出一团黑色的人影,落在了远处,

    颜茴被巨力撞击得浑身疼痛,待那股疼痛消失过后才惊喜地发觉,自己能动了,颜茴扭了扭脖子,看见小蕊就站在她面前,心中安定了许多,但她发觉小蕊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颜茴,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她太强大了,”小蕊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你说什么,我不懂,”

    小蕊笑了,她的身体渐渐稀薄起來:“很高兴能遇到你,大学的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虽然很想说再见,但是这次真的不能再见了,”

    看着颜茴流泪的样子,小蕊那温暖的笑容有了不舍,她一扭身,來到那个黑影面前,忽然扑到那团黑影上,颜茴只看到两个人影笔直地坠下楼去,小蕊的声音隐隐传來:“你快走,”

    风起了,小蕊的身影消失在颜茴的眼前,颜茴扑到天台边上,却被从后面赶來的陈诺思一把抱住,

    “小蕊,”颜茴倒在病床上,高烧不退,眉头紧皱着,嘴里不停地念着小蕊的名字,

    她失去的太多了,父亲母亲的远去,守护在身边男子的离开,小蕊的消失,更重要的是,陈诺思的退缩,

    所有的压力都在这时集中爆发了,她还想继续坚持,但是随着小蕊的消失,她感觉自己沒有一点力量了,她再也动弹不了了,

    整个人就像玻璃娃娃从高处跌下來那样碎掉了,她很想就这样沉睡着,永远不要醒來,

    陈诺思把她接回了自己从小住的小院里,安排她住在自己的房间,不住医院是因为颜茴的心伤医生也沒有办法,陈诺思悲伤无助地想要求助于家族的力量,

    他不知道,林静空上次为了救他,已经跳过了唤灵之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召唤到父亲的灵了,

    颜茴一天天地虚弱下去,陈诺思着急地看着她,而步雨和刘岩也都來了,大家现在都束手无策,

    步雨已经用笔写了,颜茴这一次是伤心过度,而自己生了病,只能慢慢等着她好起來,

    陈诺思看着因为高烧而嘴唇开裂的颜茴,在他的眼里,颜茴和从前的小绿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他难道又要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吗,难道他的命运都是真的,他真的永远都不能拥有爱人,爱了谁就是害了谁,

    颜茴高烧不退,林静空全身无法动弹,他谁也救不了,

    大家都陷入了绝境,再也沒有办法了,

    陈诺思咬咬牙,问步雨要过紫铃,

    望着那个用阿伊努舞结成的时光之钟,可以珍藏美丽回忆的钟,就因为吴成文想要留住永恒的时间,却沒有想到复制的那段爱情里,却有一个歹毒的女人和一颗恶灵的心,

    陈诺思望着钟,钟还是那么美,时间仍在走动,但那个时间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完全无关,

    完全无关,

    陈诺思笑了起來,这么简单的问題为什么他一直都不明白,

    正因为紫铃里有一个和这个世界完全无关的世界,所以才会让恶灵有了容身之地,那样的话,只要毁掉紫铃就行了啊,

    颜茴和他都被吴成文和阿离的爱情故事所迷惑,认为紫铃不过是一段爱情的记录,所以沒有把恶灵的事情想到这上面,

    可是,正是因为有了紫铃记录那段时间的时候,却也复制了那个女人的恶,那个恶留在紫铃的世界里,才会常常出來伤人,

    陈诺思扬起眉,坚定地说:“吴成文,你能建得成紫铃,我也能毁,只要毁掉你的那个世界,那个伤害颜茴的恶灵就沒有可以依附的空间,”

    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哪怕已经虚弱得无法动弹,但陈诺思还是开始舞动起來,这是他第一次挑战吴成文,

    这是两个天才的阿伊努舞者的唯一一次对决,

    陈诺思赢,紫铃就得消失,吴成文保存的时光也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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