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梅坐在对面。小心地喝着粥。边喝边提醒颜茴:“别吃那么急。小心烫着了。这小米粥是刚熬好的。营养丰富。你在外面吃什么都沒营养。”

    “沒有啦。我只是在减肥。营养过剩就成了胖妞。”

    “胖有什么不好的。只有几根排骨难看死了。圆圆脸才好看。”母亲坚持自己的审美观。女人要有所丰腴才算是好生养。

    “妈。那个小赵是怎么给你装电脑的啊。”颜茴咽下最后一口油饼。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小赵是个好孩子啊。从国外回來之后一点都沒变。主动找上门來给我装电脑。他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法呢。”

    “什么时候來的。”颜茴的脸色变了。

    “就上个星期來了一次。装好电脑就走了。后來我还是不会用电脑。想再找他。却老是想不起这事。”张玉梅站起來收拾着碗筷。根本沒把这事当回事。

    厨房里传來母亲的声音:“不过。小赵说会经常來看我的。我想过几天他就会來的吧。”

    颜茴感觉浑身都是寒意。他最好是不要來了。來了这里也不敢欢迎他。

    这时。颜茴的手机短信响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贝拉拉的消息。

    “颜茴。你在哪里。快回來。我明天结婚。”

    颜茴看着短信大吃了一惊。不是已经定好了日子吗。还有好几天呢。怎么结婚这种事情也这么儿戏。颜茴忙打电话过去问贝拉拉是怎么回事。贝拉拉在那边哭得抽抽泣泣的。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把婚期改到明天。

    颜茴只好把电话给挂了。和母亲说了一句:“妈。贝拉拉明天要结婚。我现在得赶回去。”

    “那个贝拉拉要结婚啊。怎么这么匆忙啊。”

    “是啊。这件事情说很久了。”

    颜茴也沒多解释。只是交代母亲万一小赵來了就让她打电话给自己。

    她本想找个道士來家里驱驱邪。可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真道士。万一弄个假的來。不仅去财还给母亲添堵。那还成了弄巧成拙。反正母亲现在也平平安安的。赵学诚似乎并沒有什么恶意。所以颜茴放心地收拾了东西。又踏上了回城的路。

    在长途汽车上。颜茴感觉自己都快累成傻子了。这个贝拉拉怎么这么折腾啊。开始让她改婚期她不肯。现在说改就改。而且还改在明天。时间这么仓促能准备什么呀。

    下车之后。颜茴马上打的去了贝拉拉那里。她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贝拉拉沒找到。却找到了展峰。展峰低着头不说话。状态非常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

    展峰半天才说:“她看到我和从前的女友在一起。”

    颜茴这才明白过來:“你有病吧。都快结婚了还惹这种事。婚前最后的告别派对啊。”

    展峰知道自己错了。沒敢还嘴:“我认错了。她却不依不饶。非要把婚姻改到明天。说是要向世人宣布我是她的。”

    颜茴知道贝拉拉的性子。出了这种事情等于要她那好强又自尊的小命。她要是不在展峰的脸上刻上几个大字。比如“私有财产。闲人勿看”、“看了之后。挖你眼珠”之类的。就已经算是很对得起展峰了。

    颜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贝拉拉准是去张罗结婚的事了。她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恶狠狠地剐了展峰一眼:“活该。结婚后有你的好日子。”

    这个时候。展峰那帅气大方的气场一扫而空。只剩斗败的样子。他老实听话地坐在那里。一副步入空门的表情。

    颜茴心里不禁有点同情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结婚罢了。沒什么。”

    展峰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结。”

    颜茴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响着展峰的话。“你怎么不结。”真搞笑。她居然把这句话当真了。

    是啊。我为什么不结。我不是相过很多次亲吗。我通过相亲认识了各路人马。有推销员、搞保险的、做化妆品的。也认识了小气男、挑剔男、纯洁男。但是。这么多男人怎么沒有一个站出來说要和自己结婚的。

    是的。他们都不爱。不爱自然就不会想要和你过一辈子。

    颜茴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不对劲了。怎么又來到这条路上。抬头一看。又是蛋糕店门口。

    这个时间应该不是陈诺思上班的时间吧。其实他很有钱啊。就算他沒有。他认识的很多女人都有钱。林静空那么漂亮。大奔女那么富有。在这之外应该还有很多女人吧。一个男人要是混成了情场高手。还有一双如此纯真的眼睛。不去做奥斯卡影帝真是浪费了老天给他的天分。

    她站在蛋糕店那面玻璃墙后面。隔着典雅的有着图案的玻璃。她看到店里有几个顾客正在悠闲地喝着咖啡、吃着小蛋糕。

    她曾经也被这样的随意所吸引。所以才会走进这家店。而那个男子伸手递上了电话号码。带着她去看老情人跳舞。一边和自己做蛋糕。一边却和另外的女人品尝。可她还是一点办法都沒有。连质问的勇气都沒有。

    人家可说过爱。从來沒有。陈诺思虽然从眼神、动作和微笑都让你感觉到他在爱你。可是他从來不说。一切都是你的误会。

    所以。就算你是飞蛾扑火。烧死也是活该。沒有人会同情你。连你自己都不会。

    就在颜茴想得入神的时候。身后传來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去吧。站在外面做什么。”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阳光下的陈诺思。那样的干净、单纯。还有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当你以为那里面可以看到人心的美好时。他总是带着与你无关的表情。去做伤害你的事情。

    又遇到了。只不过这样随便走走。都能遇到。

    颜茴笑了。一脸的自嘲。遇到这样的男人。只能自认倒霉。不然又能如何。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了。不想遇上的时候处处都能遇上。有时候巧合得近似灵异。

    陈诺思看着发笑的颜茴。看着她的头发在飞扬。忽然感觉皮肤有一阵疼痛。他以为伤害颜茴时。割在自己身上的伤口只要等着结疤就好了。却沒有想到。还是那么的疼。

    陈诺思忽然脱口而出:“我只是不敢爱。不能爱。”

    颜茴还是怔在那里。

    陈诺思不忍。终于说:“我们可以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又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颜茴都要疯了。她不要和这个男人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只想做很爱很爱的人。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往朋友的位置上推。难道站在这里爱都不行。或者连这份爱也会伤害到他。

    就这样安静孤单地爱着他。他也会有意见吗。

    陈诺思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可以当你是我姐姐。亲姐姐。我从來沒有喊过一个人姐姐。”

    颜茴转身就走。够了。这样的羞辱。你留给别的女人吧。

    你赢了。陈诺思。再爱你的女人。都斗不过你的绝招。你要把我推到什么位置。你才感觉很安全。我要让你怎么去摆弄。才会感觉不到疼痛。

    陈诺思只能看着颜茴大步地离开。在他的世界里。有很多感情都不能倾诉。只能埋在心里。那些秘密像巨大的冰山。沒有人能摸到冰山下面的那一片冰冻。也不会有人知道那里面藏着怎样的伤痛。

    每个人都只顾得上自己的痛楚。而不能再回头看别人的。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自私地跳着自己的舞。渴望寻找相同的人。互相取暖。

    刘岩接到了颜茴的电话。两人约在一家小饭馆里。颜茴一边吃饭一边把遇到的怪事都和刘岩说了。

    她和刘岩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在这个世界。也许只有对方能听自己说的这些奇怪的话。不怕说出來有人把自己当疯子送到精神病院去。

    当然。这些诉说里。少了陈诺思这个角色。她不想提到自己的伤痛。

    刘岩也说了小蕊照片上的线索。同样也沒有提步雨这个人。他似乎不想在颜茴面前提别的女人。

    两人吃完饭后谈了很久。感觉疑点重重。他们决定等贝拉拉结完婚后。找个时间把所有的疑点都弄清楚。

    当颜茴看到贝拉拉时。已经是在完全布置妥当的酒店里。四星级的大酒店装饰得金碧辉煌典雅大气。四楼是一个大型餐厅。位置非常好。可以看到美丽的湖景。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台。婚宴是西式的。里面摆着丰盛的自助餐。

    穿着盛装的贝拉拉和展峰双双立在门口。弯腰、微笑、握手。一点也看不出这一对新人刚刚经历了感情上的绝裂。

    一切都非常得体。好得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不应该。來的宾客很多。双方的亲朋好友把整个大厅都挤满了。幸好服务员都训练有素。把客人们安置得很好。请來的司仪也非常有來头。整个婚礼过程俗气归俗气。但正正统统的。沒出半点岔子。

    司仪闹了一会儿后。新郎亲娘开始敬酒。颜茴沒能当上伴娘。虽然有一点不高兴。但还是为最好的朋友真心祝福。

    她向一对新人举起了酒杯。贝拉拉身上穿的还是那套她选中的婚纱。美则美。就是让颜茴感觉有点不祥。

    颜茴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人。大白天的总不可能有女鬼无缘无故地冒出來吧。在人群中。每个人的胆子都会大很多。颜茴也不例外。

    高脚的红酒杯被高高地举起。透过酒杯望着贝拉拉。颜茴猛地一惊。那似乎是另一个女人。根本不是贝拉拉。虽然外表一样。但神情却是那样的诡异。透着红酒像是洒了一层鲜血一样。

    这个表情。像赵学诚遗照中的表情。贝拉拉为什么会在婚礼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什么她的头发沒有扎上去。而是那样奇怪地做成卷发。为什么这个发型那样熟悉。

    这些疑问在一刹间从颜茴的脑子里蹦了出來 。让她沒有办法停下來思考。贝拉拉要出事了。这个念头越來越强大。越來越清晰。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办好。这可是贝拉拉大喜的日子。难道因为自己的直觉就要当着这么多人说。贝拉拉。你要出事了。

    颜茴的额头上直冒冷汗。她跟在贝拉拉身后。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任何意外发生。

    贝拉拉去更衣室里换装。颜茴也跟着去了。更衣室里只有贝拉拉和颜茴。贝拉拉一边换装一边沉默不语。借着更衣室里昏暗的灯光。颜茴看着把婚纱一层层从身上剥下來的这个女人。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陌生。

    她忍不住轻轻地说:“拉拉。你不要再难过了。事情都过去了。他不是已经和你结婚了吗。”颜茴仍然认为贝拉拉的怪异很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展峰劈腿打击的缘故。

    贝拉拉还是不出声。她把大红的龙凤喜袍套在身上。又拿出一管口红在唇上拼命地涂着。那唇已经红得滴血。一管口红像是都要涂上去似的。

    颜茴已经不敢上前了。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贝拉拉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颜茴。你疯了。”那一眼让颜茴恐怖到了骨子里。她感觉像是一个冰冷的尸体在对自己说话。

    颜茴被贝拉拉的表现给震呆了。还來不及反应。贝拉拉就出去了。只慢了一步。就听到外面一阵尖叫。颜茴立马跟了上去。

    贝拉拉已经倒在血泊里。胸前扎着一把水果刀。而呆立在人群中发抖的女人就是凶手。她一直都潜伏着。等贝拉拉一走出更衣室。她便立马上前刺入了这恶毒的一刀。

    这个女人就是展峰的前女友。

    爱得如此疯狂。甚至不惜杀人。颜茴看着地上已被鲜血给浸透的贝拉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脸上甚至还挂着那个表情。不屑的、冷漠的、先知的。

    这一切仿佛她都已经预见了。包括自己被刺。

    大厅里人來人往。有人尖叫。有人哭泣。展峰已经抱着贝拉拉出去了。有人在打110。有人在叫救护车。颜茴只知道呆在那里。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題。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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