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文安安本打算将他们几人送至考场门口,但后来文安泽说一般送考的不是父母就是家丁,很少有未出嫁的闺阁少女去送人的。
    文安安想想也对,贡院前面来来往往那么多学子应考,她一个姑娘家家的站在那里确实不妥,于是只好将送考的念头压了下来。
    虽不能送考,但将他们送出胡同口口还是可以的,站在那里直到三人再也看不见身影,文安安才慢悠悠的返回家中。
    推开院门,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文安安不禁叹了口气。
    跟过来的那些随从每天除了晚上的饭点才能见到人影,几乎一整天都不着家。这就导致与他们待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文安安总是将人给认错。
    韩老又是个死宅,平时除了摆弄他的草药还是摆弄他的草药,等闲也是看不到人的。
    平时她倒是没觉得怎么样,现在那三人一离开,院子愈发显得冷清起来。
    不过幸好,文安昊比完武以后,直到下次再战之前,都是可以回家来住的。
    正在文安安暗自感叹自己何时依赖那三人的时候,一声大喊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文家妹子可在家?”
    文安安顺着声音转头看向门口,就瞧见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
    妇人上身穿得是暗红色的交领小掐袄,下身是一件棕色的长裙,虽然料子只是麻布做的,但胜在衣服干净爽利,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亮丽不少。
    文安安走近打量了一下妇人的长相,面前的这人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丹凤眼,肉肉的鼻子,嘴唇有些薄。眉宇间透着股豪爽劲,让人见之就心生好感。可能是年龄有些大的缘故,身子微微的发福。
    文安安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有关这人的信息,好半天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位似乎是斜对过姓柳那家人的媳妇。
    若是她没有记错,两人做多也就见过三四次面,而且每次都只是点头之交,连熟识都算不上,不知此事这妇人此刻来找她有什么事情。
    文安安上前几步给柳家媳妇施了一礼,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地招呼她:“真是稀客啊,嫂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玩,来来,快别站在这里了,咱们进屋说话”
    柳家媳妇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文安安脸上的面纱,心里暗自奇怪这家姑娘怎得在自己家里还要带着面纱,也不嫌麻烦。
    不过因为她平时一向大大咧咧惯了,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就将之抛诸在脑后,转而就开始与文安安闲扯起来。
    “我刚才看到你送你那三个哥哥都出胡同口,他们干什么去了?”,不待文安安回答,妇人猛然拍手恍然大悟地道:“都是去考状元了吧!!”
    文安安听了这位嫂子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而后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太礼貌,于是改笑为轻咳,好歹将笑声给掩饰了下去。
    “我那三个哥哥哪里有那么好的本事,只不过比普通百姓多读几本书,这才下场试试水,哪里像嫂子说得就能得个状元回来”
    文安安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住的呸呸呸了三声,默念几声他们三人一定能够考个状元、榜眼回来。
    柳家媳妇和他男人都是个大字不识的白丁,平常两人都只是在府里给贵人们跑跑腿什么的,干得也只是外院不受重视的活。
    所以对于读书人的那些东西不是很明白,前头海家的倒是知道些,但那人天天眼睛都长在脑袋上,她才不屑与那些人混在一起呢。
    “嫂子?嫂子?”
    文安安的喊声将柳家媳妇从愣神中拽了回来,她不好意思的呵呵了笑起来,“瞧我,说这话都能走神,真是该打。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对了,你那三个哥哥看起来就是个不同寻常的,那周身的气派……”
    文安安见这妇人总是将话题围绕在文安泽他们三人身上,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自琢磨她不会是谁拍来打探消息的吧。
    为了保险起见,她试探着打断眼前妇人的夸奖,“嫂子谬赞了。请问嫂子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经过文安安这一提醒,柳家媳妇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上前几步走到文安安面前,耳轻声问她:“妹妹现在可有空闲?”
    文安安瞧她鬼鬼祟祟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用意,哪里敢直接说自己有空,嘴上委婉的拒绝道:“屋子里还有活计事情要做”
    可不知道柳家媳妇是明白文安安话中的意思却在那里故意装傻,还是脑袋里的那根筋太粗,反正文安安的话最后到了她耳朵里,就直接将屋里的活计等同于现在有空了。
    “那就是有空啦。走走走,跟嫂子出去玩会儿去”,说着就要拉文安安往门外走。
    文安安哪里肯干啊,往后退了几步,闪过妇人伸过来的手,皱眉轻呵道:“嫂子,有什么话还是说清楚的好,要不你这不明不白的过来拉人,即使我再不懂事,也无论如何是不会跟着你走的”
    柳家嫂子被文安安这样一呵斥,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也怪自己心太急,所以没有讲明白就拉着人往外走。
    “文家妹子你别生气,都怪嫂子我刚才太着急,没有说清楚。”
    柳家嫂子边摆着手,边急切的解释起来:“是这样的,我呢是个戏迷,平时谢府里没有事情的时候,我就喜欢去梨园里面听上一两场,我男人虽不说什么,但我那婆婆总是会啰嗦两句,你知道的,当人媳妇不容易,因此我只好将这个喜好强压下去,平时能不去听我也就不去听了。可,可这些天听说那梨园里来了个青衣,唱了那叫一个好,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柳家媳妇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直到见文安安眼中更没有露出什么嘲讽的意味,才继续道:“所以我就想去看看。但我那婆婆管的太严了,我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想找个人和我一起出去,在我婆婆那说的是出去逛街去,好替我遮掩遮掩”
    文安安听完柳家媳妇说完这番话后,真的是对她有些无语了。为了听戏,拉个人出去哄骗自己的婆婆?!不知道应该说那婆婆太刻薄,还是这媳妇太迷戏。
    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妇人,见她脸上始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文安安这下真有些看不出这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其实她本来可以直接拒绝这位柳家媳妇,但转念一想,若这妇人真如她所说,拉着自己出去只不过是为了替她遮掩好能够去听戏,为了这点小事,邻里之间不帮忙反倒有些说不过去。
    更重要的是,以现在他们的处境,住在这里最应该与这些邻居搞好关系,要是不小心得罪个小人,哪天那小人嘴欠,说点什么他们的坏话,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文安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直到想出个两全的法子,才抬头笑眯眯的朝柳家嫂子道:“嫂子,你看这样行不,我爷爷现在也在家,他虽称不上是个戏迷,可平时也喜欢听那么一两场,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让他跟我们一块去,你看行吗”
    柳家媳妇那是再愿意不过了,多一个人,在她婆婆那里就多一分说服力。当下立即点头同意,“行行行,那妹子你赶快去叫你家老爷子,要不然等会儿去玩了就听不着啦”
    见妇人同意,文安安点头莞尔一笑,然后朝着韩老的房间走去。
    一进屋子里,就瞧见韩老依旧在那里鼓捣着自己的宝贝草药。
    文安安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趁他不注意时将草药夺过来,登时惹来韩老不满的叫唤,“死丫头,找死呢,赶快把东西还给我老头子”
    文安安将草药揣进怀里,然后走到韩老的摆放药瓶的架子上挑了几瓶迷药、**什么的,拿在半空中朝他晃晃,“咱们现在要出去,拿这几瓶用来防身可使得?”
    韩老见死丫头一副郑重的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在与她闹,走到架子边上,又伸手拿了几瓶药,以及几个黄纸包塞进衣袖、怀里,用文安安能够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的嘟囔着:“这下差不多了”
    文安安见韩老这幅别扭的模样,好笑的摇摇头,推着他往门外走去:“老顽童,赶紧走吧,别让人家等烦了”
    “老顽童?这外号不错,老头子我挺喜欢”
    听着韩老语气中略带的喜意,文安安踉跄着往前栽了两下,幸好手放在老头子的背上,要不然还真得摔个大马趴。
    “这,这位是?”柳家媳妇诧异的指着韩老,根本不相信他是文安安口中的爷爷。
    文安安没有向韩家媳妇多做什么解释,只是朝她不自然的呵呵笑了两声。
    柳家媳妇收起自己的诧异,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年头早的人多得是。想着还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面上只有少许细微皱纹的韩老,心里暗自猜度着这老人家的年纪。
    柳家媳妇拉着文安安向她婆婆备过案后,假意带着祖孙俩朝梨园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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