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我让九疾在原处等着了,一路上都留了记号,只要一直向南走即可。”宇文皓抬头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刚刚唯一的那壶水已经没有了,所以今天之内必须离开此地。”

    他转身准备拉她起来,息微顺势搭上他伸过来的手,却突然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息微按了按自己的腿,愁眉苦脸道:“毒还没解……腿软。”

    宇文皓怔然,盯着她的脚看了半晌,却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说出口的那句话却很有点趁人之危。

    “叫声夫君,就背你。”

    好在顾息微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姑娘,双手一伸,很干脆的朝他背上一搭,声音清脆:“夫君!”

    某人很受用,英俊的脸上快笑出了花。宇文皓温柔的将背上的准媳妇调整了一番,迈开长腿就出发了。

    她俯在他挺拔的背上,伸出手搂住了前方那人的脖子。庆幸这次从鬼门关逃了出去,更庆幸这辈子遇到了他。

    生死不过须臾,这一刻却很长。

    一路上没有什么驼铃声,没有水,更看不到一丁点绿色。只有两个人,一条长长的影子。

    “阿微。”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顾息微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明明方向没有问题,走了一上午,我都没有找到之前留的记号。”宇文皓偏过头看着她,“被人做手脚了……你惹上的人狠毒如斯,非要赶尽杀绝。”

    息微一僵,小声说:“对不起,连累你。”

    宇文皓双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只偏头微微蹭了蹭她的脸,笑如皎皎月华:“我会带你好好的走出去,相信我。”

    她安安静静的听他讲话,意识却渐渐有些模糊,那野肠草的毒果真不是一般的毒,仅仅喝了几口,还是稀释了好几遍、连味道都不容易闻出来的量,却还是全身发软,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昏睡。

    幸亏没有全部喝完那壶水,要不然当时沙漠里躺的就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具女尸了。

    “我相信。”息微声音低低的,然后软软的瘫在了他背上,“我……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宇文皓没再说话,继续朝前走。

    夜幕降临,他却还未停下脚步。想回头跟她说说话,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宇文皓一次又一次抬起头,看皎皎银河,看漫天星辰,仔细的推断方位,没有地图,没有司南,全凭着他一个人的计算和推测。

    朦胧夜色里,那个身份尊贵的男子立如神祗,一步又一步,如同行走在虚无缥缈的梦境里。

    可事实上,他却已经渴到了极限。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出去,于是只随身带了一壶水,后来还全部灌给了息微。更何况,背着一个成年人需要耗费体内更多的水,所以他现在已经是在强撑着走路,全身上下早已疲惫不堪。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直至第二天的黎明到来,依旧看不到一点走出去的希望。

    宇文皓险些就要倒下,却定了定心神盘膝而坐,稳稳的将身后的人放在身边。凝神打坐,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却好像没起什么大的作用,依旧有些发虚。

    他转头去看息微的脸,紧皱着眉。

    她的双唇失去了往日的色泽,甚至有些乌黑,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死皮,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生机。

    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宇文皓将袖子高高挽起,顺手拿过息微身上的剑,在手臂上重重一划!鲜血瞬间汹涌而出。

    他快速的将息微搂了过来,将那道伤对上她的口。

    明明自己也渴到了极限,却没有一点办法。因为饮血止渴的重要前提是不能饮用自己的血,而必须是别人的。在一些危急时分,把自己的血放出来止渴,只会起到得不偿失的反效果,因为回收的远远没有放出去的多。

    况且一点点血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他直接就割破了十二脉,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看着血液一点一点流进她的嘴里,不时有部分溢了出来。息微紧紧闭着眼睛,唇上一片血红,看起来很是有些诡异。

    良久,她突然呛了一声,眼睛却仍旧没有睁开。

    宇文皓这才收回了手,轻轻用衣袖擦干她唇边的血迹。

    然后持剑在衣服上划下一小块布条,不紧不慢的缠在伤口上,一道又一道,用单手随意打了个结。

    他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

    强弩之末。

    宇文皓一手将息微抄了起来,再次背到了背上,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坚守,不需要她知道,也不需要她感动,只因他曾说过一句话。

    “我会带你好好的走出去,相信我。”

    他于沙间踏过,背负这世上最爱之人。

    双眸无星无月。

    ……

    一天又一夜。

    怀宋边界葛城。

    宇文皓每一步都走得很虚,然而当他站定在此,看向面前那家简陋的房屋时,一切都云开雾散。

    他立刻抬脚朝房子走去,将息微放了下来。

    女主人是个打扮简朴的农妇,手里还拿着舀水的瓜瓢,一脸惊慌的跑过来:“呀!你们这是怎么了?”

    “麻烦你,水……”

    话刚落音,朝旁边一倒,毫无声息。

    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无论生死,都只坚持到最后一刻才倒下。

    xxxx

    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背着一个人在沙漠中走了两天两夜,疲惫是难免的,然而他恢复的速度着实有些令人咋舌。

    农妇一家三口朝后退了几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明明刚刚还似个将死之人,倒在自家门口不省人事。

    可是刚把他扶到床上躺好,喂完一碗水,转个背……他就醒了。

    宇文皓起身下床,晃了晃才定下了神。拱手道:“多谢大哥大嫂悉心照料,请问拙荆现在在哪?”

    “啊……她在隔壁,刚躺下了,你们是……”那农妇见两人衣着不凡,显然有些紧张。

    “我们夫妻在沙漠跟商队走散了,不得已才向两位求助,多有打扰。”宇文皓的语气一本正经,礼貌却又带着隐隐的疏离。有只手垂在一边似乎没什么力气,他低头瞟了一眼。

    “没事没事!不麻烦。”那农妇的丈夫热情的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谁还没个难处?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放心吧!等你们夫妻俩都恢复了再走也不迟啊。”

    宇文皓再三表示了感谢,就抬脚去了隔壁房间。

    息微已经熟睡了,尽管仍旧闭着眼睛,但喝了水之后气色明显有所恢复,双唇的颜色也稍微正常了些。

    宇文皓这才放下了心,竟然搬了个凳子直接坐在她床边守着。

    静静看着她的睡颜,思绪有些恍惚,片刻之间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他躺着,她站着。

    她让他好好活下去。

    于是他便活了下去,连滚带爬。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争回自己的一切。

    接下来,再毁掉那些人的一切。

    ……

    息微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的眼睛。虽然充了血,看起来却仍旧温暖如斯。

    “醒了?”宇文皓疲惫一笑,却难掩风华,“睡得跟死猪一样。”

    “……”顾息微难得的一点感动消失的一干二净,“别这样,死猪这个词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能下床吗?”

    息微试着抬了抬脚,发现还是无法用力,颓然答:“……不能。”

    “青悬,这里应该有药铺吧,你帮我去抓一副药好不好?太子参、生水蛭、当归、川芎、川地龙、鸡内金,都只要一丢丢就可以了。”她还伸出手指那么比划了一下,“我听父亲说过,这几样中药放在一起煮出来的水,就是野肠草的解药。”

    “好,你安心呆在这儿,有什么事就找那位大嫂。”宇文皓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不要再乱跑了。”

    “我要是可以乱跑还需要你去帮忙抓药吗……”顾息微瘪嘴。

    秋日的阳光并不算太刺眼,反而温和无比,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中抖落了下来。

    这是一个和气的小镇,地靠沙漠,又是边界,也不会跟别国有什么摩擦。放眼整个大街,竟是比宋京还要繁闹。

    宇文皓抬眼瞧了瞧眼前这个药铺,左上角挂着一个“遥”字的小旗。

    “太子参、生水蛭、当归、川芎、川地龙、鸡内金,不用太多。”宇文皓将银子搁到柜台前,淡淡开口。

    “太子参没了!给多少钱都没有。”掌柜的有些不耐烦,抓起一边的葵花子兴致勃勃的嗑着。

    宇文皓看了他一眼,缓缓从身上解下一个腰牌,朝他面前一放。

    那掌柜随意瞥了一眼,却突然如遭雷击,嘴巴张了半晌。一下子从柜台后面冲出来,朝他面前就是一跪。

    “属下不知少主亲临,属下该死!!”

    “把药给我找齐,送到方河村的王家去。”他自如的吩咐着,虽然他其实也不认识眼前这个什么属下,“顺便,如果你看到大护法九疾,也叫他去那儿找我。”

    那人在身后拼命的磕头:“属下知道了,属下知道了。”

    抬头却发现人早已消失不见。

    宇文皓勾着腰佩的绳子甩来甩去,似乎那只是个小孩子的玩意儿。

    一个人在大街上转转悠悠,虽然他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没什么大碍。

    一会儿去菜市场买了一只乌鸡。

    一会儿却又出现在水果摊前面。

    某少爷似乎看到了什么很特别的东西,眼睛一亮。

    嗯,要娶媳妇儿了,该着手准备木瓜了。

    作者有话要说:jj1由了一天了……终于赶在今天发出来了tat我木有食言啊啊啊额滴神。。我是不是把男主写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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