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将袁锦心说得有些窘迫起来,她看了楚修辰一眼,却见对方面色如常,神色坦然,听了这些人的胡言乱语不仅不生气,反倒笑兮兮的一一回礼:“多谢各位吉言,多谢各位吉言!”

    袁锦心翻了个白眼,拔开人群便拉着袁竣廷往前走。

    “姐姐,你不必理会,那些只不过是传言而已!”袁竣廷自刚才那一撞,便脸色有些疑重,他突然握住了袁锦心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古怪,而后他的目光阴冷的瞟了一眼随后跟上来的楚修辰。

    这一点,袁锦心只顾着快些向前走,却是没有注意的。

    终于摆脱了那些看热闹的人,袁锦心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眼看前面人头涌涌,竟是已经走到织女庙的前头。

    楚修辰跟在后头也是极为辛苦,见袁锦心停了下来,他赶紧将她拦了下来,气喘吁吁道:“三小姐,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刚刚撞了在下,你难道要不负责么?”

    好些日子不见,这人的嘴还是这般的不饶人,袁锦心赏了个白眼给他,而后淡淡道:“楚公子有事就说,别再拐弯莫角了!”

    楚修辰的双眸微微一紧,而后便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直摇头:“三小姐,好久不见,你还是那般的直接,不给在下留情面呢!如今,我是否该称你一声侧妃娘娘?”

    这话里,有着三分隐隐的酸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旁人只道他楚修辰富甲一方,顽劣风流,却不知,这世上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随你!”

    “我依你所言,将郊区的那些荒地都盖了别苑豪宅,居然挣了一大笔银子,想来,确实是三小姐的目光独到,楚某自叹不如!”

    楚修辰说的极为谦虚,却在这时,后头一名随从却焦急的上前附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楚修辰的神情一暗,眼中犹豫了片刻,便抱拳告辞。

    “楚公子,改日相邀,可有兴趣?”袁锦心淡淡的笑着,微扬的下颌带着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傲气,楚修辰的脚步一定,而后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织女庙前张灯结彩,熙来攘往,好不热闹,织女庙又俗称姻缘庙,来此的大多是未婚少男少女,据说,这里的姻缘石灵验得不得了,织女一旦显灵,便能散福众人,得到一世的平安和幸福。

    袁锦心虽然不信这些,但随着人流进去凑个热闹,却也是极好的。

    正要进去,却见庙外头摆着两道摊子,一个是占卜算卦解签的,一个是每年一度的猜迷会。

    许多佳人才子都是兴致勃勃,希望能在这七巧节大显身手,中个头彩。

    据说这灯迷都是寺中高人所出,猜中最多的那人不仅能得到静心大师的真言指点,而且还能获得为数二十两的白花花的银子。

    因此,许多人争破了头也想要试试运气。

    袁锦心一行人经过那摊子面前,正听到一人念道:“妇女曝水于日下,绣针投之看工拙”

    另一人忙答道:“投针验巧”说的便是这七巧节的习俗了。

    里头的姻缘石对于袁锦心来说,倒是兴趣缺缺,她不禁停下了脚步,正想去凑个热闹,却见到袁竣廷脸上似乎有些不悦,于是她说道:“竣廷,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小看一会!”

    袁竣廷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道:“姐姐小心些,我一会就出来!”说罢,他便快速的进了姻缘庙。

    袁锦心失笑的摇了摇头,看来,竣廷是真的长大了,这会都知道求姻缘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念道:“兰夜一过喜鹊散”。

    此题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几人给出的答案那解谜的老先生都连连摇头。

    袁锦心淡淡的答了一句:“过河拆桥!”

    众人一愣,而后齐刷刷的将目光投了过来,见到是一位长相清丽的小姑娘,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皆有几分不自在。

    那解谜先生也是一愣,而后笑吟吟道:“姑娘答得好,不妨一道参与,图个乐趣,倒也无妨!”

    袁锦心冲那老先生点点头,笑道:“甚好!”

    此时,又有一人捏起一谜题道:“葡萄架下听情话,喜鹊秃顶把桥搭”。

    此谜一出,立即有人喊道:“这题目不就是七巧节么?”

    墨雪立即拍手叫道:“这也太简单了吧,我墨雪也知道是七巧节呢!”

    袁锦心微微一笑,见老先生摇头,便接过话茬说道:“此题是以诗猜谜,哪有这般容易?”

    那老先生摸着花白的胡须,一双睿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仔细的打量着袁锦心,好半天,他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低喃道:“姑娘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袁锦心并不是迷信之人,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道:“借老先生吉言了!”

    才子佳子挠头苦思之际,一个低沉却带着几分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银河会面诉衷肠,兰夜过后寄相思”。

    众人抬头去望,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衣着不凡的公子,他的头上戴了一顶墨黑的斗篷盖头,将他的上半边脸完全遮掩在阴影当中。

    袁锦心只看见他鼻梁以下的位置是一张凉薄却又弧度优美的唇。

    众人一阵掌声,有几个不服气的掉头就走,想必这诗对的堪称一绝了,袁锦心静静的看着,却觉得那身形有几分相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者笑吟吟的点头,起身望向那公子,道:“公子对得妙哉妙哉,只是不知这位姑娘能否对出更妙的下联!”

    袁锦心摆了摆手,正欲转身离去。

    抢彩头并不是她的原意,刚才那一句,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趣脱口而出,如今,要她当着众人的面一较高下,这倒显得违背了她的本意,她本能的转身要走。

    那公子却是上前几步,声势凌人的说道:“姑娘莫非是怕了在下,为何在下一来,姑娘便要走了?”

    袁锦心无心与他争辨,扯着墨雪的袖子便要进庙里去。

    以墨雪这火辣的性子,她却不依了,那公子明明是咄咄逼人嘛,主子都说不对了,他还要趁胜追击。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都说不对了,这彩头你爱领就领,不爱领就让给别人,欺负良家姑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就与我单挑啊……”说罢,墨雪便‘铿’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细软长剑。

    一些怕事的才子佳人都纷纷举步离开,以免被这剑气误伤了自己。

    一时之间,这摊子面前就只剩下袁锦心、墨雪和那位见不着容颜的公子了。

    袁锦心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的性子时好时坏,冲动起来是一发不可收拾,乖巧起来又像只捧在手里的波斯猫,她实在想不明白仙渺宫那种地方是如何培养出这样一位极品的。

    “既然公子好意相邀,那么我就班门弄斧了!”

    “对月穿针求姻缘,喜鹊搭桥不空闲。鹊桥相会度良宵,奈何一别又一年。”

    袁锦心的话刚说完,那老先生便‘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举手赞道:“姑娘好学问,妙哉!妙哉!”

    说罢,他绕道而出,炯炯生辉的双眸在袁锦心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在那遮面公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他猛的倒抽了一口气,连连称道:“君子弄权取之有道,这位公子请回吧,今日的彩头由这位姑娘夺取!”

    说罢,他开始收拾摊挡,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递到袁锦心的手中,眉目一拧,道:“姑娘请随老身进庙,静心大师在禅房等着你!”

    袁锦心点了点头,便随着那老先生进了庙内,这织女庙又称姻缘庙,进来求签拜佛的都是些未婚的少男少女,场面颇为热闹。

    穿过庙堂,进到后院,前头的喧啸声恍若隔世,只见几条幽静的小道弯沿曲折,再往前走,是一片早已开败的梅林,梅林的那一头,便是静心大师的禅房了。

    那老先生将袁锦心带到房门口,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便扬手做了请的动作:“姑娘请进去,大师正等着姑娘!”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

    袁锦心微微一笑,倒是十分好奇这静心大师的珠连妙语会有多么的神奇,她吩咐墨雪守在门外,自己便推门而入。

    一进门,便有一股禅香扑面而来,带来一阵宁心静气的香味,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幅墙高的佛像,两边都有高人抄写的诗经妙笔。

    那静心大师双腿盘膝坐在佛像前,一手捻着佛珠嘴里正珠连妙语的念着佛经,仿佛置身于无人的境地,对袁锦心推门而入,亦是闻所未闻。

    袁锦心站在一边静立了半盏茶的功夫,那静心大师这才慢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沉静无波的眼眸里,似乎有一种沉淀岁月的安宁,她先是朝着袁锦心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放下佛珠,示意袁锦心坐下。

    “姑娘久等了,老身今日受佛家提点在此等待一位贵人,想必就是姑娘了!”

    袁锦心微微诧异,说道:“弟子今日有缘得见静心大师,已是十分荣幸,称不上贵人,只当是过客罢了!”

    静心大师的眸子微微一闪动,目光定定的在袁锦心的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的说道:“姑娘,老身赠你一句话,切记!切记!”

    “一点灵心若流营,飞过荆棘飞龙廷。慧根总在劫时显,夜色愈浓愈分明!切记!切记!”

    说罢,静心大师突然拾起身旁的念珠,起身便要走。

    “大师,这诗何解?”锦心忙双手合十,问道。

    “姑娘慧根天成,不久便会明白!”静心大师又是一叹,双手合十,念过禅号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袁锦心摇头一笑,嘴里喃喃的将静心大师所赠的诗句又念了一遍,心道,高人便是高人,说出来的话也是让人不解的!

    她正要转身出去,那原本被静心大师开启的佛门却又‘嘭!’的一声合上了。

    袁锦心的双眸一瞪,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她跑上前去,正要去拉那门,身后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她只觉得后脑门一痛,之后便没有了知觉!

    庙外

    袁竣廷干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仍旧不见袁锦心出来,他的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正要和小哑巴进庙内寻找,却见墨雪焦争万分的跑了出来。

    刚才,袁锦心进去见静心大师的时候,墨雪一直是守在门外的,袁锦心或许是觉得这是在佛门静地,不太可能会有危险,于是便放心的将墨雪留在了门外。

    这丫头一直守在门外,以为定是主子与那什么大师相投甚欢,没敢上前打扰,后来,直到静心大师推门而出之时,她才忍不住上前去问,犹不知那老女人居然说袁锦心早就离开了,等到墨雪冲进去的时候,那房子里确实空无一人。

    哪里还有半分袁锦心的痕迹,她身为习武之人,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于是在庙内四处搜索,却是半分线索也没能找到,无奈之下,她只能出到庙外寻袁竣廷想办法。

    “什么!”

    袁竣廷听完墨雪继继续续的描述,他的心猛的一缩,随后整个人便跳了起来,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他抓住墨雪的领口,使劲的摇着她,大吼道:“你是怎么保护她的,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说丢就丢了,今日若是寻不回姐姐,你就拿命来赔!”

    墨雪吓了一跳,她惊恐却又愧疚的看着袁竣廷,自她认识少主子开始,便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模样,以往的他太好说话,也太好商量,于是……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少主的性子是温润似水的。

    此时,见到他因为惊恐和担忧而变得扭曲的面孔,墨雪的眼里突然涌起了淡淡的泪花,她低声道:“是,墨雪知道了!”

    小哑巴在平常是不轻易说话的,此时,见到袁竣廷乱了心智,便上前低声说道:“主子,目前最要紧的是寻回袁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听在耳中有一种让人宁静的神奇力量,但声音一出,习武之人也能听声辨音,立即就能辨别到此人定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袁竣廷这才放开了墨雪,那对冷竣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而后他猛的拔开眼前的人群拼命的往庙里冲去。

    庙里的人本来就多,而且大多是来求姻缘的,他横冲直撞下,已经好些人被撞翻在地,一瞬间,怒骂不断,袁竣廷却充耳不闻,一双眼睛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只要看到身形与袁锦心相似的人,他都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好好的姻缘庙因为他的闯入而乱作了一团,没过多久,庙里的小尼姑便请出了一向德高望重的住持静心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要找的人早已离开了本寺,施主请回吧!”静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后淡淡的说道。

    墨雪也冲了进来,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老女人正是刚刚从禅房里走出来的女人,她指着静心大师大叫了起来:“就是她,主子与她谈过话之后便不见了,一定是这个老尼姑将主子藏起来了!”

    她这一喊,引来了无人的注目。

    许多香客纷纷指责墨雪无视佛法,对静心大师不敬,必要受到织女和牛郎的遣责,将来不得好姻缘。

    袁竣廷的目光立刻锁在了静心大师的身上,他疯了一样连连拔开眼前阻拦的数个小尼姑,指着静心喝道:“说,我三姐在哪儿?若是她身上少了一根毫毛,我定要将这姻缘庙拆了,这里的人都得给我三姐陪葬!”

    那些原本守在静心大师前头的小尼姑都吓了一跳,有几人已经怯怯的退了下去。

    而那静心却仍旧毫无表情,嘴里不停的小声念着佛号:“施主请离开,莫要扰了佛门清静地!”

    说罢,她转身便走。

    袁竣廷正想追上去,肩膀却被人用力的扣住了,他回头一看,竟是睿王慕容迁!

    “袁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否帮到你?”慕容迁的浓眉紧拧,关切的问道。

    袁竣廷正为袁锦心的失踪发愁,此时又见到熟人,心中自然而然的便产生了几分信任,他赶紧说道:“睿王殿下,我与三姐前来拜织女,三姐刚刚在庙前猜灯谜,听说是中了头彩,这庙里的静心大师说有言相赠,但我三姐进去后便没再出来,您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呀!”

    慕容迁讶异的挑了挑眉,嘴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哦?”,他拧眉思索了一会,立即转身吩咐身后的随从去附近的衙门调人过来这边寻找。

    袁竣廷轻呼了一口气,却仍旧是不放心,自己又跑到后院去寻了一通,却还是一无所获。

    “袁公子,你暂且回去,这里有我把守,我一定会将袁小姐安全送回府的,你放心吧!”

    慕容迁看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寺庙里横冲直撞,将前来求姻缘的香客全部都吓跑了,慕容迁忍不住劝阻道。

    “不行,我的人也在附近寻找,我相信我三姐就在附近,即使被人掳走,也是出不了三里远,所以,只要我在这里守着,就一定能将我三姐寻回来!”袁竣廷目光坚定,似乎不寻到人他便誓不罢休。

    他并不笨,刚才墨雪一报,他便吩咐了小哑巴调集人马将这周围团团围住,只要慕容迁出据搜查令,而他又在外围守着,他就不信那贼人会不露出马脚来。

    慕容迁的眸子微微一闪,他万万没料到,袁竣廷和袁锦心的姐弟情谊如此之深!

    而后他轻笑道:“这自然是好的,但袁公子,你可曾想过,即使你寻回你三姐,可这一夜未归,府里的人作何感想?你三姐的名声就毁了!”

    袁竣廷心头一紧,眉心便拧得更紧了,半天,他才咬唇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慕容迁见他已经动容,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言劝道:“这样吧,你先回去报告相爷,就说……就说七公主出府游玩,拉着她去了魏府,明儿个一早再回,我这里有一块七公主的腰牌,你带给相爷,他一定会相信你的!”

    说罢,慕容迁便在腰间掏出一块精致的腰牌交到了袁竣廷的手中。

    袁竣廷感激的接过腰牌,神色凝重的冲慕容迁抱拳鞠了一躬,而后似是下了万分的决心道:“好,我这就回去,请睿王一定要寻回姐姐,我……感激不尽!”

    说罢,他唤上小哑巴,骑上睿王牵来的马,快马加鞭的向袁府冲去。

    正在他离去之是,慕容迁的嘴角微微扬起,嘴里低语:“孩子便是孩子,三言两语便能打发!”

    待袁竣廷的身影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夜色当中,慕容迁的脸色一变,随便冷励的喝道:“全部撤回去,今夜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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