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蕊辞职了，所以最近比较闲,就陪着章小染上班儿去了。
章小染上班的地方不怎么大,老板什么的也不端架子,特别爱吃,尤其是火腿肠和雪菜饼。所以经常都会往隔壁超市跑,然后领两袋火腿肠回来，打开后给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一人发一条。
这样的老板有点儿蠢萌,所以不会计较太多,哪怕是章小染带人来陪着自己上班,老板也不管。甚至,王蕊也分到了一火腿肠。好吧,真的很囧。
中午的时候，老板陪着他老婆,也就是那模特出外景拍片儿去了，再加上还有三个美工齐刷刷休假，所以店就交给了章小染看管。
那天中午，章小染和王蕊出去吃完饭并带着给同事打包的兰州拉面回来后，发现答应帮忙看店的另一个员工不在。但是工作室里倒是来了一个人，一个染着一头紫红色头发的客户，来看片子的，此时正坐在美工部的电脑面前看着。
章小染看见那坐在电脑前的客户后，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果然，不好的事情还就发生了。见到章小染后，那客户就对着修好的照片儿一刻不停地挑毛病。
“这衣服修没修啊，看着真皱，你看小腹那一块儿，都没修平整。”客户放大了照片之后，指着上头的布料说。
“陈小姐，您的这一批衣服都是带着小碎花儿的，如果全部修得平整了，小碎花儿就会模糊扭曲，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如果非要修得平整，也是可以的，不过，花的时间就得多出好几倍了。何况你这还不是一张两张，而是几百张，要是几百张都得按着像修明星写真那么来，您也得多出好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才行吧。”章小染站在旁边，想了想，又调出别家工作室修出的片子，继续说：“您看看，别家对于这种类型的衣服，也是修到这个地步的，这种衣服，修多了反倒不自然了。”
客户听完后，抱着肩膀想了想，便又继续说：“不是，这模特腰身也没怎么收，而且身高看起来太矮，总体感觉矮胖矮胖的，不美观。”
“腰身不够瘦或者身高不够高的话，我们可以改。不过，您还是要想清楚，您的服装面对的是普通结婚女性。普通人不是模特，不可能个个儿都苗条高挑，新娘子在挑选婚纱礼服时，除了考虑衣服好不好看，价格合不合适之外，还要考虑的是衣服适合不适合自己穿。如果把模特修得过度完美了，不少客人肯定会觉得‘我没模特身材，所以这衣服肯定不适合我，我还是放弃好了’，您说对不对？而且，您说觉得壮了，我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因为我们修图的标准就是参照您之前的要求来的，看上去一米六五，48kj那种身材的样子。如果您当时说的是要修成一米七，42kj的样子，我们肯定也不会这么修。”章小染说完，又一动不动地望着客户。
说真的，其实这些照片儿已经修得很瘦很瘦了，只不过，总有客户比较重口味，喜欢特别瘦的，瘦到让人感觉像是动手术拆了肋骨那样的。
“你的意思是我当时没有表达清楚咯？”客户黑了脸。
“哪里哪里…”章小染连忙赔笑。但是，在笑的同时，又把当初的订单拿了出来，指着上面的备注栏对客户说：“不过，陈小姐，您当初确实是这么要求的，您也在备注栏上写得很清楚的。当然，如果您改变主意了，觉得不要一米六五，45kj那种标准，我们是可以改的，改到您满意为止好了。”
客户看了后，沉默了片刻，随后，又继续挑毛病：“哎，你看这拍摄角度，感觉都不怎样啊。”
听到这儿，章小染确定了，这个客户就是在没事儿找事儿。
“这样？对了，陈小姐，我记得三个月前您也在我们这儿拍过一批秋装的吧？当时的拍摄角度和现在其实也差不多的，不然我找出来给您对比对比好了。”说完，章小染就翻开了存储原片的盘，按照月份点开了那个客户当初拍的那批服装的文件夹。
“这么久以前的片子你们都存着啊…”客户摸了摸鼻子，嘀咕着。
“是啊，我们工作室是很专业的，会为客户保存半年片子，以防客户丢片后找不到原片。”章小染说话总是不忘称赞工作室有多专业，虽然她在心里边儿早已经将这工作室问候了千儿八百遍。
“好了，您看看，这一批是您之前拍的。而这一批，是您现在拍的，拍摄角度都是差不多的。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大可以在上一批图拍完之后就提出来，这样既省了您的事儿，也可以帮忙提高我们工作室的水平，大家何乐而不为呢？可是现在，新的一批都已经拍完了您才说这个问题，也确实有点为难人啊。”章小染将两个文件夹都点开后，慢悠悠地回过头，望着那个客户。
客户松开抱肩的双手，假惺惺地拿着鼠标点开几张图片看了看后，继续说：“反正这一批我就是不满意。”
“陈小姐。”章小染哭笑不得，这摆明了就是无理取闹啊。“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说出来，不然我们也不知道您到底是哪儿不满意。”
“这脸磨得太平了，缺少立体感。眼袋没去除，看起来不好看，背景偏灰，我喜欢的是往里加点儿蓝。另外，脸这边这条线看起来让这脸胖了。还有，鞋子周围的地面修得不够干净，我是要做灯箱和海报的，这样的没法儿做。”那个陈小姐一张口就又说出了一大堆。
“陈小姐，您过来拍摄之前，我们是有发样片给您看的，当时的样片儿和我现在修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入的好吧？模特仍是那个模特，修也是那个修法。您当初是说那么修可以的，为什么现在又说不合您意了？”章小染一边说，一边拖出了之前给她看的样片儿。
而她真正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些衣服也不是花什么大价钱拍的，谁能跟修时装大片儿一样给她修啊？那老板员工还要不要赚钱啦？揣着住宾馆的钱硬往五星级大酒店挤，她累不累啊。
“反正哪儿都不满意，算了，这批片子我不要了，你等你们老板回来后，和他说一声吧。”客户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这时，从小卖部回来的同事拎着一袋子小吃回到了她的电脑前坐下，用眼神询问章小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章小染看着同事那德性，有些不悦，但也没有爆发出来，只是拦在了客户面前。
“陈小姐，开网店挺不容易的吧？”章小染突然问。
“是啊是啊，现在的顾客，一个比一个刁钻，而且有些还就是瞅准了淘宝的漏洞去钻空子。我一朋友开时装店的，听说时常会有人买了衣服回去后穿着见朋友开聚会撑面子，可是完了之后呢，又以衣服质量有问题等等乱七八糟的借口为由，把衣服退回来。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啊，你要是不退他钱呢，他又能理直气壮地去投诉。”客户说着说着就翻了个白眼。
“是啊。我还听人说，有的店家还喜欢成天盗别人家的同款图，去了水印后就上传到自己的商品上，很让人头疼。不过，听说只要被盗店家用原图投诉，就可以打击盗图的。在现在这种网络社会，有时候还挺方便的，谁用没用自己图，一查便知。要是用了，只要有时间，就可以把他拉下马来。”章小染微微笑着。
但是，客户就变了脸色。
她咳嗽了一下，然后突然说：“这样吧，这批图你们先改改，把模特儿稍微修瘦一点，我晚一点再来取，到时候付钱给你们。”
“好。”章小染点头。
看着客户走了之后，章小染坐下来，不爽地敲了下键盘，让电脑桌面脱离了待机状态。
“刚刚究竟怎么回事哦？”王蕊撕开一袋小饼干，一边问，一边递到了章小染旁边。
“我不想吃，谢谢。”章小染拒绝之后，想了想，又回过头望着同事。“我不是说，让你在我去吃饭的这段时间看着店么，你怎么跑出去了？”
“你想知道刚刚怎么回事儿么？我进来的时候，那个客户就大大咧咧地坐在这儿，没人看着的话，你觉得他会做什么？不用想，他刚刚肯定是从这电脑里把他的片子拷走了，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表示对这批片子不满意。说不满的话，这样子他就可以耍赖不付钱。他想的是，反正他那儿已经有了，还要付钱从这儿重新刻盘回去干嘛？”不然，为什么自己后面说了那样一番话后，那客户就又要了呢？因为怕事情闹大呗。
但那女的没想到，章小染虽然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很软很好欺负，但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事实上，章小染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比她想象的要厉害不少，甚至比那老板还要厉害。
只不过，章小染平时都不会拿出这项技能和人相处，所以看起来很软。
同事听了章小染那番话后，有些愣住，但是确实失误在她，也就只好说对不起了。
“真辛苦。”王蕊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
“哎。”章小染则只能托着腮叹气。
这时，王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拍了拍手，放下薯片，然后看了看号码，发现是陌生的，然后接了起来。
“喂，你好，你哪位？”王蕊问。
“王蕊是么？我孟歌。”
啥？
“你有事儿找我？”王蕊问。
这太不正常，太不可思议了吧。
“你现在有空么？”孟歌直接问。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呢。”王蕊虽然对孟歌没什么感觉，既不会看不惯也不会看得惯，反正就陌路人嘛。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于孟歌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去帮她什么忙之类的，所以就干脆撒谎了。
很忙？这个无业游民…章小染听完，转头白了她一眼。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情要找你，好事儿。”孟歌继续说。
王蕊愣住。
顾恩楠和穆思遥挥手告别后，又去cg的一分店瞅了瞅。
生意很红火，她也很满意。
可就在这时，一个染着头紫红色头发，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边讲电话一边扭着腰走了进来。那小高跟儿在地面上敲得哒哒响，力度之大，似乎是想将地面踩出一个洞来。
顾恩楠这人有一个技能，就是看人眼光特别准。一般来讲，她要是觉得谁谁谁看起来不好惹，那么那人还就真的不好惹。
而今天，这个顾客给她的感觉，就是超级不好惹。
“啪！”女人将一个cg的白色纸袋拍到了柜台上。
“请问您有什么事么？”收银员小妹子微笑着询问。
“我来这儿肯定是有事儿啊，不然谁来啊，我还忙得很呢。”女客人一脸傲气地说。
得，还真是个难缠的主儿。顾恩楠抱着肩膀，在一边儿看。嗯，顺便她也可以看看手底下的人是怎么解决这些事情的。
“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小妹继续微笑着问。
不错啊，挺敬业的。顾恩楠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喏，你自己看看。”女人拍了拍纸袋，仍旧一脸的高贵冷艳。
于是，小妹点了下头，然后就打开了纸袋。
纸袋里边儿装的是件蝴蝶袖的v字领上衣，衣服是蓝色的底料，白色的波点，风格偏复古。这是打折的夏装来着。话说，现在已经是秋季了，所以夏季服饰都是打折出售紧急处理的。
“这衣服是我在你们网店买的，拿到手后才发现，不光发错了一个尺码，而且这衣服的衣领处还有污渍。给我退了。”女顾客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一边说。
顾恩楠听完，然后看了看那衣服。
不错，那衣服确实是在官网上出售的，不过，在出售前，就说过这批衣物是均码，也就是全部都是m号标准，这在店铺宝贝参数栏里面是写得一清二楚的。另外就是，这批衣物是瑕疵品没错，所以出售价格是折半的，原价要三百四十八，但是由于是瑕疵品，所以只需要一百四就能买到。
这些，都是宝贝参数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的，是她自己没看清就买去了吧。到手后却又埋怨起来了。
现在跑来不依不饶的，干啥呢是。不过，话说回来，顾恩楠觉得这女的有点儿面熟。
“而且，更搞笑的是，你们网店的客服那态度真的是差到极致了，压根儿不理人。没办法，所以我只好到你们实体店来了。喏，发票，在这儿。”女顾客说着，然后从纸袋的地步将发票掏了出来拍到小妹面前。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稍等一下，我联系一下网店的人。”小妹说完，然后就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快点，我可忙得很。”女顾客显得很不耐烦。
虽然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可是顾恩楠还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我问过了，这一款是属于瑕疵品，宝贝实物上是写了的，所以才会一百四出售，所以不能够退款，请见谅。”小妹挂掉电话后，态度温和地解释。
“什么？不会是现在改的宝贝消息吧？我买的时候，上面可没说是瑕疵品来着。”女顾客继续耍赖。“而且，你们现在已经将这款衣服下架了，自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可是对不起，我必须要维护我的权益！”
去她的！顾恩楠无语了。看来这人就是专门来耍泼的。
“不好意思，真不是，请您谅解。”小妹一边说，一边折好衣服，放进纸袋中。
“喂，你们怎么能这样，信不信我叫人把你们店给拆了？”女顾客继续赖皮。
“如果你愿意，尽管找人来拆。”顾恩楠走过去，双手抱肩，继续说：“凡事都要讲理，这件事情，cg是有理的，绝对不是耍无赖。如果你硬要说这是网店后面改了宝贝信息，那么我们可以找出与您同期购买的客户来评评，看这衣服是不是在您购买的时候宝贝参数上就显示的是瑕疵品，且不予退换。还有就是，既然您收到货后就发现这衣服不是您想要的，那么为什么非要等待现在都下架了才来说呢？”
“因为我买太多东西了，所以收到后没有细看就放衣柜里了。现在想起来了才拿出来的，怎么，不可以？”女顾客反问。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是您的问题了。很抱歉，官网里面写得清清楚楚，非瑕疵品的，半个月内只要有质量问题，都可以退。但是，瑕疵品类，是不可以退的。”顾恩楠继续说。
反正，这种摆明了就是贪图小便宜故意找茬的顾客，她也不需要。甚至，她还希望这种顾客永远不要来买cg的东西。她大cg不缺她这么一个顾客。
最终，那女客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就拎着东西走了。
“这年头耍无赖的人还有理儿了，啧啧。”顾恩楠望着客人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嘁了一声。
而这时，顾恩楠又接到了王蕊的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啊？”顾恩楠把手机放到耳边问。
“哦，是这样的，你可不可以借我个十万呀？我有急用呢。”王蕊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顾恩楠想了想，然后说：“可以，晚上咱们见面谈吧。”
“谢谢！”王蕊欢呼。
而这时，那个紫红色头发的女人走出店后，打车到了一幢居民楼下边儿。
孟歌早已在那儿等着。
“陈璐，怎么样？退到了么？”孟歌见到她后，就急忙走了过去。
“没有。她说这是本来就是瑕疵品。歌儿，你被你男朋友给骗了。”陈璐撇嘴。
孟歌伸出手做出一个‘打住’的姿势，说：“是前男友，ok？”
“那么，片子呢？拿来了没？”孟歌又问。
因为实在走投无路，所以她假扮自己是摄影工作室的人，然后联系了网店接拍东西。一套片子需要付三千六，既然已经得到手的话，就可以耍赖说片子不好所以不付。然后，就可以把客户给的钱占为己有了。
“片子是到手了，不过那帮人真的很难缠。”陈璐说着，将u盘放到了孟歌手里。“我就帮你到这儿了，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朋友！”孟歌急了。
“朋友？”陈璐挑眉。随即冷笑：“孟歌，我确实拿你当过朋友，可那时的你家境好，人也趾高气昂，对于我这种小虾米，向来都是觉得好玩所以就来逗一逗。你以为你和别人嘲笑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么？什么‘你们觉得陈璐怎样？那个土鳖’，还有什么‘我们来打赌吧，赌一千块。我觉得陈璐一年之内肯定不会有男人追’之类的，我都有听到。以后想说人坏话时，麻烦你等人走远些再说，ok？”陈璐呼出一口气，望着孟歌。
孟歌哑口无言。
“我这次会按你说的去做，只是因为当初我被家里人打出来时，你遇到蹲在路边的我，然后将你的外套取下给我穿着。那时候你抚着我脸颊说，哭完就要站起来。很温暖，真的，那种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甚至一度以为你是个好人。可是，事实证明，你不是，你只是偶尔无聊了，想要假扮一下好人而已。”陈璐捏紧了拳头。
孟歌觉得很窝火。
“这衣服你留着吧，瑕疵不算大，可以穿，外人也看不出来。”陈璐顿了顿，然后掏出那衣服原价的三百四，放到孟歌手中，继续说：“就这样吧，以后别找我了。”
之后，陈璐转身走了。
孟歌眯着眼望着她，半晌，然后将手中的钱和着那件衣服，一块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就蹬蹬蹬地往租住的地方走。
可是，走了一会儿后，她想了想，又回过身来，从垃圾箱中取出那服装袋子，然后从里面取出钱，以一种高傲的姿态重新往家走。
呵，不找就不找，反正她又不是木头，可以凭自己的手段把其他人拉来自己这边。
走出电梯后，她又打了个电话给王蕊。
“钱借到没？”孟歌问。
“差不多可以。”王蕊回答。
“你没说我名字吧？”孟歌又问。
“没有。”王蕊回答。
“那就好。放心，钱到手，我自然就不会把你的一些肮脏事儿说出来。不然……你知道的，上学时候，我这儿就是个八卦大社团，毕业后，我这儿仍然是。”孟歌笑。
章小染上班的地方不怎么大,老板什么的也不端架子,特别爱吃,尤其是火腿肠和雪菜饼。所以经常都会往隔壁超市跑,然后领两袋火腿肠回来，打开后给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一人发一条。
这样的老板有点儿蠢萌,所以不会计较太多,哪怕是章小染带人来陪着自己上班,老板也不管。甚至,王蕊也分到了一火腿肠。好吧,真的很囧。
中午的时候，老板陪着他老婆,也就是那模特出外景拍片儿去了，再加上还有三个美工齐刷刷休假，所以店就交给了章小染看管。
那天中午，章小染和王蕊出去吃完饭并带着给同事打包的兰州拉面回来后，发现答应帮忙看店的另一个员工不在。但是工作室里倒是来了一个人，一个染着一头紫红色头发的客户，来看片子的，此时正坐在美工部的电脑面前看着。
章小染看见那坐在电脑前的客户后，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果然，不好的事情还就发生了。见到章小染后，那客户就对着修好的照片儿一刻不停地挑毛病。
“这衣服修没修啊，看着真皱，你看小腹那一块儿，都没修平整。”客户放大了照片之后，指着上头的布料说。
“陈小姐，您的这一批衣服都是带着小碎花儿的，如果全部修得平整了，小碎花儿就会模糊扭曲，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如果非要修得平整，也是可以的，不过，花的时间就得多出好几倍了。何况你这还不是一张两张，而是几百张，要是几百张都得按着像修明星写真那么来，您也得多出好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才行吧。”章小染站在旁边，想了想，又调出别家工作室修出的片子，继续说：“您看看，别家对于这种类型的衣服，也是修到这个地步的，这种衣服，修多了反倒不自然了。”
客户听完后，抱着肩膀想了想，便又继续说：“不是，这模特腰身也没怎么收，而且身高看起来太矮，总体感觉矮胖矮胖的，不美观。”
“腰身不够瘦或者身高不够高的话，我们可以改。不过，您还是要想清楚，您的服装面对的是普通结婚女性。普通人不是模特，不可能个个儿都苗条高挑，新娘子在挑选婚纱礼服时，除了考虑衣服好不好看，价格合不合适之外，还要考虑的是衣服适合不适合自己穿。如果把模特修得过度完美了，不少客人肯定会觉得‘我没模特身材，所以这衣服肯定不适合我，我还是放弃好了’，您说对不对？而且，您说觉得壮了，我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因为我们修图的标准就是参照您之前的要求来的，看上去一米六五，48kj那种身材的样子。如果您当时说的是要修成一米七，42kj的样子，我们肯定也不会这么修。”章小染说完，又一动不动地望着客户。
说真的，其实这些照片儿已经修得很瘦很瘦了，只不过，总有客户比较重口味，喜欢特别瘦的，瘦到让人感觉像是动手术拆了肋骨那样的。
“你的意思是我当时没有表达清楚咯？”客户黑了脸。
“哪里哪里…”章小染连忙赔笑。但是，在笑的同时，又把当初的订单拿了出来，指着上面的备注栏对客户说：“不过，陈小姐，您当初确实是这么要求的，您也在备注栏上写得很清楚的。当然，如果您改变主意了，觉得不要一米六五，45kj那种标准，我们是可以改的，改到您满意为止好了。”
客户看了后，沉默了片刻，随后，又继续挑毛病：“哎，你看这拍摄角度，感觉都不怎样啊。”
听到这儿，章小染确定了，这个客户就是在没事儿找事儿。
“这样？对了，陈小姐，我记得三个月前您也在我们这儿拍过一批秋装的吧？当时的拍摄角度和现在其实也差不多的，不然我找出来给您对比对比好了。”说完，章小染就翻开了存储原片的盘，按照月份点开了那个客户当初拍的那批服装的文件夹。
“这么久以前的片子你们都存着啊…”客户摸了摸鼻子，嘀咕着。
“是啊，我们工作室是很专业的，会为客户保存半年片子，以防客户丢片后找不到原片。”章小染说话总是不忘称赞工作室有多专业，虽然她在心里边儿早已经将这工作室问候了千儿八百遍。
“好了，您看看，这一批是您之前拍的。而这一批，是您现在拍的，拍摄角度都是差不多的。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大可以在上一批图拍完之后就提出来，这样既省了您的事儿，也可以帮忙提高我们工作室的水平，大家何乐而不为呢？可是现在，新的一批都已经拍完了您才说这个问题，也确实有点为难人啊。”章小染将两个文件夹都点开后，慢悠悠地回过头，望着那个客户。
客户松开抱肩的双手，假惺惺地拿着鼠标点开几张图片看了看后，继续说：“反正这一批我就是不满意。”
“陈小姐。”章小染哭笑不得，这摆明了就是无理取闹啊。“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说出来，不然我们也不知道您到底是哪儿不满意。”
“这脸磨得太平了，缺少立体感。眼袋没去除，看起来不好看，背景偏灰，我喜欢的是往里加点儿蓝。另外，脸这边这条线看起来让这脸胖了。还有，鞋子周围的地面修得不够干净，我是要做灯箱和海报的，这样的没法儿做。”那个陈小姐一张口就又说出了一大堆。
“陈小姐，您过来拍摄之前，我们是有发样片给您看的，当时的样片儿和我现在修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入的好吧？模特仍是那个模特，修也是那个修法。您当初是说那么修可以的，为什么现在又说不合您意了？”章小染一边说，一边拖出了之前给她看的样片儿。
而她真正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些衣服也不是花什么大价钱拍的，谁能跟修时装大片儿一样给她修啊？那老板员工还要不要赚钱啦？揣着住宾馆的钱硬往五星级大酒店挤，她累不累啊。
“反正哪儿都不满意，算了，这批片子我不要了，你等你们老板回来后，和他说一声吧。”客户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这时，从小卖部回来的同事拎着一袋子小吃回到了她的电脑前坐下，用眼神询问章小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章小染看着同事那德性，有些不悦，但也没有爆发出来，只是拦在了客户面前。
“陈小姐，开网店挺不容易的吧？”章小染突然问。
“是啊是啊，现在的顾客，一个比一个刁钻，而且有些还就是瞅准了淘宝的漏洞去钻空子。我一朋友开时装店的，听说时常会有人买了衣服回去后穿着见朋友开聚会撑面子，可是完了之后呢，又以衣服质量有问题等等乱七八糟的借口为由，把衣服退回来。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啊，你要是不退他钱呢，他又能理直气壮地去投诉。”客户说着说着就翻了个白眼。
“是啊。我还听人说，有的店家还喜欢成天盗别人家的同款图，去了水印后就上传到自己的商品上，很让人头疼。不过，听说只要被盗店家用原图投诉，就可以打击盗图的。在现在这种网络社会，有时候还挺方便的，谁用没用自己图，一查便知。要是用了，只要有时间，就可以把他拉下马来。”章小染微微笑着。
但是，客户就变了脸色。
她咳嗽了一下，然后突然说：“这样吧，这批图你们先改改，把模特儿稍微修瘦一点，我晚一点再来取，到时候付钱给你们。”
“好。”章小染点头。
看着客户走了之后，章小染坐下来，不爽地敲了下键盘，让电脑桌面脱离了待机状态。
“刚刚究竟怎么回事哦？”王蕊撕开一袋小饼干，一边问，一边递到了章小染旁边。
“我不想吃，谢谢。”章小染拒绝之后，想了想，又回过头望着同事。“我不是说，让你在我去吃饭的这段时间看着店么，你怎么跑出去了？”
“你想知道刚刚怎么回事儿么？我进来的时候，那个客户就大大咧咧地坐在这儿，没人看着的话，你觉得他会做什么？不用想，他刚刚肯定是从这电脑里把他的片子拷走了，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表示对这批片子不满意。说不满的话，这样子他就可以耍赖不付钱。他想的是，反正他那儿已经有了，还要付钱从这儿重新刻盘回去干嘛？”不然，为什么自己后面说了那样一番话后，那客户就又要了呢？因为怕事情闹大呗。
但那女的没想到，章小染虽然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很软很好欺负，但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事实上，章小染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比她想象的要厉害不少，甚至比那老板还要厉害。
只不过，章小染平时都不会拿出这项技能和人相处，所以看起来很软。
同事听了章小染那番话后，有些愣住，但是确实失误在她，也就只好说对不起了。
“真辛苦。”王蕊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
“哎。”章小染则只能托着腮叹气。
这时，王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拍了拍手，放下薯片，然后看了看号码，发现是陌生的，然后接了起来。
“喂，你好，你哪位？”王蕊问。
“王蕊是么？我孟歌。”
啥？
“你有事儿找我？”王蕊问。
这太不正常，太不可思议了吧。
“你现在有空么？”孟歌直接问。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呢。”王蕊虽然对孟歌没什么感觉，既不会看不惯也不会看得惯，反正就陌路人嘛。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于孟歌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去帮她什么忙之类的，所以就干脆撒谎了。
很忙？这个无业游民…章小染听完，转头白了她一眼。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情要找你，好事儿。”孟歌继续说。
王蕊愣住。
顾恩楠和穆思遥挥手告别后，又去cg的一分店瞅了瞅。
生意很红火，她也很满意。
可就在这时，一个染着头紫红色头发，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边讲电话一边扭着腰走了进来。那小高跟儿在地面上敲得哒哒响，力度之大，似乎是想将地面踩出一个洞来。
顾恩楠这人有一个技能，就是看人眼光特别准。一般来讲，她要是觉得谁谁谁看起来不好惹，那么那人还就真的不好惹。
而今天，这个顾客给她的感觉，就是超级不好惹。
“啪！”女人将一个cg的白色纸袋拍到了柜台上。
“请问您有什么事么？”收银员小妹子微笑着询问。
“我来这儿肯定是有事儿啊，不然谁来啊，我还忙得很呢。”女客人一脸傲气地说。
得，还真是个难缠的主儿。顾恩楠抱着肩膀，在一边儿看。嗯，顺便她也可以看看手底下的人是怎么解决这些事情的。
“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小妹继续微笑着问。
不错啊，挺敬业的。顾恩楠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喏，你自己看看。”女人拍了拍纸袋，仍旧一脸的高贵冷艳。
于是，小妹点了下头，然后就打开了纸袋。
纸袋里边儿装的是件蝴蝶袖的v字领上衣，衣服是蓝色的底料，白色的波点，风格偏复古。这是打折的夏装来着。话说，现在已经是秋季了，所以夏季服饰都是打折出售紧急处理的。
“这衣服是我在你们网店买的，拿到手后才发现，不光发错了一个尺码，而且这衣服的衣领处还有污渍。给我退了。”女顾客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一边说。
顾恩楠听完，然后看了看那衣服。
不错，那衣服确实是在官网上出售的，不过，在出售前，就说过这批衣物是均码，也就是全部都是m号标准，这在店铺宝贝参数栏里面是写得一清二楚的。另外就是，这批衣物是瑕疵品没错，所以出售价格是折半的，原价要三百四十八，但是由于是瑕疵品，所以只需要一百四就能买到。
这些，都是宝贝参数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的，是她自己没看清就买去了吧。到手后却又埋怨起来了。
现在跑来不依不饶的，干啥呢是。不过，话说回来，顾恩楠觉得这女的有点儿面熟。
“而且，更搞笑的是，你们网店的客服那态度真的是差到极致了，压根儿不理人。没办法，所以我只好到你们实体店来了。喏，发票，在这儿。”女顾客说着，然后从纸袋的地步将发票掏了出来拍到小妹面前。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稍等一下，我联系一下网店的人。”小妹说完，然后就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快点，我可忙得很。”女顾客显得很不耐烦。
虽然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可是顾恩楠还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我问过了，这一款是属于瑕疵品，宝贝实物上是写了的，所以才会一百四出售，所以不能够退款，请见谅。”小妹挂掉电话后，态度温和地解释。
“什么？不会是现在改的宝贝消息吧？我买的时候，上面可没说是瑕疵品来着。”女顾客继续耍赖。“而且，你们现在已经将这款衣服下架了，自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可是对不起，我必须要维护我的权益！”
去她的！顾恩楠无语了。看来这人就是专门来耍泼的。
“不好意思，真不是，请您谅解。”小妹一边说，一边折好衣服，放进纸袋中。
“喂，你们怎么能这样，信不信我叫人把你们店给拆了？”女顾客继续赖皮。
“如果你愿意，尽管找人来拆。”顾恩楠走过去，双手抱肩，继续说：“凡事都要讲理，这件事情，cg是有理的，绝对不是耍无赖。如果你硬要说这是网店后面改了宝贝信息，那么我们可以找出与您同期购买的客户来评评，看这衣服是不是在您购买的时候宝贝参数上就显示的是瑕疵品，且不予退换。还有就是，既然您收到货后就发现这衣服不是您想要的，那么为什么非要等待现在都下架了才来说呢？”
“因为我买太多东西了，所以收到后没有细看就放衣柜里了。现在想起来了才拿出来的，怎么，不可以？”女顾客反问。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是您的问题了。很抱歉，官网里面写得清清楚楚，非瑕疵品的，半个月内只要有质量问题，都可以退。但是，瑕疵品类，是不可以退的。”顾恩楠继续说。
反正，这种摆明了就是贪图小便宜故意找茬的顾客，她也不需要。甚至，她还希望这种顾客永远不要来买cg的东西。她大cg不缺她这么一个顾客。
最终，那女客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就拎着东西走了。
“这年头耍无赖的人还有理儿了，啧啧。”顾恩楠望着客人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嘁了一声。
而这时，顾恩楠又接到了王蕊的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啊？”顾恩楠把手机放到耳边问。
“哦，是这样的，你可不可以借我个十万呀？我有急用呢。”王蕊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顾恩楠想了想，然后说：“可以，晚上咱们见面谈吧。”
“谢谢！”王蕊欢呼。
而这时，那个紫红色头发的女人走出店后，打车到了一幢居民楼下边儿。
孟歌早已在那儿等着。
“陈璐，怎么样？退到了么？”孟歌见到她后，就急忙走了过去。
“没有。她说这是本来就是瑕疵品。歌儿，你被你男朋友给骗了。”陈璐撇嘴。
孟歌伸出手做出一个‘打住’的姿势，说：“是前男友，ok？”
“那么，片子呢？拿来了没？”孟歌又问。
因为实在走投无路，所以她假扮自己是摄影工作室的人，然后联系了网店接拍东西。一套片子需要付三千六，既然已经得到手的话，就可以耍赖说片子不好所以不付。然后，就可以把客户给的钱占为己有了。
“片子是到手了，不过那帮人真的很难缠。”陈璐说着，将u盘放到了孟歌手里。“我就帮你到这儿了，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朋友！”孟歌急了。
“朋友？”陈璐挑眉。随即冷笑：“孟歌，我确实拿你当过朋友，可那时的你家境好，人也趾高气昂，对于我这种小虾米，向来都是觉得好玩所以就来逗一逗。你以为你和别人嘲笑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么？什么‘你们觉得陈璐怎样？那个土鳖’，还有什么‘我们来打赌吧，赌一千块。我觉得陈璐一年之内肯定不会有男人追’之类的，我都有听到。以后想说人坏话时，麻烦你等人走远些再说，ok？”陈璐呼出一口气，望着孟歌。
孟歌哑口无言。
“我这次会按你说的去做，只是因为当初我被家里人打出来时，你遇到蹲在路边的我，然后将你的外套取下给我穿着。那时候你抚着我脸颊说，哭完就要站起来。很温暖，真的，那种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甚至一度以为你是个好人。可是，事实证明，你不是，你只是偶尔无聊了，想要假扮一下好人而已。”陈璐捏紧了拳头。
孟歌觉得很窝火。
“这衣服你留着吧，瑕疵不算大，可以穿，外人也看不出来。”陈璐顿了顿，然后掏出那衣服原价的三百四，放到孟歌手中，继续说：“就这样吧，以后别找我了。”
之后，陈璐转身走了。
孟歌眯着眼望着她，半晌，然后将手中的钱和着那件衣服，一块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就蹬蹬蹬地往租住的地方走。
可是，走了一会儿后，她想了想，又回过身来，从垃圾箱中取出那服装袋子，然后从里面取出钱，以一种高傲的姿态重新往家走。
呵，不找就不找，反正她又不是木头，可以凭自己的手段把其他人拉来自己这边。
走出电梯后，她又打了个电话给王蕊。
“钱借到没？”孟歌问。
“差不多可以。”王蕊回答。
“你没说我名字吧？”孟歌又问。
“没有。”王蕊回答。
“那就好。放心，钱到手，我自然就不会把你的一些肮脏事儿说出来。不然……你知道的，上学时候，我这儿就是个八卦大社团，毕业后，我这儿仍然是。”孟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