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柔皱眉,对于姜氏的做法,心里腻歪极了。

    说起来,这姜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是自幼失母,见识短浅得很。

    平心而论,千柔极不喜欢跟她打交道,但到底是妯娌,平时不深交,保持面上情就罢了。

    却是没想到,今儿个竟敢来这么一出。

    她虽厌恶此人,但这种时刻,却是不好代蕾儿出头的。

    蕾儿抬眼,扫了众人一圈,清声朗朗道:“太子自然是极不错的,那又如何呢?”说着,又看了姜氏一眼。

    姜氏脸上的笑容一窒,只觉得她这一眼虽平淡,却极有气势,冷然刺目,如同刀剑寒霜。

    姜氏登时毛骨悚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李雪茹自然是站在蕾儿这边的,闻言也是冷笑道:“有些人,明明是丫鬟的命,却有当小姐的心。贪心不足,最后也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这几句话,令姜氏更加颜面无存。

    姜氏咬一咬牙,才定下心神,挤出笑容道:“太子妃乃聪明人,如何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太子妃嫁与太子,感情甚笃,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要说美中不足,也不过是膝下犹虚罢了。太子如今已经二十有四,却无子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不如这样,太子妃把芳云带回去,比外头找的强。从此你们姐妹互相扶持,岂不是两全其美?”

    蕾儿之前隐约猜到她的用意,见她不顾脸面直接说了出来,心往下坠,脸上泛出一丝苍白来。

    一直以来,众人都只是私下议论罢了。如姜氏这般直接说出来的,却是第一次遇上。

    她虽豁达,但子嗣,始终是她心底隐隐一块病。

    纵然齐崇光不介意,她仍盼着能有个孩子能承欢膝下,给彼此的生活增加亮色。

    上个月费尽了心思,好不容易才让齐崇光忘却避孕药,但身体似乎没什么动静。

    她心里也明白,倘若再过几年,她仍无产育,齐崇光纵然不纳妾,必定也会过继的。

    过继的孩子养在膝下,纵然她能待如己出,但背后的闲言碎语,却根本不会少。

    到那时,她的日子,也不过是面上风光罢了。

    且作为女子,若不能为一心一意爱护自己的男人生下子嗣,心中该多么遗憾呀。

    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心底就如同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姜氏回身看向千柔,脸上的笑容,仿佛能沁出蜜来一般:“芳云长得不错,性格也好,按民间的看法,她这身段,也是个好生养的。若她去了东宫,必定能给太子妃分忧,绵延子嗣。且以芳云的性情,及她与太子妃的身份,怎么都不会跟太子妃争锋的。嫂子你乃聪慧之人,觉得我这番话是否可行?”

    千柔毫不留情,斜睨她两眼,直接冷笑道:“弟妹的手,伸得太长了。”说着抬起手,从黑漆螺钿八宝盒里捡了一块蜜杏儿,放到口中。

    蜜杏儿入口,是极甜的,但千柔心中却觉得苦涩。

    本来,蕾儿身子骨挺好的,根本不会遭遇无嗣的困局。

    可是谁能料得到,奉州一场变故,彻底改变了蕾儿的人生。

    虽然蕾儿身体有瑕的消息一直没有宣扬开来,但她与齐崇光成婚四年,恩爱有加,却一直没有子嗣。

    虽然当初齐崇光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一力承担了,但世人对于男人,总是要大方一些的。何况,齐崇光又是那样的身份。

    故而,这无嗣的责任,到底还是落在蕾儿身上来了。

    偏偏,她纵然痛惜女儿,又能如何呢?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了蕾儿。

    她叹息,将目光投到蕾儿身上,见她咬着朱唇,脸色苍白,心底十分怜悯,忍不住便对已逝世的锦绣生出几分怨气来。

    当初,若不是锦绣自作多情,岂会引来后面的是非。

    偏偏极品遍地都是,前面的先不论,如今,又来了一个姜氏。

    且这姜氏,还是自家亲人,更是令人心塞。

    姜氏不料千柔直接出言训斥,不由得呆若木鸡。

    等回过神来,见蕾儿脸色很不好看,她心中有了底,觉得蕾儿一定时常为无嗣焦虑,且这责任,出在蕾儿身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心底跟打了鸡血似的,十分兴奋欢喜,面上却不露出来,只道:“今儿到这里不免多说几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夫妻家家的,蜜里调油,无子倒不是什么罪过,怕就怕时日长了,啧啧,必定会为这个生怨呢。依我的意,但凡女子出了嫁,两三年没动静,就该亲自张罗纳妾,否则便是不贤良,不但自己日子难过,只怕夫君和长辈们也是要埋怨的。”

    她目光在千柔身上流转,勾起唇道:“嫂子生了三子一女,孕育有功,这才能令大哥死心塌地对待。太子妃年纪没有深想倒也情有可原,但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却不能粗心大意,不然悔之无及。嫂子责怪我手伸得长,自然是因为疼惜太子妃的缘故。但俗话说得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子妃肩负李家一族的荣耀,若是携了芳云同归,一则自己有了帮手,二则李府能更风光,岂不是好?若芳云有幸诞下子嗣,太子妃抱着养在膝下,跟亲生的自然也是一样的。”

    她说到这里,眼珠子骨碌碌转着。

    眼见得自己将话说得情理兼备,千柔和蕾儿仍旧容色淡淡,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便看向赵姨娘,笑盈盈的道:“此事姨奶奶怎么看?”

    赵姨娘愣了一下,连忙将手乱摇道:“问我做什么?太子妃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佳禾又十分聪慧有主见,凡事她们母女就能拿主意,用不着旁人操心。”

    赵姨娘吃了太多亏,如今也学聪明了,凡事能避就避,根本不愿被人拿着当枪使。

    人总不能在碰得头破血流之后,还懵懵懂懂,那可真是傻子了。

    她这几句话一出口,李雪茹很满意,露出一丝笑意,转而才看向姜氏道:“我姨娘这话说得很是,日子是太子妃自己过的,太子妃要如何,旁人管不着。嫂子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也不过是想自家得些好处罢了。但凡人都有些私心,这也没什么,但你不该将心思动到太子妃头上。”

    姜氏被众人连番挤兑,颜面无存,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

    薛氏自也觉得面上**辣的,忙打圆场道:“说起来,此事我事先毫不知情,如今骤然一听,还真吓一跳呢。”

    她看向蕾儿和千柔,挤出笑容道:“不过,三弟妹虽然有私心,但出发点并不坏。太子身份非同一般,想要他只守着太子妃一人过日子,根本就不可能。与其等到太子开口,倒不如早作打算,大家都好。”

    千柔冷笑道:“太子如何,我自然不能下定论,但李家的女儿,难道嫁不出去吗?明明能做正室,何苦非要往东宫送?明明是同宗同姓的姊妹,何必纠缠不清去争一个男人,惹人笑话?”

    她扬起下巴,一字字的道:“我一向觉得,面子没有里子重要,过日子,就该让自己舒坦自在。太子妃出嫁之后,别说太子肯一心一意待她,便是太子不肯,我也要出面维护,让这个女婿只善待我女儿一人。在我心目中,太子妃的幸福,始终最重要,至于糊涂人说的闲话,我从不在意。不错,太子妃至今无嗣,但那又如何呢?她现在才十八岁,未来有无数种可能。谁说日后太子妃生不出来呢?即便迟了些,又如何?只要太子不说什么,他们的事儿,旁人管不着。”

    这番话一出口,薛氏、姜氏脸上**辣的,既吃惊,又尴尬。

    怎么都没有想到,当着众人的面,千柔竟敢说出要太子只善待蕾儿一人的话来。

    这话看上去极其自私,不可思议,但细究起来,她还真有这样的底气。

    至于几个年轻一辈的,都忍不住羡慕起蕾儿的福气来。

    说起来,这太子妃还真是幸运呀,不但得遇良婿,还有这么好的母亲做后盾。

    若能活成她这样,此生当再无遗憾。

    蕾儿的目光,在薛氏、姜氏脸上流转而过,又扫视众人,似笑非笑道:“方才听了一番纷争,倒是比戏台子上的戏还热闹些。”

    她说着便朝薛氏招手,等薛氏忍着忐忑近前,这才道:“本宫自出嫁以来,一言一行,自问并没有对不起定国侯府之处,反而侯府还因为本宫,被世人高看一眼,族中兄弟们的前途顺畅许多,就连姊妹们,嫁得也比之前显赫。常言说得好,知足常乐。侯府得了好处,自当安分守己,惜福才是。若是贪心不足,惹恼本宫,以后再不让侯府的人进门,损失最大的,自然不是本宫。”

    平静的目光,从容的话语,如利剑一般,扎在薛氏心上。

    薛氏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是怎么说的?太子妃息怒,此事与我无关,我也只是劝一劝罢了。既然太子妃不情愿,芳云的事情,自然是要作罢的。”

    蕾儿冷笑道:“与你无关吗?你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连底下人的心思都不能察觉,这就够可笑了。等察觉了,你不但不阻拦,还跟着掺和,难道不是存心想分一杯羹吗?”

    薛氏脸上的血色褪尽,想要辩解,但对着蕾儿清凌凌的目光,只觉得自己所有心思,都被她洞察,又觉得她浑身上下,带着一丝威压,竟让人遍体生寒。

    满腹的话,在这一刻,竟都说不出来了。

    蕾儿蛾眉轻颦,娇弱的星眸含着坚决的波光,一字字的道:“事已至此,本宫也不必躲躲藏藏。太子与本宫成婚之时,已经给本宫许下承诺,说此生绝不纳妾,只愿与本宫相知相守,本宫自当出嫁从夫。所以,无论大家有什么心思伎俩,都收起来,安分一些。”

    她冷笑,加重了语气道:“人和人在一处,无非你给我脸,我给你脸。本宫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若有人再敢痴心妄想,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语落,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蕾儿虽然嫁为太子妃,身份显贵,但在亲眷面前,向来是亲和有礼的。

    如今露出冷厉的一面,方让人恍然明白,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有决断的,根本不容小觑。

    姜氏惊惧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心中满是不屑。

    太子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只与蕾儿相知相守呢?

    身为女子,就是爱做梦,根本不知道男人心易变。

    如今两人好得蜜里调油,自然,太子愿意给她几分面子。等时日久了,她人老珠黄,膝下又无子,凭什么留住男人呢?

    想归想,到底蕾儿身份摆在这里,又才发了怒,姜氏不敢跳出来直承心事。

    这时,千柔的侍女红樱走进来,打破了寂静:“太子来了。”

    她看众人一眼,脸色有些古怪,接着道:“太子本打算去见几位公子,半路上,芳云小姐却躲在假山后面,直接朝太子扔了个雪球。幸好太子身边的侍从机警,直接挡住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吃了一惊。

    李雪茹最先反应过来,便冷笑道:“倒是没想到,原来芳云不止嘴巴能说,勾搭人的手段,也是不缺的。”

    谁都不是傻子。

    才闹了这么一出,李芳云又去齐崇光跟前折腾,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姜氏心砰砰乱跳,眼珠子转来转去,连忙道:“这是怎么说的?芳云不过是性子活泼,爱闹了些,这才冒犯了太子罢了,何尝有旁的意思?”

    她笑了一下,转而道:“不过,太子殿下宽厚大量,想来自是不会计较的。”

    她言语很谦卑,心底却有几分得意。

    蕾儿信誓旦旦言语锋利,千柔寸步不让,想从这里下手,是成不了事的。

    但东边不亮,西边亮呀。

    直接去太子跟前,展露出娇憨可爱、活泼动人的一面,加上芳云姿色又出众,男人如何能无动于衷?

    只要他心动,便有可趁之机。

    红樱看姜氏一眼,似乎想笑又不敢笑,声音平板的道:“太太猜错了呢。芳云小姐惹了事之后,立刻就跑到太子跟前表明身份,又跪下请罪,啧啧,那模样倒真是天真娇弱,楚楚可怜。不想,太子说自己是皇室中人,身份尊贵,偏有人不长眼要来冒犯,可恶至极。虽然今天是瀚哥儿的好日子,但仍旧不能轻饶,不然会堕了皇家的颜面。他已经下令,让身边的侍从将芳云小姐绑了,送过来让夫人们亲自发落。”

    她咳嗽一声,继续道:“奴婢是提前过来报讯的,想来,他们也该到了。”

    姜氏一听面无人色,身子发颤。

    李芳云虽是庶出,但在她面前,一直是极其温顺的,故而姜氏也有几分疼爱这个女儿。加上李芳云长得好,她更是盼着让李芳云嫁得高贵些,好为家里添光彩。

    蕾儿出嫁之后的风光,大家都看在眼里,偏巧几年都没孩子,真是天赐良机。

    渐渐的,她与李芳云都动了心思,也就一拍即合,母女同心了。

    只是没想到,费尽了心思筹划,不但没能入齐崇光的眼,还将齐崇光和蕾儿一起得罪了。

    这是做的什么孽呀?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肯按常理出牌呢?

    为何李蕾儿即便生不了,也能坦然自若呢?为何齐崇光身份尊贵,身上挂着万千女子的倾慕,却跟中了邪似的,死心塌地只爱蕾儿一人?蕾儿生不了,他为何还能淡然处之?

    她心里十分悲愤,又有几分忐忑,想了又想,将目光投到蕾儿身上,求救道:“芳云的行为确实欠妥,但念在她年纪小不懂事,又是族妹的份上,还望太子妃开一面,饶恕她这次。”

    打狗也得看主人。

    今儿个李芳云若真被惩戒,他们这一房的里子面子,真是要丢光了。

    故而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李芳云保下来,再论其他。

    蕾儿心中冷笑,淡淡的道:“这跟本宫有什么关系?她犯了错,自当由侯府的当家主母做决断,求本宫做什么?”说着,便将目光投向薛氏,似笑非笑的道:“本宫是绝不会逾越的,此事如何处置,只看婶娘的意思了。”

    薛氏脸色顿时苍白,很快咬着牙道:“闺阁女子,本该安分守己,芳云却胆大妄为,行为不检,等回府后,立刻关入家庙。”

    见千柔含笑看过来,眸底带着冰凉之色,她连忙接口道:“芳云的年纪,已经该择婿了。一月之内,我会择个匹配的人家,将她远远嫁了,不会再生风浪。”

    为李芳云一人,得罪千柔和蕾儿,是十分不智的。

    故而如何取舍,薛氏心底很快就有了计较。

    姜氏身子一震,呆若木鸡,芳华一众姊妹脸色发白,千柔、李雪茹互看一眼,似笑非笑每个人的神色,都清楚映入眼中。

    蕾儿抿着唇,静静看了一圈,心中毫无退缩之意,自怜自伤之心也慢慢淡了。

    是,她如今没有孩子,这是她的心病,但只要齐崇光不介怀,旁人是没资格置喙,更休想塞人,将齐崇光从她身边抢走。

    以齐崇光的身份,要他一生只爱一人,的确挺难的。但她偏不服输,偏要将这个男人禁锢住,不容旁人觊觎,不容他离开。

    虽是能想开,但劳心半日,加上又是跟自家亲人针锋相对,蕾儿便觉得神思倦怠,眼前隐隐有些发晕。

    千柔一直在留心她,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得蹙起眉,担忧的道:“你脸色不太好,不如暂且歇一歇去吧。”

    虽然最近几年,蕾儿调养得很好,但千柔只要一想到她在奉州受伤,就觉得心疼。

    蕾儿点了点头,站起来时却觉头晕,碧青忙搀住她,脸色变了一变。

    千柔见状,也顾不得旁的,忙亲自引蕾儿进了之前住的绣楼。

    至于余下的人,自有李雪茹招呼。

    因蕾儿身份已然不同,随行的侍女里,却有懂医术的,连忙上来诊脉。

    那侍女诊了一回,微微蹙眉,复又将眉头舒展开,起身笑道:“大喜大喜,太子妃这是有了喜了!”

    蕾儿在帐里听了,不禁坐起来,失声道:“什么?”

    千柔也吃了一惊,扶住她的肩膀,看着那侍女道:“真是喜脉吗?”

    侍女笑道:“按之流利,圆滚如珠,定然错不了,必定是喜脉无疑,约有一个多月。”

    蕾儿怔住,只觉心里有一团暖洋洋的火,眼泪将要转出来,心里有几分辛酸,更多的是喜悦,仿佛有一只小鸟吱吱喳喳叫着,将要从心口里飞出来一般。

    虽然世道艰难,这些天来遭受了不少糟心事,因为子嗣,受尽了白眼和算计,但终究上天还是肯眷顾她的。

    她看向千柔,几乎要哽咽,却强忍着,靠着千柔道:“娘亲,我有了呢。”

    千柔又是快慰又是心酸,忍不住也落下泪来,一则喜极而泣,二则,心底隐隐有些担忧,怕蕾儿生产之时会遇上凶险。

    然而,如今正是极好的时刻,她自是不愿说那些来扫兴的。

    她沉吟了一瞬,朝碧青道:“再去请个太医诊一诊,倘若是真的,便去告诉太子殿下。”

    如此,自然不是因为信不过那医女,只是这有孕是大事,不能不谨慎行事。

    碧青连忙点头,自去打点不提。

    另一侍女花枝咬牙道:“太子妃不过是怀得迟了些,她们就满肚子坏水。如今形势翻转,看那些长舌妇们还胡吣什么?等事情证实了,奴婢立刻就出去,用这事打她们脸!”

    一时太医进来诊脉,果然是有了,时间也跟医女说的差不多,才怀上一个来月。

    这一番得了证实,登时满屋喜气洋洋。

    消息一经传出,薛氏一众人脸上虽笑,心里却禁不住又惊又妒又惶恐,连忙要进来道喜。

    千柔一概都拦住了,只说蕾儿今日起得早,方才情绪又有所波动,十分困倦,根本不容她们进院子,只放了李雪茹进去。

    众人虽不甘心,却不敢违逆,只得悻悻退了出去。

    千柔、李雪茹都是体贴之人,只与蕾儿细语几句,便让她躺着好生歇息。

    蕾儿这时的确有些倦了,加上方才又惊又喜,情绪起伏太大,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不一时就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喁喁的说话声,蕾儿睡眼惺忪,刚睁开眼,却见齐崇光正坐在床边,定定望住她,竟似说不出话来。

    两人目光相对,蕾儿命屋里侍女都退下,这才绽开笑颜,缓缓起身道:“夫君,我有了呢。”

    “蕾儿,你这傻丫头”齐崇光小心翼翼抱着她,似捧着易碎的轻瓷,眼中分不清是惊是喜是怒,叹息道,“你怎么敢瞒着我冒这样的风险?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适合孕育,何必吃这苦头呢?”

    他回想了一番,明白必定是那几日不设防跟蕾儿亲昵,这才令蕾儿怀上了。

    他便皱着眉,接着道:“这几年一直都平安无事的,都怪我定力不够,被你美色所惑,这才”他愁眉不展,既怨自己,也担忧蕾儿。

    至于蕾儿,虽然擅自做主,但他是舍不得怨的。

    蕾儿靠在他身上,心中一片安宁欢喜,笑着道:“我觉得,只有咱们两人,虽然好,但到底太孤独了些。且你都二十三四了,还没有子嗣,实在不像话。”

    伸手去摸齐崇光皱起的剑眉,轻轻抚平,轻声道:“夫君,你怎么不高兴?你最心爱的女人,一心一意盼着给你生儿育女,如今总算有了,难道不是莫大的喜事吗?”

    齐崇光叹息道:“确实是喜事,但后面还有一道坎儿呢,我如何能放下心来?我如今什么都不想,只盼着你能好好的。”

    他将蕾儿拥紧,温柔又坚决的道:“若你能平安生产,我做什么都情愿,就算折寿也甘愿。”

    “别胡说,”蕾儿连忙出声,拧着眉道,“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人的,你得陪着我才行。”

    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轻声安慰道:“夫君,我知道你担心,但我运气一向不错,能逢凶化吉,又有你在身边呵护。你且放开心怀,不要太紧张,不然,我必定也会情绪不稳,反而会令情况变得糟糕。”

    齐崇光听了这番话,恍然明白过来,连忙露出笑容道:“你说的是,是我想偏了。蕾儿,你好好养身子,我会陪着你,咱们好好的,什么都不怕。”

    事已至此,其实处境最艰难的是蕾儿。

    自己心底就算再怕再担忧,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岂不让她胆战心惊,令情况更糟糕?

    蕾儿睁着清亮的眼睛瞪着他,见他虽然在笑,但眸底仍旧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哪有一点往日里杀伐决断的威严。

    若不是彼此相对这么久,她也不能察觉他的心思。

    蕾儿有些想笑,心里又有些发酸感动。

    这个男子,时刻都是以她为先的。

    她有孕,他其实也欢喜,但更担心她的身体。

    如斯男子,叫人如何舍得?

    她必定会好好养胎,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伴他一生一世的。

    正想着,齐崇光低头看着怀里的佳人,见她星眸柔媚得宛如一汪春水,含着如许深情。

    他心中一紧,覆上她柔软的双唇,吻了下去。

    两人唇齿相接,相亲相依,享受着亲昵和温暖,齐崇光的心,这时才渐渐平静下来,完完全全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甜蜜和快乐。

    蕾儿的话其实很对。

    最心爱的女人,甘愿为自己生儿育女。

    于男人而言,真是平生幸事。

    他之前虽说了,若不能生,情愿过继,但若是上天肯垂怜,那,自然还是能有亲生的孩子更好一些。

    更何况,这孩子是他们共同孕育的,会长得跟他们相似,让人一想起来,心中就温软如水。

    两人亲吻许久,察觉到他呼吸渐渐灼热,蕾儿连忙推开他,轻声道:“夫君放心,我必定会好好养胎的。”

    俯在他胸口,笑着道:“本来我有孕,当给你纳妾的,但我是个妒妇,绝不会答应,所以这段日子,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

    齐崇光一呆,旋即明白过来,点着她的鼻子道:“今生今世,我只要你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今儿个你那族妹在我面前卖俏,我一点都不喜欢,只觉得不胜其烦。我的心思,你也知道的,别再说这些了。”

    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倘若我能替你怀胎十月,替你承受生育之苦,我也是甘愿的。如今,不过是几月不能同房罢了,算什么?何况,等你生产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道:“蕾儿这般不放心,难道当我是禽兽么?”

    蕾儿面红,斜睨他一眼道:“莫非你不是吗?”

    齐崇光听得这一声,似嗔似怨,如许**,将目光投向她。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见她双靥晕红,楚楚动人的翦水双眸,在羞涩中隐隐透着媚眼如丝的风情,诱惑至极,美得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齐崇光双眸暗沉,忍不住道:“小妖精,你就是生来克我的,又懂我的心思,对着你,我真是要成禽兽了。”

    摸摸她的脸,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岳母向来驯夫有道,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岳父却一直没纳妾,想来岳母是极有手段的。你们母女感情好,你请教一番,自然也就懂了,如何?”

    蕾儿听出他言语中的深意,不由得面红耳赤,啐道:“这种事,我怎么好问呢?”

    齐崇光笑着道:“没事儿,岳母向来开明聪慧,自然明白夫妻在这上面和谐了,日子才好过。你开口问,她必定毫无保留。”说着捧起她的脸,亲了几口,又亲吻她小巧的耳垂,在她耳畔诱惑似的道:“好蕾儿,答应我,好么?”

    许是今日的喜事太醉人,许是他的唇很能醉人,蕾儿如喝了酒一般,竟有些醺醺然,身不由己道:“嗯”

    齐崇光满意微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又低头轻轻亲吻她的嘴角,低低说道:“蕾儿,世间始终只有你最好。”两人细细呢喃,柔情万种。

    等回了东宫,喜讯传开,道贺的人纷至沓来,几乎快要踏断东宫的门槛。

    齐崇光怕蕾儿劳累,给蕾儿下了禁令,让她好生歇息,至于来客,一概让管事接待。

    直到齐逸峥亲自来探,才见到蕾儿。

    彼此照面,寒暄一番后,齐逸峥便安慰蕾儿道:“虽然你身体状况不太好,但朕会倾尽大燕所有医力,护你平安生产,还会于年底大赦天下,为孩子祈福。你与崇光又都是好的,上天必定不会薄待你们。你只管安心养身体,旁的什么都别操心。便是崇光,朕也会给你管着,绝不会让他被人勾引了去。”

    蕾儿红着脸,行礼道谢,感激不尽。

    她十八岁才怀上,照大燕的规矩,已经算是罪过了。

    但一直以来,齐逸峥从未有一丝怨言,反而尽力护着她,将她当成女儿一般看待,齐崇光反而退了一步。

    齐逸峥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状似无意一般道:“你母亲可还好?”

    蕾儿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暗叹,不待他细问,便将千柔的情况一一告知。

    见齐逸峥听得十分认真,蕾儿一颗心酸酸软软的。

    身为帝王,一辈子钟情一人,却求而不得,这内中滋味,真是令人酸楚怜悯。

    叹息了一瞬,也就更加觉得,自己如今能有夫婿相伴,梦寐以求的孩子也来了,实乃上天赐予的福分。

    有了身孕,最紧张的并不是蕾儿,反而是齐崇光。

    没多久,太医院最擅妇人脉的蒋太医,便进了东宫,只负责给蕾儿调理身体。

    本来照齐崇光的意思,最好让蒋太医每天都给蕾儿诊平安脉,但又怕太频繁会让蕾儿心情紧张,这才改为五日一次。

    他十分细心,问过蒋太医之后,得知蕾儿的身体虽然调养得不错,但因为有旧伤,生产之时,十之**是要剖宫产的。

    齐崇光一听胆战心惊,吓得不行。

    等回过神来,他连忙让蒋太医将大燕众医女中,擅长此道的人列出来,亲自去拜访,又早早跟尹青云说定,到时候要他亲自在产房外坐镇。

    诸事停妥后,他自己便不外出,只在东宫照料蕾儿,亲自给蕾儿端茶倒水、洗头洗澡,又连连问蕾儿想吃什么,自己好让人寻来。

    如此温柔体贴,不止东宫众人侧目,就连时常过来陪伴的千柔,也有些目瞪口呆,连连感叹说,自己当初怀孕时,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虽然大家都如众星捧月一般对待蕾儿,但千柔是个有经验的,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又要求她每天多做些简单运动,免得长得太胖将来自己难受。

    蕾儿精神很好,底子也不错,除了最初三个月有些不舒服,容易觉得疲倦之外,之后渐入佳境,整个人都似有了无穷活力。

    她与齐崇光时常谈论腹中的孩子,有时盼望是个活泼的男孩,有时又觉得若是个美如仙子的小女孩,也是不错的。

    男孩、女孩的意义自然大大不同,齐崇光十分期盼能一举得男,这样就算有了交代,蕾儿便不必再承受生育之苦。

    只是,想归想,看着蕾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突然又觉得,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蕾儿能平安生下来,就足够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翻了篇。

    入夏后,蕾儿的肚子圆圆滚滚,看上去竟比一般妇人怀孕时大一些。

    这天,又到了诊平安脉的日子。

    蒋太医手指搭上去好一会儿,神情越来越郑重。

    齐崇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开口问,又怕影响到蒋太医,又坐了回去。

    他坐下又站起,反复几次,屏气凝神,只觉得心跳从没这么急过。

    一旁的千柔看得头晕,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忍不住问:“太医,究竟如何?”

    蒋太医没吭声,示意蕾儿把另一只手伸出来,又诊了一回。

    室内一片凝重,侍立的丫鬟们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生怕惹出动静。

    就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太医终于松开手,缓缓露出笑容来。

    这一笑,仿佛冬去春来,令屋里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千柔心稳稳当当落下,嘴角不自觉染上一层笑意,问道:“蒋太医,情况如何?”

    只有齐崇光关心则乱,仍是板着脸,目不转睛盯着蒋太医,生怕他嘴里吐出什么不好听的。

    “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蒋太医眉眼都是笑意,抚了抚胡须,缓缓道,“太子妃这喜脉,是双脉之相。”

    “双脉之相?这是什么意思?”齐崇光皱眉,傻傻地问。

    蒋太医微笑,解释道:“太子妃这一胎,应该是双生子。”他看向齐崇光,接着道:“之前下官便有所察觉,只是月份不足,怕弄错了。如今再探脉,仔细探查过,绝不会有错。”

    众人一听,不由得都喜笑颜开。

    “双生子?”齐崇光先是一呆,随后猛然走向蕾儿,扶住蕾儿的肩膀,“蕾儿,你听到了吗?你怀了双生子呢!”

    蕾儿好半天才回神,点头道:“听到了,夫君,我很欢喜。”

    齐崇光哈哈笑道:“我更欢喜。”一双剑眉高高扬起,眉飞色舞,转而又道:“真是太好了,我竟然如此厉害!”

    见他乐傻了一般,众人都是一呆,其后忍不住都掩面笑起来。

    过了一时,齐崇光从惊喜中回神,扯着蒋太医出去,正色问道:“太子妃的身体,本就不适合生育,如今怀了双胎,可有什么忌讳?”

    蒋太医早见识了他对蕾儿有多重视,闻言并不吃惊,只笑着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忧,太子妃身子骨其实不错,如今怀了双生子,早产的几率会大些,至于旁的,却是无碍的。好在之前就说定了要剖宫产,也一直在做准备。等到太子妃生产时,必定会得到最好的照料,平平安安生育的。”

    齐崇光这才放心,命人厚赏他,自己迫不及待回屋陪伴蕾儿。

    时间过得很快,掐算着时间,蕾儿的预产期渐渐临近。

    因知道她可能要早产,齐崇光除了必要的外出之外,其余时间都陪在她身边。

    这日午后,齐崇光伴着她散步,却听见她低低哎哟了一声,连忙凑近了问:“怎么了?”

    蕾儿想答话,脸色却发白,冷汗滚滚而落:“我肚子有些痛,可能可能中午吃多了”

    跟在身后一直充当布景板的医女见状大喊:“太子妃,您这是要生了。”

    她这一喊,齐崇光大惊失色,慌得手足无措。

    蕾儿却比他镇定些,冲他笑道:“夫君,送我去产房。”

    齐崇光被她的镇定弄傻了,深吸一口气,才渐渐回神,弯着腰将她抱起,送进产房。

    东宫上下立时忙碌起来。

    产房里早已经按照千柔的要求,用最好的药材彻底消毒,凡是进来的人,都要换衣服,各样要用的器具,也有专人负责消毒事宜。

    因为之前早有准备,倒是忙而不乱,不一会,一切准备就绪。

    千柔赶来,换了衣服进了产房,尹青云、蒋太医也来了,守在外面坐镇。

    至于齐崇光,却被关在了外头不准入内。

    产房的门紧紧闭着,里头什么声都没传出来。

    齐崇光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挠墙,抓着尹青云不放,连连问:“怎么没动静?”

    尹青云啼笑皆非,劝道:“殿下别着急,这还早着呢。太子妃是剖宫产,又是双胎,最快也要一个多时辰。”

    大燕朝,这剖宫产的技艺,跟后世比,实在算不得高超。

    好在太子妃身体调养得好,这次又集合了大燕最出色的医力,又有千柔出面安排,应该能平安无恙的。

    尹青云沉思着,不由自主想起,人人都赞他心细胆大功劳高,说他是杏林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当初其实是千柔一席话令他顿悟,这才有了之后的缝合术、剖宫产等一系列的医术突破。

    这些年来,这些技艺,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如今,得益的,是千柔的女儿。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时,产房里头突然响起一阵婴孩的啼哭声,震天响,一副要将房顶都要掀翻的架势。

    尹青云吃了一惊,正要露出笑容,齐崇光蓦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等跑过去之后,侍女们都拦着不让他进去。

    齐崇光无法,只得踮着脚往里瞧。

    虽然帘子低垂密不透风,什么都看不见,但这样瞧着,似乎心底要好受一些。

    过了一时,听得里面又是一阵婴儿啼哭,与之前的声音合在一起,此起彼伏,格外热闹。

    齐崇光身子一震,明白两个孩子都出来了。

    这时,只见千柔从里面进来,神色有些疲倦,但眉眼隐约透着喜色。

    他连忙开口问:“蕾儿怎么样了?”

    千柔见他不问孩子,反而先问蕾儿,心中十分安慰,轻声道:“因为是剖宫产,给蕾儿喝了药,此刻她仍旧在昏睡,但情况还不错,殿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齐崇光喃喃低语着,眸底有一抹水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有多怕。

    越是爱,越是承受不起失去。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在蕾儿面前强颜欢笑,但心底却是止不住担忧若是生育之时出了意外,他怎么活?

    如今尘埃落定,上天竟然肯厚待蕾儿。

    终其一生,他都会感谢上苍,会惜福,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太子,心怀天下,不辜负这份厚待。

    千柔见他如此,越发觉得欢喜,微笑道:“恭喜殿下,蕾儿这一次生的是龙凤胎,殿下儿女双全,可喜可贺。”

    齐崇光眸中闪现出欣喜欲狂的神色,旋即,却如喟叹一般道:“只要她与孩子都安好,就足够了。”

    千柔颔首道:“殿下这话很是。”

    看着齐崇光,转而又道:“太子向来对蕾儿好,以蕾儿为先,按理说我不该多嘴,但蕾儿这次虽然有惊无险,实际上,身体吃了很大的亏,流了不少血。殿下没有亲眼见识到,自然是无法想象的。还望殿下今后继续一心一意,只善待蕾儿一人,不要辜负你们的情分。”

    齐崇光连忙点头,肃然道:“岳母放心,崇光此心天地可鉴,此生只会与蕾儿同度,若有违逆,天地同诛。”

    千柔微笑道:“倒不必发誓,你时刻记在心底,也就足够了。”

    两人谈了一阵之后,里面有医女出来,说已经收拾妥当,可以进去了。

    齐崇光听得这一声,连忙冲进去,并没有去看孩子,只冲向蕾儿。

    只见床榻上蕾儿闭目睡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十分轻微,心中痛惜至极。

    这一双儿女,其实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他在床榻边坐下,拉起她的手,亲吻了一下,明知道她听不见,却还是低声道:“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只对你好”细语温情,情意绵绵。

    蕾儿顺利生产,且诞下龙凤胎,本是天大的喜事,但这时却又起了流言,说齐崇光当日在狩猎场受伤,不利于子嗣,如今蕾儿却生下龙凤胎,内中必有蹊跷。

    世人都是这样,见不得旁人好。何况蕾儿真真占尽了世间好处,惹人嫉恨自是极可能的。

    只是,流言虽不堪,但终究有破解之时。

    洗三之时,一对龙凤胎在众人面前露面。

    虽是孪生的孩子,眉目样貌却不相似。

    男胎与齐崇光眉眼相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至于女孩,融合了齐崇光、蕾儿的长处,小小年纪就看得出秀美异常。

    事实胜于雄辩,流言戛然而止。

    千柔在东宫一连住了半月,眼看着蕾儿能够起床了,两个孩子越长越逗人喜欢,方才放心回家。

    等晚上李靖行回来,问过蕾儿的情形,一颗心也安稳落下。

    夫妻夜话时,千柔便道:“之前我一直觉得太子并非良婿,却没想到,竟是我想错了。瞧他对蕾儿那般在意,我竟觉得,来日即便他登上高位,也能只爱蕾儿一人。”

    李靖行扬唇,带着几分自得道:“你虽是有夫之妇,却能令皇上倾倒,一生不渝。蕾儿是你亲自教导出来的,心性好,又聪慧,这驯夫之道,自然也是极精通的。太子自幼与她相识,本就对她钟情,如今成缘,蕾儿又甘愿冒险为他孕育,他自然会惜福的。你放心,他们两人,必定会成为一段传奇。”

    千柔遐想一瞬,颔首道:“若果真能如你所言,是蕾儿的福气,也是太子的福气。”

    李靖行抬起手,抚摸着她的鬓发。

    虽然眼前的女子,早已经过了韶华之龄,但始终是他心中的挚爱。

    他定定看着她,佯怒道:“好了,老是说这些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蕾儿的人生,她自己能走好。至于你,离家已经半月,怎不好好哄一哄你夫君?”

    千柔见他故意板着脸,不由得笑起来道:“看李大人的模样,似乎真生气了,都是我不好,竟不知有时候,人其实是越长越小的。李大人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在我面前,有时候却只是个孩子罢了。”

    李靖行撑不住,也笑起来,其后却咬牙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嘲笑夫君,看来得振一振夫纲,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见千柔一脸疑惑,他含笑覆上她的唇,印落心中的绵绵情意。

    全文完

    后记:

    昌武元年,神武帝齐逸峥即位。帝在位二十年,励精图治,内安百姓,外拓疆土,平定东平王动乱,四海靖平,天下咸归。神武帝终生未立皇后,四妃之位虚设,世人皆知,其一生痴恋佳禾郡主,不改初心。

    太康七年,三月,户部尚书李靖行上书请辞,携佳禾郡主归隐。

    五月,帝逊位于太子齐崇光,其后不知所踪。坊间传闻,神武帝余生,一直追随佳禾郡主左右,未曾远离。

    乾康元年,太子齐崇光即位,是为承安帝。皇后李氏,乃佳禾郡主之女,父李靖行,官至户部尚书。李氏德行出众,品貌俱佳,深得太子欢心。李氏嫁为太子妃,因四年无出,备受流言困扰。其后,李氏诞下龙凤胎,龙凤呈祥,再无人敢置喙。

    李氏生性简约不喜奢华,聪慧绝伦颇有见识,秉承佳禾郡主之志,心怀大义,时刻以百姓疾苦为念,常被赞有国母之风。

    承安帝与李皇后情意甚笃,即位前,后院并无姬妾,即位后只册封李氏为皇后,三宫六院形如虚设,终生未纳妃嫔。曾有大臣上书,指责不合规矩。承安帝义正言辞,当面斥曰:“朕自幼受太上皇教诲,于少年时游历奉州,亲自品味百姓疾苦,下定决心终生只愿以天下为念,绝不愿沉迷女色,荒废祖宗基业,更不愿辜负万千百姓。只有心怀不轨之人,才会盯着朕的后宫不放,盼着能以女色惑朕,从中渔利。若卿等乃贤臣,自当一心一意辅助朕,开创太平盛世,成就万世基业。”此言一出,众臣缄默,再无人敢议论此事。

    承安帝在位期间,秉神武帝遗志,开盛世之初,与李皇后成就眷属传奇,终生只有二子一女,皆是李皇后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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