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没事罢!”罗慕英急冲冲进来,力气太大,将旁边坐着的阮灵韵撞翻在床上,方才她听下人传报罗慕玉受伤,差点没将魂儿给吓飞。

    罗慕玉的脚丫子正准备包纱布,两根脚趾头红红的,还有些发肿,先头还疼,涂了一层凉凉的膏药,然后就没啥太大感觉了。

    “好多了,二姐,你别担心。”

    见自己妹妹咬牙坚持的模样,罗慕英整个脸都扭曲了,在床边锤了一记,当场发作叫道:“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弄伤我妹妹!”罗慕玉身子一直不大好,罗大太太和罗慕英几乎将她看作宝贝,即便如今硬朗了不少,这种观念却一直未曾改变过。

    “方才,那茶水本冲我来的,是玉妹妹救了我呢。”阮灵韵晃悠悠地起身,有些不满地看了罗慕英一眼,最终还是找回了存在感。

    她的手臂也被泼出来的热水溅到,幸亏衣服隔了几层,所幸不重,涂了一层药后便没事了。

    杨雨柔表情尴尬,忙好声好气道:“都是我不慎,让玉妹妹受了伤,万分对不住……”

    罗慕英至少不会去质问一群人,人家主人家都这样说了,再吵就没意思了,被杨雨柔宽慰了几句,脸色也稍稍恢复,老大不情愿站至一边,看着丫鬟给罗慕玉缠纱布。

    及笄礼罗慕玉是别想去了,杨雨柔前头还有事,便告罪退了出去,留下一群丫鬟婆子细细照看着。

    二房的三姐妹,连同表姐齐舒云,也一同前来看望罗慕玉,说了几句话后,一道儿离开里屋前往观礼院落。杨雨馨的及笄礼即将举行,罗慕玉催着留下的二人前去观礼。

    “我不去了。”阮灵韵俏生生地瘪着嘴,一副闷闷不乐模样,罗慕玉是为她所伤,哪里还好意思去前头,当下硬着头皮喊道,“没甚可看的。”

    “你若不想看,来杨府做甚?”罗慕玉觉得好笑,阮灵韵的表情一眼便知,小姑娘都羡慕大姑娘呢,今儿杨雨馨将会盛装出场,正宾还是子女双全的永宁侯侯夫人。

    “不去,不看。”阮灵韵犟起来了,嘟着嘴坐在榻上,一副皇帝老子也动不了我的架势。

    不是罗慕玉不想劝,而是此女名头太大,她也劝不得。不知是何原因,对方竟然隐瞒了身份出宫来。

    若不是她曾看过书,倒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当今太后出自阮国公府,阮国公夫人生阮灵韵时难产而亡,阮国公就再也没续娶过,独自抚养儿女长大,阮太后疼惜国公唯一嫡女,便将阮灵韵接至宫中抚养。

    当今皇帝也是极喜欢这位外甥女儿的,阮灵韵早早被封了郡主爵位,明面上说是个郡主,却比公主还要受宠。于是,阮灵韵从小养成了刁蛮霸道的性子,尤其长大后更甚。阮灵韵不顾凤昭订亲,还对他百般纠缠,即便是他后头续娶了杨雨柔,过程也是波澜重重。

    书中倒没写阮灵韵何时碰上凤昭,莫不成是今日?

    杨雨馨是凤昭的未婚妻,她的及笄礼,凤昭自然会前来讨杯酒喝的。

    “二姐,时间差不多了,你得去前头,”劝服不了这个倔强的小姑娘,罗慕玉只好转头换人,“咱们大房就来了我们两姐妹,你若不去,该如何交待?再说翠蓝在此处陪我,二姐你就放心罢。”

    罗慕英本是不愿意去的,此时却也不是她任性的时候,作为将军府嫡女,代表的是罗家的脸面,嘱咐几句妹妹好生休息,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屋子。

    罗慕玉和阮灵韵呆坐着无聊,阮灵韵手臂红痕慢慢褪去,丫鬟们见没啥大事,也随她在屋里头随便玩。阮灵韵舀了棋盘过来,在榻上架上桌子,就要与罗慕玉对弈。罗慕玉不大懂棋,对方摩拳擦掌担任起师傅的角色,一盏茶时间下来,当师傅十分过瘾,乐得阮灵韵手舞足蹈。

    正在此时,阮灵韵的丫鬟急进门来报:“咱们大少爷来了。”

    阮灵韵面上一惊,失声道:“大哥来了!何人告诉他的?”又转头看旁边的嬷嬷,“何嬷嬷,可是你?”

    “奴婢自作主张,若郡主有个好歹,奴婢只怕不好与太后娘娘交待。”何嬷嬷是宫里派来的嬷嬷,身份自然不必说,阮灵韵是个女魔星,谁也管不住她,方才四处乱跑一会儿就不见人,可不,回来手臂就烫伤,幸好不大严重,否则跟出来的宫人,谁都逃不过挨板子。

    连皇帝都拿她没办法,唯今只有一人令阮灵韵害怕——她亲哥阮国公府大少爷。

    罗慕玉顿觉尴尬,不过各人也没将她当回事,八岁的小姑娘不用避嫌,若是杨雨柔或是罗慕英在此,阮轻楚估计就不能一路畅通进门了。

    外头的丫鬟打了帘子,阮轻楚一身青玉色长衫进了屋子,进门便见阮灵韵往罗慕玉身后藏,不由地失笑,脸上还是故作正经,道:“妹妹又顽皮,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还不快快出来。”

    罗慕玉如今是第二次见着男二号,这一段时间,将书中重量级人物都见全了,心态早已更上一层楼,倒不似上次那般局促不安或是表现出呆样。罗慕玉嘴上挂着假笑,还朝他点点头算作问候。

    阮轻楚的亡故的姨妈是杨雨馨、杨雨柔的母亲,阮国公和杨大人是连襟儿,杨雨馨今儿及笄,阮轻楚代表国公府前来道贺。

    阮灵韵从罗慕玉身后拱出来,踩了鞋子奔过去,活蹦乱跳作讨好状:“大哥,我的好大哥,我可没受伤,是玉妹妹救了我。”赶紧转移话题才是正理。她这一次是求了太后出来的,故意截了传信的太监,没有事先和阮国公府打招呼,就想着偷偷摸摸出去玩几天再回去,没想到如今被自家大哥逮个正着,原本那一腔好玩的心思全没了,全身上下都透着股失落劲儿。

    阮轻楚长眉一挑,看了一眼小桌上摆放的棋盘,视线又落于罗慕玉的脚上,接而快速收回来:“是么。”

    罗慕玉一惊,下人传话显然只会告知他阮灵韵受伤,定不会告诉她罗慕玉怎么着,没想到对方分辨力迅速,一眼便知是她脚伤着了。

    “那滚烫的茶壶往我泼来,是玉妹妹踢走的,大哥你可不知道,玉妹妹当真勇敢得很。”

    “噢,”阮轻楚拉长了音,轻飘飘地看了罗慕玉一眼,“那是因为罗三姑娘出自将军府,猛将之女,武艺高强,乃是常事。”阮轻楚眯了眯眼睛,十分客气地奉承道。传闻罗慕玉是痴呆,在他看来,对方一点也不傻;她体弱多病的风闻也是众所周知的,而今,罗慕玉居然能帮阮灵韵挡下危险,看来,这位小姑娘没一样是和传言相符的。

    阮轻楚伴皇帝左右,掌起草诏令,参预机密,京都之事无一不晓,加之他记性颇佳,是故从未有过失误。

    罗慕玉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武艺高强”哪里能形容她,忙推辞道:“哪里哪里,当不得真,偶尔动上一动,只当强身罢了。今日之事,乃是郡主自身福泽深厚,我岂能居功?”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没想到小姑娘见识还不赖,阮轻楚温和一笑,眉眼弯弯:“今日罗三姑娘救我四妹于危难,他日必将报答。阮某明日登门送些药材至府上,只望贵府不要推辞礼薄才好。”

    “哪里当得起阮公子亲来……”罗慕玉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道,阮国公是从一品官职,而罗家镇国大将军为武散官正二品,国公府大少爷亲自登门太给面子。

    “罗大公子年纪轻轻便封中郎将,三年前当年以首位得以入预备役,实为我辈楷模,阮某早有耳闻,不知罗大公子近日可曾赴任?若是公务繁忙,阮某倒不好前去打扰。”罗慕遥从西山大营调回来不久,任期未到,按理应在家中待命,阮轻楚明知故问,故意装作不知晓。

    罗慕玉就算再傻,如今也该知道对方存心试探,哪有人会问一个小姑娘如此刁钻的问题,事涉前院男人们的事务,就算她知道,也不能随意说出口。正常出门交际的姑娘大约都是十岁左右,像她这等小孩级别,一般都在后头玩闹。就连和她差不多大早熟的罗慕可,如今也只会争一争衣裳首饰和宠爱而已。

    因此,罗慕玉看阮轻楚眼神都变了,怎么看,都觉得对方那笑容透着股狐狸味儿,她心下一横,梗着脖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答道:“此事全凭由父亲、大哥做主。”

    觉得自己说的太笼统,又添一句:“我一个小孩子家,哪里知晓大哥做什么呢?”言毕,还故作天真地眨眨眼睛。

    “我也不懂大哥每日在做什么,皇外祖母只说大哥做的是大事。”阮灵韵拍拍手笑嘻嘻地答道,使劲地奉承着阮轻楚。

    见小姑娘被自己逼急,最后耍赖露出一副孩童样,阮轻楚心中顿觉好笑,不再捉弄于她:“四妹妹好生陪着罗三姑娘,莫怠慢了人家。”

    “知道啦。”阮灵韵见状,知晓阮轻楚不再追究,赶紧颔首答道。

    “嗯,”阮轻楚满意地点点头,顺手摸了摸阮灵韵的头顶,交待道,“何嬷嬷稍后将四妹带回府上,莫叨扰了杨府。”

    意思是阮灵韵的身份不要随意揭开,还是按照原来所说的,恭王府的远房表亲。恭王府本就是皇亲国戚,说是表亲也不过分嘛。

    “大哥快去,只怕杨大姑娘的及笄礼都快完了罢!”阮灵韵使劲将他往外推,能在外呆一会是一会,可别耽误她玩乐。

    虽说及笄礼男女分开观礼,可毕竟观礼是在一处,阮轻楚今日前来,本是想见见两位表妹,估计等他再过去,整个流程都走完了。杨雨馨如今和人订亲,自该避嫌,而杨雨柔孤身一女子,他也不好单独约见。

    罢了,下次有机会再行见面。阮轻楚笑了笑,带着小厮去前头寻杨老爷告辞。

    “你没去观礼,当真不后悔?听说,凤大公子生得英武不凡呢。”罗慕玉捏着棋子,略有些犹豫地问道,凤昭今日也会前来,没想到经此一役,又帮着杨雨柔引开一个超级炸弹式配角。

    阮灵韵不在意地哼道:“有妇之夫有何好看的,别乱动,你这一步走得又坏了。”理都没理她,直接将罗慕玉的黑子重移回去,再往另外一处按上,将自己那白棋给堵上。

    罗慕玉只觉得牙酸,书里头可不是这样写的,想当年,嘉宁郡主阮灵韵差点没堵凤家大门。

    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照如今来看,她姐姐,阮灵韵,两个女配都到齐了,可是,为何她们二人一个没起心思,另一个对凤昭是一脸不屑?

    罗慕玉百思不得其解,摸了摸下巴,看着被对方弄得乱七八糟的棋盘,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的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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