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杪白把那小孩子搁在旁边儿,拿出件衣服给自己换了换,他身上都是那种尸体的腐臭和血腥味儿,甚至手腕儿上被那“人”的肠子缠过的地方还沾着碎肉。

    甄老爷子一边开车一边随便拿块布抹了把脸,不时转过头来严令逼迫杪白把他脖子上的伤口沾上任长江给的药擦一擦。

    杪白将脑袋伸进自己那个顶他半个大的登山包口袋里,找了半天拖出一瓶酒精来:“用这个不行吗?我就这么小的伤口,根本连血都没出多少。”

    甄老爷子回头瞪了他一眼,杪白马上乖乖从脱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任长江给的小药瓶,这小瓶子只有手指头大小,里头装的液体少的可怜。杪白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沾了里头金色的液体往伤口上涂,刚碰到就疼的呲牙咧嘴。

    杪白疼的哆嗦了一下,刚挨上就一缩脖子把纸巾从自己伤口上拿开,低头看的时候纸巾上金色的液体已经成了黑色。他抿了抿嘴角,看任长江那么大的伤口好像没事儿一样把药剂往上面倒,没想到会这么疼。他换了块纸巾又擦了擦,直到颜色不再变黑为止。

    药剂还剩下小半瓶,杪白仔仔细细将瓶口封上又放回包里。旁边的小婴儿一边看他一边吃手指头,杪白把他抱起来,突然觉得今天晚上所经历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老头儿……”杪白喊。

    “嗯?”甄老爷子没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杪白怀里抱着小婴儿,将他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又在箱子里摸出个奶嘴擦干净放在他嘴里。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抬头看着甄老爷子的后脑勺,表情有点儿不知所措,好像是后知后觉刚刚感受到恐惧一样。

    “任长江说的好像都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我想回家了。”

    甄老爷子这才回头瞥了他的小孙子一眼,杪白两只眼睛在黑暗里茫然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刚刚发生过的一切,杪白在他心里永远都会是个小孩子,他看起来那么干净脆弱,可惜世道要变了,再这么下去连个死去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碾死他。

    甄老爷子知道杀人不容易,哪怕是个看起来已经死掉的,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可惜他现在不能停下车来摸一摸杪白的脑袋,告诉他没什么。因为他的杪白必须接受一切,然后变坚强。

    老爷子想了想,随即轻笑一声,他们这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几十年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是即将发生的一切,杪白面对的一定会比他多。所以他必须保证,如果在没有他存在的情况下,杪白必须也能好好儿地活下去,甚至比他在身边的时候活的更好。

    “你想回家吗阿白?我们两个一起坐在堂屋里等着被某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咬死吃掉,或者也变成怪物跑去咬人?”

    杪白不说话,他怀里的小婴儿把奶嘴吮吸的啧啧有声,大概是饿了而且哭累了,这时候乖乖窝在杪白怀里,微微闭着眼睛,看起来又乖巧又漂亮,就像当初甄老爷子抱着杪白坐在堂前晒太阳时候他的样子。

    甄老爷子从怀里摸出那把“龙舌”,他早就将这刀重新包好。他曾经对自己说过,刀在人在,可惜这把“龙舌”早就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了。他把刀朝后扔去,刚刚好落在杪白大腿旁边。

    “怕什么阿白,你是女孩子吗?一个行动迟缓的怪物而已,看看你刚刚那个样子,难道要躲在我身后一辈子?我都要七十岁了,你在拖累我吗阿白?”

    杪白一愣,微微侧过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家老头子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从小被这个老人溺爱长大。甄老爷子对他来说就像座山一样伟岸而安稳,他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只有甄老爷子,他对老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亦父亦母,崇拜而且依赖。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他贪玩,结果小测验成绩出来,连及格都没有。他吓的捧着卷子一路哭回家,到家的时候两只眼睛已经像核桃一样肿了起来。甄老爷子那时候简直吓坏了,当场把用卷子垫了桌脚,然后对他说:

    阿白没事儿,哭什么呢,爷爷又不会怪你,你尽力了吗?不不,不尽力也没关系,别太累身体最重要。别哭了阿白,还有下次呢不是,完了还有下下次,哪怕都没考好,大不了爷爷养你一辈子,有我呢。

    杪白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他摸了摸手边的“龙舌”,好像才是第一次看见老头子后脑勺上的白发。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头不上不下,恍然惊觉这个曾经日日将他扛在脖子上骑大马的男人已经这么老了。

    杪白没有爸爸,甄元山和他相隔快五十多岁,就算他年轻的时候多厉害哪怕刀枪不入,但他毕竟是老了。

    杪白隔着布将龙舌握进手心儿里,怀里的小婴儿终于睡着了,月光朦朦胧胧从车窗外透进来一点儿。杪白伸着脑袋朝外面看了一眼,刚刚过十五,月亮依旧是个大圆盘,刚才被云彩遮住,这会儿正在努力往外跳,已经大半个身子冒了头。

    “甄老头儿,谁说我怕了,你别怕才对,以后你就躲在我后面,我不怕你拖累我。”

    甄元山听完杪白的话,突然间大笑起来,如果不是正在开车,他很想转过头去拍一拍杪白的脑袋,杪白这孩子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从前是,现在也是。

    甄元山带着杪白就这么连夜赶路,杪白自从刚刚遭遇了那些怪物之后就不再敢睡觉了,他讲睡的直流口水的小孩儿放在车后座上,自己爬到前面去和甄老爷子说话,给半夜开车的老头子提提神。

    一老一小晚上都没吃东西,杪白从包里拿出一袋苏打饼干两瓶水,一块一块往甄老爷子嘴里送。杪白实在是饿了,吃完一包又拆开一包,甚至翻出盒子来将饼干渣子都倒进嘴里。

    甄老爷子一边看他一边笑:“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买一点?”

    杪白摆了摆手,最后一块饼干塞进甄老爷子嘴里。突然灵机一动似的转过头来:“我们要不要屯点儿东西?食物、水、还有生活用品,甚至还有武器,应该把厨房那套刀具拿着了。”

    杪白的话简直逗的甄老爷子哭笑不得:“那是切菜的刀,阿白。”因为离得近,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伸手拍了拍杪白脑袋:“如果真如任长江所说,那活下来的人比死去的人少太多了,吃的东西应该很容易找,实在不行那漫山遍野跑的都可以吃,不用愁,带的太多反而是累赘。干净水和生活用品可以买一点,今年冬天已经格外冷了啊。”

    车子又走了半个小时,渐渐进入市区。算是个大点的城市,可是市区里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只有彩色的霓虹灯闪闪烁烁,给人的感觉格外空旷。

    甄老爷子把车子开到一家加油站门前,房间里面黑洞洞的,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杪白跟着下了车,跑到工作室去敲了敲门,半天里面才亮起一盏幽幽的灯,看起来恍恍惚惚的从远处走过来。

    开门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一开始躲在门后悄悄往外看,问了杪白半天才把门开开。他手里拿着一把充电的应急灯,看起来大概是刚被吵醒,眼角还沾着黏糊糊的眼屎,但是看他眼下明显的烟袋,又好像是没睡好造成的。

    “你好,我们要加油。”杪白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很不经吓,似乎说话声音大了就能把他吓跑或者当场吓晕一样。

    男人看了杪白一眼,大概因为杪白的外表太无害,他舒了口气,才把开了一条缝的门完全打开。

    他指了指远处那些加油用的设施,然后冲杪白说:“你们自己加吧,把钱给我就行了,要发票吗?”

    杪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连门都不愿意出,不知道是太相信自己还是太懒。他回头冲甄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加油。

    “我们需要两个油桶装满油带走,您这儿有吗?”杪白从怀里摸出钱包,估算了一下这车油箱的剩余油量,又加上两个油桶的钱。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儿不耐烦,但还是冲杪白扬了扬下巴,递给他一串钥匙,并挑出了其中一个:“油桶在后面仓库里,并排的三个里最左边的那个,你们自己去搬吧。

    杪白结果钥匙,简直被他弄的莫名其妙,他绕道加油站后面去,从仓库里搬了两个10升的油桶,然后跑去把钥匙还回去。

    这回甄老爷子也跟在杪白旁边,那人大概看着他们一老一小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溜达,好心似的提醒了他们一句:“你们晚上别在外面乱跑了,最近不太平,据说是有杀人团伙作案,弄死了几百个人了,啧啧,惨不忍睹的,连警/察都死了不少,不过更多的还是失踪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就说了这么两句,等杪白想再问的时候已经挥手赶人:“行了赶紧走吧,找个宾馆住着,明儿早上再出来溜达。”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没啥人看哈,不会坑的,更慢一点而已

    关于小攻啊,你们没见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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