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楞低矮,农家小院内。

    “娘,娘,你看,爹爹给我买了糖球!”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从外面跑过来,台阶边,一个宝盈放下针线,伸臂抱起孩子,这时一个男子扛着大米过来,一身粗布衣裳,好像从街上买米刚回来,此人正是弄玉,他已经当爹了,生活的洗礼令他失去了当初的狂傲,渐渐融入了农家生活。

    原来,楚宫城破那一刻,宝盈流落民间,被弄玉救起,原本一对冤家在苦难中结为夫妻,他们互敬互爱,惺惺相惜。只是闲时未免思念过去,思念亲人,并常叫弄玉出去打听消息,这次也是如此。

    “怎么样?有没有三哥与晚妤的消息?”宝盈一如既往问。

    “哎……”弄玉显得很丧气。

    宝盈知道又没有消息了,不免失落:“看来他们大约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宝盈垂下了头,咬唇哭泣,七年了,整整七年了,这七年间齐国占领楚国,君王换了一批又一批,最终还是被楚国夺回,据说新上任的君主是个王室成员,年纪不知,身份不知,就连名字也不知,只知道百姓常称君王为‘昭王’。

    昭王是谁?是不是她三哥?她还有哪个弟弟呢?谜团越来越多。

    月明了又缺,缺了又圆。时间依旧不快不慢的度着。直到有天茅屋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公子浩,一句‘十妹,你受苦了!’道尽了无限心酸,宝盈手里的碗掉落在地,整个人都震撼了,过去一幕幕的眼前上演,战乱,寒冷,流离失所,各种痛苦委屈刹那间涌上心头,她被瓦解了,彻底的瓦解了。

    公子浩紧紧抱着妹妹,两人都痛哭了起来。

    哭罢,宝盈去邻居家借了两个蛋,炒了些蔬菜,同弄玉一起凑了一桌菜,尽管简陋,却吃得其乐融融,最让人难忘的是那碗蒸蛋,由于珍贵,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动筷子,最后放在桌子中央都凉了。

    公子浩心里很难过,当即叫随从买了半只咸鹅,一斤烧肉过来,他自认不在乎清贫,怪就怪他见不得妹妹难过,见不得她被贫困所包围,谁让她是他妹呢?

    餐桌果然即刻丰盛了……

    公子浩与弄玉聊天,碰杯。

    从公子浩的谈话中知道了好多事,楚宫沦陷,素妍梅树自缢,小侯爷在逃难中被推下悬崖,还有三哥与晚妤,那日两人负伤逃出了楚宫,在天鹅湖边拜了天地,私自结为夫妻,齐王越王受不起名誉受损,命人暗地埋箭,趁两人赏湖之时射中了晚妤,晚妤死在了轸的怀里。

    楚王、越王担心事情败露,就对外宣称晚妤不满政治联姻,被赐予钟建为妻,钟建是谁呢?钟建是齐王的手下,有靠劳的意味。

    宝盈震撼,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公子浩很平淡,像是说故事一样:“民间都喜欢才子佳人,更有好事者添叶加枝,无论怎么传都是画饼充饥而已,现实就是现实!”喝了烧酒,他接着道:“轸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自从当了君王后,待人比以往好多了,他延续历代君王制度,勤政爱民,注重良才,尽管广纳后宫,却对一个人念念不忘!他的书房始终放这个从池塘捞上来的玉蝴蝶!据说那是晚妤丢下来了。”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阴阳相隔,但愿三哥和晚姐姐来生能够白头到老!”

    公子浩苦笑着,继续吃菜,弄玉替他倒酒。

    公子浩像是想起来是的:“对了,我这次来也是昭王叫的,他听说你们在这里落脚,叫我接你们入宫!”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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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宝盈弄玉被接入宫里,‘蓬莱阁’里,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昭王,还是那么英俊高大,就是老了一些,沧桑了些,嘴边冒出斑斑胡痕,她喊他‘三哥’,他淡淡点头,亦不再以前那么软弱与客套,也不见公子浩那般透露疼爱,她与他之间因为权力而相隔得非常遥远。

    顺其自然,宝盈恢复身份,变成大长公主,弄玉因为妻荣夫贵,被封为大长驸马。

    然而昭王依旧寂寥,尽管他有后宫佳丽三千,却没有一个入得了心,晚妤去了,他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每日虽忙,忙罢了是空虚,闲时他总爱登城远望,这日天气冷,他不由得想起了赵将军,于是飞书一张,硬是把赵将军从边塞拉回来了。

    赵威廉归来了,好多人都问他文漱的消息,他的回答令人非常失望,已病逝,是的,边塞风大寒冷,环境极其恶劣,文漱刚去不久就病倒了,当时也没有大夫治疗,就带病拖着,谁知越拖越重,然后就一命归西了。流放之人很多都等不到召回,而他却挺了下来,倒不是他有多能干,只因心中有梦,有信念。

    赵威廉被封为‘一等大将军’,事业可谓大鹏展翅。他知道公子轸这是在追寻过去,甚至麻痹自己,他知道他喜欢喝酒,两个人就聚在一起喝酒,一个君王,一个将军,举杯不分彼此,喝前还是好好的,说起过去,喝着喝着都哭了,青春与旧人大多都已不再,这都是谁的错?时间果然一把刀。

    (依稀记得公子轸强迫晚妤逃宫那段,他们被赵威廉拦住,两人作赌,谁输谁就放弃,他使劲的往前逼步,公子轸一个劲儿往后退,退到一个极致,公子轸忽然跳起一个反脚,竟然把赵威廉踢倒在地上,公子轸乘机冲上去,将剑指向他,洋洋得意道:“不是说要赌么?看清楚,现在你输了!”

    赵威廉捂着胸,还没答话,就已经口吐鲜血,公子轸看他伤的不轻,就蹲下身帮他检查伤口,哪料手还没碰上他的衣服,一道白色的石灰从对方袖子里抖了过来,公子轸防不慎防,眼睛被石灰粉给呛住了,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了,赵威廉乘机把剑指向他问:“现在到底是谁赢谁输?”

    公子轸捂着眼睛,脚步踉跄不稳:“你……你居然跟我来阴的,你真是太卑鄙了!”

    “不是我卑鄙,是你挡着末将办差事!”

    晚妤跑了过来,扶着公子轸问怎样,公子轸捂着眼睛不说话,晚妤对赵威廉质问道:“刚才你撒的是什么?石灰粉吗?”

    赵威廉不急不缓道:“放心,这个是白色的粉末是小侯爷那边研制的‘黑目散’,专门用于战场上灭敌之用,只要回去后找到解药,一切都会恢复的!”

    晚妤没有再问,打算扶公子轸去清洗眼睛,公子轸哪里是柔弱之辈,使劲把晚妤推在一边,好不客气冲着赵威廉怒道:“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要不是我见不得光,我早就把你碎尸万段了,你等着,回去后咱们的账以后慢慢算!我不让父王剥掉你几层皮下来,我公子轸誓不罢休!哼!”

    “好!末将等候着!”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让着谁,场面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就算公子轸再厉害,但此时是见不得光了,晚妤怕此事闹大,再一次扑上去扶他,这次公子轸没有拒绝,晚妤对赵威廉说:“今儿你用暗器伤人,你们本是平手,现在我跟你回去,你需要帮三公子隐瞒协我出逃一事,你答不答应?”

    赵威廉犹豫不答。

    见他犹豫,晚妤厉言:“若不答应,我晚妤就死在这里,你说你把我逼死了,你的后果是什么?”

    赵威廉不傻,也不想生事,就答应道:“好!不说可以!不过,三公子也不准提这个‘黑目散’的事情,咱们两不相欠,就此别过!”

    “好,但愿你记得此刻所说的话,若敢透露,我定然不饶!”晚妤厉言,两人几乎交定,手边的公子轸不悦了,只听嘴里反驳道:“让我饶了他,哼!休想!做梦!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就是死了也把他拖进棺材里面去!”

    晚妤气恼道:“现在都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今儿错的本身就是我们!”

    公子轸这才没有跟赵威廉计较,场面暂时平定,几个人一起回了宫。)

    还有他整他,故意请他吃饭那段:

    (赵威廉坐椅子,椅子是朽木的,一坐就倒,公子轸大骂摆椅子的人,还赏了对方一巴掌,赵威廉喝茶,感觉茶水喝到嘴里不化,用舌尖细品才知道是鸡蛋清,他脑子一懵,当即吐到地下的痰皿里,最古怪的是那点心,看上去芝麻密布,娇软可爱,轻轻一咬却怎么也拉不动,他细细一看居然是牛筋的,这会子他实在受不起了,当即拍案而起,岂料,话还没溢出口,桌子率先塌掉了,盘子‘砰’的一阵声碎一地,落得满地狼藉。

    公子轸看着他,故作惊恐。

    赵威廉阅兵无数,战场杀敌无数,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局面,当即就不客气道:“三公子不用大费周章做这种卑鄙的事情,你要是对我赵某不满意,咱们大可以比试一场,来个刺激的!”)

    不打不相识,忙忙碌碌都是为些细琐之事,偏偏当时就较真了,现在再想来,那算什么?有什么比相聚一起更加此幸福的事情呢?只是晚妤不在,旧人永远变成了昨日黄花,这辈子怕是再也聚不齐了,空留下太多遗憾。

    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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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草木萧条,阁楼上昭王极目远眺,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规律而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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