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贾老爷,原先倒是个中过举的,只是现下不比以前,凡是贵族子弟,有人举荐即可做官,倒是中了举的未必能轮上。贾老爷命数不好,中了举不仅没发家,为了跑关系,倒把个家当都给败光了,一直蹉跎到三十岁还没娶上媳妇。不过合该他过了三十就转运,咱们安邑坊的顾太爷家就有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看中他,招他做了上门女婿。顾家也大方,成亲后倒没有要贾老爷住丈人家,而是另拿了这个宅子做顾夫人的嫁妆,许他们夫妻搬出来单住在这里。

    “顾家是生意人家,最是势利不过的,贾老爷成亲之后据说常受顾家人的冷嘲热讽。他住的又是妻子的陪嫁宅子,那顾氏又是个脾气火爆的,贾老爷受了贾家人的奚落,自然也要撒气在她的头上,两人三言不合便吵起来,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总之在整个安邑坊都是有名的。

    “这样子闹腾着过了七八年,却还没有孩子,两人的感情便愈发地不睦了,直到那年冬天,年前下了场大雪,第二天就听说贾老爷离家出走了,说是去西北闯荡,不闯出个样子来便不回京。”

    田婶子唏嘘着给知秀说了顾家的事情,知秀还拿了零嘴给她吃,弄得田婶子兴趣大浓,又把贾老爷走后顾家的事情也给说了。

    “那顾氏,听说是自从贾老爷走后就病了,到底是那么多年的夫妻吧,总归是有感情的。不过她病后。这顾家人便开始登门了,初初还是打着照顾病人的名义,后来见顾氏病得越来越重,只是拖着罢了。便愈发地不像话,拖家带口地来这顾宅住。

    “原来就是贾老爷离京的那年,顾太爷便去了。顾氏的两个弟弟,最是不肖的,吃喝嫖赌将自己那份家业给败光了,便惦记上顾氏的这个陪嫁宅子,趁着她生病,阖家跑来霸占。到如今哪,顾氏躺在床上是管不了事了。这宅子已然成了她两个弟弟的居所,真是……啧啧……”

    田婶子啧啧有声地叹息。

    知秀这才听明白,便问道:“方才门口的那位婶子也是顾家的人吗?”

    田婶子道:“那位呀,就是顾氏大弟顾瑞林的内人,娘家姓杨。就是顾氏的弟妹了。”

    她说到这里,差不多顾家的事也说完了,便开始对知秀感兴趣起来,话语里开始打听知秀等人的详细来历。

    知秀见她太八卦,问她打听事情挺好,却不愿意把自家的事情给她知道太多,便敷衍了几句,又拿了一串铜钱塞过去,将她打发走了。

    坐在车里仔细想了想。按田婶子说的,这顾宅已然是被鸠占鹊巢了,贾老爷的妻子顾氏说是病着,连自家宅子被人占了都没法子,想来不仅病得很重,说不定还受了顾家人的欺负。

    她得了贾老爷临终前的吩咐。要将他的骨灰送到顾氏手上,立场上自然是跟贾老爷和顾氏在同一边的。凡是女子出嫁,娘家给的陪嫁东西便是属于她私人的财产了,除了她的子女,别人都没有擅夺的权利,虽说有女子死后,陪嫁被娘家收回去的,但那也是没有子女亲戚的情况下。顾氏如今还没死呢,她那两个弟弟未免也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她便开了车门,跳下车来,李妈自然也跟下来。

    “走,咱们再去敲门。”知秀对阿桑道。

    阿桑便将马车交给李妈先看着。

    两人一起走到顾宅门外,见左右邻居还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也不去管,径直敲门。阿桑的力气大,敲得门板砰砰响。

    好半天,里面才开了门,伸出来一个小孩子的脑袋,道:“你们找谁?”

    知秀道:“我找顾夫人。”

    “这没有姓顾的……”

    小孩子还没说完,知秀就笑起来,弯腰对着他的脸道:“小孩子撒谎可是不对的哦,快叫你家大人出来。”

    那小孩有点憨憨的,眼神有点呆,人中那里还挂着鼻涕,被她这样一说,便昂着脑袋道:“谁撒谎了,是我爹叫我这样说的……”

    啪一下,他脑袋上就被打了一下,门后面有个人骂了一声蠢娃子,将他拖入门后。

    知秀和阿桑对视一眼。

    那门后终于转出一个男人,板着个脸掩饰尴尬,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说话的时候,那孩子还扒着他的腿好奇地看,却被他按着脑袋拨回去。

    知秀便道:“你是这家的人吗?”

    男人道:“当然了。”

    知秀道:“我们找顾夫人,她丈夫贾正老爷拖我们给她捎东西来。”

    男人本来很警惕,一听捎东西,眼睛便微微一亮道:“什么东西?”

    知秀道:“我们要看到顾夫人,才能拿出东西来。”

    男人便笑道:“你们说的顾大嫂就是我姐姐,她丈夫贾正便是我姐夫了,我们都是自家人,我姐姐病中,不方便见客,你们把东西给我就是了。”

    这男人就是顾氏同胞弟弟顾瑞林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朝知秀和阿桑身后看去,见那两辆马车和一辆装得满满的大车,心中暗暗盘算不知那贾正带了什么东西来。

    知秀道:“这怎么可以呢!我们受贾老爷之托,要亲手交给顾夫人的。况且我们是贾老爷的晚辈,既然来了,总要当面拜见顾夫人。”

    顾瑞林道:“我姐姐正病着呢……”

    “那我们更应该去探望了,贾老爷托我们捎东西来,正是要我们待他看望顾夫人。”知秀微微笑起来道,“你是顾夫人的弟弟,这么说是顾家大爷了,你也是来看望顾夫人的吗?”

    “啊……我,是啊。”顾瑞林差点说漏嘴。

    知秀道:“这顾家的人也太不像话了。哪有让顾大爷你这个客人来给我们开门的道理。想必顾夫人病着,下人们都怠懒了,等会儿见了顾夫人,我定要告诉她。”

    “这个……”

    知秀故意说顾瑞林是客人。其实就是挤兑他,他没有权利代替顾夫人来见客和收东西。

    顾瑞林没想到她这般机灵,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知秀却已经道:“咱们都是贾老爷的晚辈。我是尊称贾老爷一声叔叔的,虽说第一次来拜见顾夫人,但也不能算外人了。还有,这位阿桑兄弟,正是贾老爷的义子,也便是顾夫人的义子了!”

    “什么?!”顾瑞林大吃一惊,眼睛便向阿桑脸上看去。

    知秀笑道:“阿桑。还不快见过你舅舅。”

    贾老爷死前把阿桑托付给知秀照顾,他死后,阿桑基本都是听知秀的话了,此时便真的朝顾瑞林弯腰施礼,口中道:“阿桑见过舅舅!”

    “哎这个……”顾瑞林被这变故弄得手足无措。

    知秀便趁机往门上推去。道:“顾大爷,咱们这就去见顾夫人吧。”

    她推门,阿桑便跟着推门,顾瑞林来不及阻止,一时两扇大门洞开,将里面的宅院全都暴露出来。

    知秀和阿桑顺势便走了进去。

    顾瑞林忙道:“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知秀看着他好奇道:“怎么,顾大爷不让我们进去?”

    “啊不是……”顾瑞林又忙否认。

    知秀笑道:“我想也是,我们是来拜见顾夫人的。顾大爷只是客人,怎么会不让我们进去呢,是吧?”

    顾瑞林吭哧吭哧说不出话。

    知秀却已经环顾了一眼,大门进来先是个外院,正面一排的倒座房,有个比大门更加齐整的二门。

    二门口正站着一个约莫三十。穿着青花衣裤,做妇人打扮的女人,伸长脖子朝大门看。正好知秀和阿桑进来,便跟她打个对眼。

    知秀便冲她叫道:“你可是顾家的下人,你家老爷托我们送东西来,还不赶快去通报你家顾夫人!”

    那女人便睁大了眼睛道:“你们真是姑爷派来的?”

    知秀听她说姑爷,便问道:“你说的姑爷可是贾老爷?”

    那女人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姑爷就是姓贾的,叫贾正。”

    顾瑞林一看见这女人站在二门口,便已经脸色一变。

    知秀见那女人这么说,想必她是顾夫人的陪嫁了,贾老爷是倒插门的,难怪这女人称他为姑爷,便道:“正是贾老爷让我们来的。”

    那女人得了确切答案,顿时欢天喜地起来,口中大叫:“姑爷有信的!姑爷有信了!”一面便已经转身冲进二门去。

    知秀回头,见顾瑞林正在拧眉立目,被她眼光一接触,又立马换车笑脸色,不由暗暗好笑。

    想来这顾瑞林妄图霸占姐姐的陪嫁宅子,如今听到正牌姐夫派人来了,自然是要心虚害怕的。

    她也不理会,径直带着阿桑往二门走去。

    顾瑞林没法子,也只能跟在后头。

    还有方才在大门口探过脑袋的那小孩,也一路跟在他大腿后面。

    进了二门,便是个正院了,此时正有一群人呼啦啦地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纷纷议论。

    “真是那姓贾的回来了?”

    “那死鬼倒没回来,说是他派人来了。”

    “这么多年没消息,怎么突然就有信儿了,还赶在这个时候……”

    “别把咱的好事给搅了才好……”

    这群人扭头互相说着往外走,不提防知秀和阿桑已经进来了,两下里一照面,顿时吓了一跳,嘴巴也立刻闭得紧紧的。

    知秀见这一群男男女女的,个个都是眉眼慌乱的样子,心中有数,却故意笑着问道:“请问哪位是顾夫人?”

    这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成了锯嘴葫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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