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一要动迁,首先坐不住的就是刘家大儿媳妇儿金慧子,这母夜叉过春节都没说先来公公婆婆家问候一下,倒是动迁消息一出就立马杀到了棚户区。

    药美满正好这天休班,早上洗完衣服工装衬衫刚晾到门口的架子上,刘胜权家里嗷嗷嗷的已经吵吵起来了。

    “别说没用的,今天人我都带来了,为的就是防你们这一手,什么死后归这个归那个的都没用,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谁好欺负,没谁是好惹的!”不用问,大老远就能听出来这是金慧子的声,房顶上的土都被震的往下落灰。

    药美满站在自家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想过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事,又觉得这是人家自家的问题自己也不好参与。可刚转身打算回屋热点儿剩饭,刘家叮叮咣咣的传来了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换做是谁也坐不住,药美满拿着钥匙关上家门,小跑着往刘家跑。

    屋里地上一小滩的都是带着大米粒的粥,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天天被二嫂抱着站在门口,吓得浑身直哆嗦,这孩子都作下病了,别的孩子都提鬼啊神啊的害怕,只要他一不听话,提起最吓人的大娘,马上就老实。

    屋子里除了气得握紧了拳头的刘胜权,还有站在金慧子旁边一声不吭还弄的浑身上下都是理的刘家老大,一个戴着眼镜中年模样的男人站在一旁也是一脸尴尬。

    药美满看了一眼一屋子的人,从二嫂手中接过天天说:“孩子我先带过去吧,这地儿乱糟糟的再给孩子吓到。”

    天天进了屋子还浑身的哆嗦,冰凉的小手死死的攥着药美满的两根手指头,似乎还是心有余悸的问:“美满叔,大娘今天又来干啥?”

    “谁知道她干啥,你就在这儿呆着,哪儿都不去。”药美满想了想,把天天抱上床随手打开电视,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起刚才地上的那滩粥,低头问孩子:“你是不是还没吃完饭呢?”

    天天点了点头,小眼睛湿漉漉的。

    药美满想起了药老爹活着时候,有一次老爷子在市场的摊子被管那块儿的地痞给掀了,那天爷俩刚巧买了份盒饭,直接站在倒骑驴旁边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就打算吃饭。药老爷子拿着方便筷子夹了一块儿鸡肉刚打算递到药美满的嘴里,倒骑驴便被上来的一伙人给踢倒了。

    那么一盒子平常根本也不常吃到的饭菜就那么撒了一地,那块刚刚还在筷子上夹着的鸡肉滚出去老远。

    药老爹跟几个地痞厮打在一起,药美满岁数小,傻乎乎的站在旁边看着地上的饭菜,好半天才哇呀一声哭出来,张着嘴抱住其中一个正往药老爹身上抬腿的地痞的大腿就是一顿咬。

    那天晚上回家也没再做饭,药老爹身上被打的生疼,一头栽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年幼的药美满站在里屋门边儿,小声的说着:“老爹,你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从回忆中慢慢走出,药美满看天天也不哭了,从衣服兜里拿了点儿零钱说:“你先看电视,美满叔给你买点儿方便面火腿肠回来下。”

    走到胡同边儿正巧看到两个正往路口墙上贴东西的,仔细一瞧才知道,原来动迁的事儿这回算是真的了,贴的东西就是个通知,让各家各户最近就去拆迁办商讨合同的事宜。

    也不知道金慧子一帮人是几点走的,刘胜权满脸疲惫的过来接儿子,靠在厨房门口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里屋的门,示意药美满把门关上,哥俩儿私底下说几句话。

    药美满拿过烟抽了一口,叹了口气,跟刘胜权也有些心照不宣了,看对方这脸色就知道今天金慧子一家子过来准没说什么好话。

    “你咋定的?这房子动迁了要钱还是要房子啊?”刘胜权问。

    “想要个房子,主要没房子的话,以后我也没个地儿住。”药美满自己都盘算好了,用这个旧房子换个回迁房,就算再不好也是个落脚地儿,毕竟现在他根本也没多余的钱交一套新房子的首付,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个实习生,工资钱够自己日常开销就已经不错了。

    没想到这儿,药美满也会觉得命运对于自己太多的不公平,尽管他不想去考虑自己生父生母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毕竟这二十多年里,虽然有一个他视为生命的老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但却无法将被父母遗弃而且完完整整输在人生起跑线上的这一事实掩盖掉。

    “这房子咱也不要了,拿到的钱就给分了,以后我爹我妈跟着我,少给我哥的钱就当是老人以后的生活费了。”刘胜权满脸的忧郁,看上去总觉得忽然老了好几岁。

    天天被接走后,药美满给毕钧睿发了条信息,问他中午吃没吃饭,今天工作忙不忙。

    短信一直到晚饭时间才回复,药美满正在厨房做饭的功夫听到手机铃声,回到里屋看了眼手机,结果短信中只有四个字:老婆,开门!

    毕钧睿拿着从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瞄了眼锅里连汤带水的东西,问道:“吃了?”

    “还没呢。”药美满站在身后看着他。

    “我就说么,我这时间掐的多好啊,知道你休息,知道你的作息时间,我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直接就跑你这儿来了,我今天去了趟外地,这大南风吹得我一脸的灰。”毕钧睿咧嘴一笑,回头冲药美满眨巴了几下眼睛装可爱。

    俩人吃饭时还喝了点儿白酒,毕钧睿一个劲儿的给药美满碗里夹菜,越看对面这个红彤彤的脸蛋子越觉得喜欢的不得了,而且是掏心掏肺的那种。

    酒过三巡,毕钧睿觉得一切都差不多了,扑了几下手,稳了稳情绪说:“媳妇儿,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先听我说完再说话,然后不许生气啥的,行不?”

    药美满吃着菜,抬眼看了看他,应了一声:“说吧,你又犯啥错误了?”

    “啥叫犯错误呢?”毕钧睿听完就不乐意了,挪着凳子往药美满身边凑了凑,“我最近叫人收拾了一下我手里的一个房子,就离你上班那地儿不远。”

    药美满惊讶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儿呛到,“你?房子?”

    “对呀,咱俩自己住的地儿,咱俩的,”毕钧睿说着贱吧呲啦的往人家肩膀上靠,“好好收拾收拾,弄个你喜欢的样子,那个房子有露台,还挺大的。”

    药美满半天没缓过神,看着毕钧睿在自己旁边滔滔不绝的说着,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依偎着,就那样的过着小日子。

    那是一种甜蜜,真的难以用世界上任何语言去形容的心里感觉。

    毕钧睿呆到晚上十点多才磨磨唧唧的离开,药美满送他到胡同口,两个人站在车边黑乎乎的地方捅咕捅咕的。

    “回去慢点儿开,我明天上班,白天就不打电话了。”药美满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毕钧睿的手一直搭在药美满的腰上,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捕捉到对方的表情,“那晚上呢?晚上你能打呀?还是跟我出去?”

    “别不要脸了,赶紧滚吧。”药美满笑着捶了他一下。

    毕钧睿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是远处路灯的照耀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似乎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在那里触动着自己心灵的底线。

    于是他靠的更近了些,抬手掐住药美满的下巴,慢慢的靠近,问道:“从刚才吃饭时候你就没回答我,你愿意跟我一起住么?”

    “你这话说的跟求婚似的?你这种话以前得跟别人说过多少遍?”药美满笑盈盈的说。

    毕钧睿低下头,亲吻着那双温热的软唇,药美满总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让他欲罢不能,让他可以随时随地的失去理智,却又很快的找回自我。

    “如果我求婚,你能答应我么?”毕钧睿这会儿说的特别认真,眼神中有一种无法让人逃避的真诚。

    “大半夜的说胡话,回去慢点儿开,好走不送。”药美满弯腰帮忙打开车门,说着伸手使劲儿一推,毕钧睿一个没站稳直接就坐到驾驶座上。

    “那你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给个动静啊?你这大晚上的到底还让我睡觉不?”毕钧睿扯个脖子喊了一句。

    结果这句还没被环境消化完,药美满杀了一个回马枪就是一脚,直接踹在毕钧睿的小腿上,小声的威胁着:“你别抽风,大半夜在这儿狼叫。”

    毕钧睿不信邪,还真厚着脸皮嗷嗷嗷的叫唤了几声,结果狼倒是没招来,开春儿了发情的夜猫倒是站在墙头**了几声。

    药美满笑得肚子都疼了,白了毕钧睿一眼,不小心瞟见了贴在墙上的动迁通知,低头想了一会儿,慢悠悠的又折回身来,问道:“你咋知道动迁的事儿的?看到墙上那通知了?”

    毕钧睿收起了笑容,合计了半天才开口:“我要是说完你得保证别生气。”

    “你说吧,我考虑一下生不生气,再说了,我一天咋那么多气呢?”药美满觉得这话里有话,走到车边站了下来。

    “那个啥,你慢点儿说,看你能理解和接受多少。”

    “赶紧说吧,我又不是傻子。”

    “那啥,你家现在这块地皮的开发商,就是咱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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