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眼神狠戾,紧盯着的却是斜对面看台上身着橙衣富家公子样的男人。

    皇帝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见那男人起初还有些戒备,后来想起什么似的,得意洋洋的在嘴角噙了抹笑,遥遥向这边抱了个拳算作招呼。

    “那就是他的主子?”

    “是。广陵楼楼主项尹达。”

    “看起来不过是个草包。”

    皇帝原本是想落井下石的调侃仁王一番,但见他神色紧绷,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便也正经起来。

    “你紧张什么?”那男人实力如何皇帝尚不清楚,但仁王曾被他重伤之事记忆犹新,他怎么看都不是需要别人为他担心的角色。

    “他身上有伤!”

    仁王心头火烧,又苦于无法立时将那小人毙于掌下,只得闭了闭眼,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这才专注于莲花池台上的那人。

    那边卫城面无表情,持着寸短匕首立于台上,不言不语,只等着他人上台与他拼杀。他的身形挺拔,手也很稳,表面并看不出来有受伤的痕迹,但是仁王清楚,项尹达那个无耻小人也清楚。

    前来暗杀那次,仁王留在他身上的伤只是当时痛苦,与根基无损,本来不出十天便能将养完好,昨夜仁王将他按在床上,衣衫褪尽才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似乎是用了密集的细小铁钩之类钉入皮肉,拔出时豁开周边皮肤,才造成那样骇人伤口。

    他身上伤处颜色已深,却还未结痂成疤,显是受伤已久,却没用过伤药,才会愈合极慢,稍微挣动,有些伤口甚至还会渗出血丝来。仁王惊怒之下再探了他脉象,分明是伤上加伤害的内息受阻,已是重伤之症。

    虽说仁王百般追问之下,卫城都不曾吐露半句,但想也知道,定是那日暗杀失败,他回去后受了处罚。

    先是毫不犹豫的送他来赴死,在明知他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要为一颗珠子派他上来拼命,仁王心中对项尹达可谓是恼怒至极,若非卫城顽石难点,他一早就下手除掉这混蛋了!

    如今卫城他人到了台上,刀剑无眼,这大会又是除非认输弃权,否则不死不休,以项尹达性格,下给卫城的命令必是让他拼死取胜,兼之因昨日许下的那承诺,仁王此时不能亲自上台,台上若是无人问津的寻常物品还好,但这会台下已不知有多少人被这颗驱毒驻颜的珠子吸引,不出片刻便会有挑战者不断,卫城定撑不到最后。

    没等多久,这边仁王还未想出对策,那边台上忽又跃上一人,观其身上服饰,似是关外云马帮的弟子。

    那人剑眉鹰鼻,面相极是粗犷,握着手中马鞭向卫城先是一拱手:“在下云马帮赫连关闻,特来讨教。”

    他人虽粗鄙,礼数倒是周全,倒是卫城,见人上来半点情绪波动也无,对方说完话后,只是示警似的抬了握着匕首的手横于胸前,接着一矮身,箭似的窜到他身周,形如鬼魅的向他发起攻击。

    皇帝于武学一道上没有研究,只觉他两人一个身形迅急,出招诡谲,另一个则稳重扎实,一招一式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威力,谁输谁赢一时还不好下定论。皇帝不好此道,又与场中人没有牵连,

    很快便感无趣,转头看向身旁薛历川,见他似也并不十分专注,便微侧了头,压低声音与他闲聊起来。

    “姓赫连的那个,似乎不是咱们中原人?”

    薛历川转了头认真回答:“是。云马帮本是关外游牧一族,因处乌桓部落边界常年受到侵扰,族中有人自发组建了一支马队,便是这后来的云马帮。”

    “那这赫连关闻在他帮中是什么人物?”

    “前任帮主的大儿子,两年前老帮主辞世,由他接了帮主之位。”

    “嗯。瞧他样子,倒真看不出会是对驻颜珠这种精巧东西有兴趣的人。”

    “云马帮近年来在中原行走频繁,他们大多直爽豪放,以实打实的拳法掌功见长,于药理上却甚少研究。江湖上最不缺毒物暗袭,他们在这上面吃过不少亏,对这驻颜珠自然比别人更为在意。”

    “是这样,”皇帝摸了摸下巴,突又疑惑起自家侍卫长的渊博:“历川,这么一个关外帮派,你也了解如此详细?”

    薛历川点了点头:“属下曾结识过一位朋友,他游历极广,见闻丰富,很多事属下都是从他那里得知。”

    “是什么人?”皇帝追问。明知以薛历川脾性不会有其它,却还是不可避免有了丝危机感。

    “一个江湖浪客,名叫东扶君。他独身在江湖上飘荡,学识渊博,行事全凭好恶,很多人敬重他,但也有不少人当他是邪魔歪道。”

    说到后面薛历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似是甚觉荒谬。话音刚落,他随即转头往这边看台中间主位上看去:“那边主位左起第三个位置上着白袍的,就是他。”

    皇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见那边他所示意的是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人。那人面容儒雅,与身边人交谈时上挑的眉头,却总像是带着三分讥诮,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突的转过头来,想是认出了薛历川,眼睛里立时多了几分真诚,他扯起嘴角,露出个极愉快温暖的笑容,端起手边茶杯,遥遥向这边敬了一下。

    薛历川举杯回应。他背对着皇帝,脸上的神情无法看到,但想来应是与那东扶君并无二致。

    皇帝不满的哼了声。“你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

    薛历川转过头,不再关注那边。“仁王打招呼之前。属下曾四下查看,便是那时看到他的。”

    “听你语气,你似是极看重他。怎么不跟我提,也好让你去与他叙叙旧?”皇帝语气淡淡,低垂了眼不紧不慢的叩着手中茶盖。

    “…………属下职责所在,不想以个人琐事相烦。……再者,属下觉得能遇上见过一面便好,并不需要特意再相聚。”

    薛历川起先有些困惑,他似乎并不把熟人相见聚上一聚的事当做理所当然,因此对皇帝问话的意义反应不过来,只是话到最后,又下意识的补了一句。

    “嗯。”皇帝呷了口热茶,茶杯凑在嘴边,挡住他得逞似的笑意。薛历川既然并没表现出热切来,那人在他心中也无非只是个较陌生人更为熟悉些的人,对他还构不成威胁。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但凡是薛历川不会上心的人,皇帝对他们向来都有着极大的耐性与包容力。

    “大概是三、四年前,属下初到洛阳时,与东扶君在家小酒馆里相遇。那时他不知惹了什么麻烦,在酒馆里与人动起手来,他武功好,没落下风,但酒馆地方小,打斗起来又无法顾及周围,那酒馆老板差点受到波及,是属下救了他,后来东扶君执意要为此答谢属下,来往中互为欣赏,渐渐便熟悉了起来。”

    虽然并不知道皇帝为何对这些感兴趣,薛历川仍是详尽仔细的做了回答。

    “结交可以,但你可别牵扯进他人麻烦里。”

    “属下明白。属下与东扶君只是性情之交,平日只谈江湖见闻,从不提及自身烦扰。”

    听他此话,显是误会了皇帝意思,但如此也好,总比日后他凭一时义气,搅进别人家纠葛里送了性命的好。

    说话的功夫,台下忽然起了一阵骚动。皇帝抬头看过去,就见莲花池台上立着的还是仁王家的那位黑衣男人,之前上去与他争抢的赫连关闻已不知去向。

    皇帝转向仁王:“云马帮的那个人呢?”

    “死了。”

    仁王语气焦躁,眼睛还是紧盯着台上的卫城。他手中持着滴血匕首,仍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台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加上离的远,他又一身黑衣,让人实在看不出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但是打斗中,他数次身形晃动,差点因此破绽命丧赫连关闻掌下,他的动作愈渐凝滞,反应也明显迟钝了许多,再有像赫连关闻那样的一流高手上台,他绝对撑不下去。

    “玄武。你上去,把那驻颜珠抢过来。”皇帝吩咐道。

    “是。”

    玄武从皇帝身后走出,到了台阶下,脚尖点地,几个起落便利落漂亮的到了那莲花池台上。

    “玄武懂分寸,你大可放心。”

    “六弟!谢谢。”仁王松了口气,原本挺直了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下来靠向椅背,死抠在扶手上的双手也卸了力,指尖的疼痛感猛然清晰起来。

    那边台上玄武与卫城已经无声无息的缠斗在一起。卫城功夫虽说也不错,但终究稍逊玄武一筹,尤其现下他拖着重伤躯体,很快便无悬念的被玄武压制。

    卫城顽固,纵使处于下风,只要是还有气在,便会继续反击。玄武无法,正想着下个狠手将他弄晕了了事,这边掐着他脖颈刚将他按倒在地,准备点了他颈后安眠穴,突听一人朗声叫停,话音未落,台上忽的多出一人来。

    那人上了台并不多说其它,动作迅急,眨眼功夫就从玄武手下把卫城拉到了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时候才可以脱离深夜党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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