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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飞虎便猛然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手臂已经用力箍了上去,苏绚就这样没有丝毫防备,一头撞进那个坚硬有力的怀抱里,被牢牢地勒紧。

    脸颊贴着胸膛,正好是心脏的位置。这一刻心中的安定与满足,已经超出了她所有想象中的美好。

    “你想跟我一起去南容,因为你怕我不是苏卓姬的对手,但是又放心不下兼城,觉得南辽军极有可能会不死心前来偷袭,是吗?”

    苏绚舒服地在他颈肩蹭了蹭,又道:“正如我方才予二叔说的,依照目前南容国内的形势,想要从苏卓姬手里拿回政权并没有那么困难,虽然也是有几分险阻,但是我能应付得来,更何况还有席都统林丞相从旁助我,不用担心,相信我好吗?”

    霍飞虎注视着苏绚,眉头深锁,沉吟良久,最后淡淡道:“我随你去,二叔王衡在这里,不会有事。”

    苏绚愣了愣,从他怀里挣出来,说:“不必。从北疆到绛城来回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这个节骨眼上樊军军心本就散乱不安,你若是这样贸然离开,一走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若真出了万一怎办?你得怎么跟皇帝交代?怎么和你手下的将领交代?”

    霍飞虎并没有因为她的忧虑而受到影响,语气冷肃笃定:“不会有万一,虎哥自有安排。”

    苏绚一时哑然。她当然知道霍飞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有一定的把握。

    可她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沉重,战还没有打完,你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你有比我一起去南容更重要的事情做,如果你放下责任跟着我离开,我的良心会不安,如果兼城在这途中出了事,我想你和我都会内疚一辈子。

    苏绚低声道:“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你,可是,我希望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霍飞虎瞳孔微微一缩,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质疑:“为何要说服我不去?因为在南容还有个未婚夫上将军等着你是么。”

    苏绚一愣,刚要辩解,又听霍飞虎冷漠道:“不见人,不出兵?”

    “不是!什么见鬼的未婚夫!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有这么个人,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记不得了!”

    苏绚瞪着他,忽然觉得委屈:“这个时候就别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根本没有印象。我、我现在意的人是你啊……”

    霍飞虎抬手抚上苏绚的面颊,眼底有令人捉摸不透的暗涌:“是不是回到南容,最后又会记不得我了?”

    苏绚难以置信道:“你胡思乱想什么!这怎么会……”

    “拓达、郑三、唐青、我。”

    苏绚刹那间有点懵了,看着他仿佛看着怪物一般。

    霍飞虎看着她,冷漠的声音中透着着一抹悲伤:“最后也会忘了我。”

    “啪!”苏绚猛地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霍飞虎不避不躲,一动不动。

    苏绚打完了手还在哆嗦,“你什么意思?你就这样看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那种感觉仿佛突然之间被一盆冰水直泼心口,冷的刺痛。

    “别又哑巴了!把话说清楚,我听着呢!今天这话要是说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不是。”霍飞虎缓缓摇头:“你不是……你是什么样的人虎哥心里清楚。”

    “是嘛?那你把小哥拉出来做甚么?偏要揪着这个不放是吗?你要是打定主意不肯相信我要盯着我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气我!?你想跟着便跟着,也无人能阻止得了你,没甚么好说的了,再见!”

    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从眼眶中涌出来,控制不住。

    苏绚转身要走,霍飞虎却忽然从身后抱住她,苏绚在瞬间就疯了。

    “别碰我!!”

    盛怒之下的人力气大得惊人,苏绚可是一点余力都不留,霍飞虎毫无防备地被她以肘击中肋下,束缚她的手当即失去了力道。

    苏绚喘了喘,随即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屋外王衡正巧刚入院内往她的方向走来。见苏绚红着双眼抹着泪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顿时吓得七魂去了六魄,定在原地。

    回到小院,鹿儿见到她那模样时也有些诧异,不容她询问,苏绚却先道:“我要吃饭,我饿了。”

    鹿儿点了下头,说:是,小姐。”又打量她一下,问道,“发生了何事?又与将军吵架了么?”

    苏绚没好气道:“别这么八卦!你小姐我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鹿儿挑了挑眉,转身便下去了。

    苏绚抚着胸口平复情绪,饥饿和伤口的疼痛让她的脑袋有些晕眩。

    不过一会儿,鹿儿端着食盘进来,盘里有一碗肉粥,两个面饼,一个鸡蛋。

    苏绚默不吭声地吃完,看了眼屋外,已是午时了,天空依旧阴沉,但看上去一时半刻应是不会再有大雨,想了会儿,吩咐鹿儿道:“收拾一下,我们出去一趟。”

    鹿儿道:“去哪?”

    苏绚低着头望着地面出神,轻声道:“去看看小哥。”

    鹿儿停了动作,偏头看向她,眼神复杂。

    漂浮的细雨,湿漉漉的风。

    时值三月末,兼城郊外。

    郑三的墓不大,在这一片墓地里毫不起眼,碑上只简单的刻了名字。

    郑三,那甚至根本不是他的真名。

    “小哥?真的是你吗?”苏绚以为到这个时候她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然而心口那无以复加的疼痛逼的她窒息。

    “小哥,你在做什么哪?”

    那一年夏天的长日里,骄阳如火,不久前浇过一次水的青石砖地被烤得滚烫。院子里梧桐树阴凉,蝉鸣声阵阵。

    郑三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屈起脚,正一下一下削着椅子上的长形木块。

    苏绚百无聊赖蹲在旁边看着,不停地问他。

    不过一会,郑三便说道:“看出我在削甚么了?”

    苏绚左看右看,恍然大悟道:“剑!你在削剑吗!?”

    郑小哥老气横秋地一点头,仿佛自己便是个铸剑大师。

    苏绚高兴地问:“你会用剑?厉害吗?”

    郑小哥神态十分得瑟:“我可是从八岁就开始练武了,兵器里耍得最顺手的就是剑,这樊丹城我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知道不。”

    苏绚觉得他这牛吹得可大发了,但是依然不能阻挡她的崇拜之情,险些就摇着尾巴扑上去,“教我教我教我!呜呜呜,我想学,教我嘛!”

    郑三逗她:“磕个头认我为师,我就教你。我郑氏的武功只传弟子,不外传的哦!拜我为师,我教你全部的。”

    “那,这把剑削好了可以给我吗?”

    郑三道:“当然,我教你的时候自然可以用。”

    “这样啊!”苏绚眼睛亮晶晶的,“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郑三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了个便宜徒弟,还以为以苏绚这好吃懒做的性子怕是没那么简单骗她习武呢。

    郑小哥收敛心神,看着欢天喜地的苏绚,严肃道:“我教你武功仅是作防身之用,要知道大樊高手如云,千万要切忌不可与人好勇斗狠,亦不得随意在外人跟前得意显摆,且勿告诉他人你的功夫是我教的,懂么?”

    苏绚点点头,乖巧地说:“知道了知道了。除了小哥你和齐娘,其他人都得防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昼夜更替,日复一日,四季更迭,转眼又是一年。

    “小哥。”苏绚垂着脑袋一副心虚不安的模样,嗫嗫嚅嚅地说:“小哥,我、我把你教我功夫这事儿告诉孔武大哥了。”

    郑三:“……”

    苏绚:“他一天到晚跟着我,我不告诉他他就缠着我跟他打,前两天我都故意输给他了他还来,呜呜,我还要写文章练字呢,我现在拿笔手都哆嗦了!所以、所以……但是我有警告他不允许告诉别人,他不会乱说的……吧。”

    郑小哥问她:“打好几天了,赢了几场?”

    苏绚不好意思地回道:“赢三场,平一场,输三场,都是切磋一下,没敢真打。”

    郑三摸摸她的脑袋,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下次他再找你玩别再输了,你就狠狠打,赢个大的,知道不?”

    苏绚呆住。

    于是翌日,孔武被苏绚长刀挑飞,累得彻底趴下了。

    苏绚跑去向郑三炫耀:“看我的功夫进步如此神速,只怕过段时间小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了,哼哼!”

    “怎么的,有朝一日超过我了,你还要来打我不成?”郑三反问道。

    苏绚拍了下脑袋,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哪!我以后就算武功天下第一了也不会用来对付你的!我要保护你和齐娘啊。”

    “得了罢,你别整日添乱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就不错了,再说了,我一大老爷们儿要你一个娘们儿保护?嗯?”

    眼泪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

    “小哥。”苏绚捂着脸呜咽,悔恨和痛苦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她。

    “你这个大骗子……为什么要走……不是说好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接受,郑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她的世界。

    “我……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当初没来北疆,如果不是我急于求成,怎么会有你我天人永隔的今日。

    “我、我好怕、我不敢相信真的是你……我要如何回去与齐娘说,我把你带出来,最后却把你弄丢了……甚至、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呜…啊…”

    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跪在墓前,崩溃大哭起来。

    鹿儿站在她身后,手执着伞,神情怔恍。

    苏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声音哑了,感知快要变得麻木的时候,倏然间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霍飞虎拍着苏绚的背安抚她,那个感觉就像是回到小时候,做错事之后被训斥得大哭,没人安慰还好,一旦有人心疼只会哭得更委屈更放肆。

    到最后实在哭不出来了,只能一下一下地打泪嗝,从霍飞虎的怀里挣出来,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可怜得不行。

    霍飞虎扶她起来,说:“别哭,回去了。”

    苏绚就顺从地让他背着,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完全忘记了今早上他俩还大吵了一架。

    迷迷糊糊地离开墓地,回到府里时天色已渐渐变暗,她躺在床上歇息片刻,又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哑着嗓子喊了声鹿儿。

    鹿儿随即应声而入,问道:“怎了?”

    苏绚:“虎哥呢?”

    鹿儿:“才走开,要去叫他回来么?”

    “不,不用了。”苏绚皱着眉揉了揉脑袋,小声嘀咕:“他背我回来的么?我还以为是我出现幻觉了……”

    鹿儿:“……”

    苏绚强打起精神理了理思绪,这才发现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吩咐下去,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她连具体的行动方案都没计划好,一天什么也没干,光顾着生气了。

    苏绚穿好衣服,在桌案上坐了一会,然后铺开信纸,又思索片刻,一笔一划地写起来,头也不抬地道:“你去叫王衡过来下,再叫张五过来,有些地方我得事先与你等布置清楚,按我说的来做,省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王衡来了。

    苏绚刚好停了笔,睨他一眼,酝酿着想说些什么。

    王衡笑笑嘻嘻地:“小姐找末将来可是有啥事啊?甭管啥事小姐尽管吩咐,末将就是上刀山下油锅都给小姐办妥了!”

    苏绚一听这话就乐了,笑容里明显有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苏绚说:“这事儿你可得好好给我去办,要是办砸了你也甭想娶着媳妇儿了,可不得打一辈子光棍么。”

    王衡赔笑:“哎哟!末将胆子小,小姐可别吓唬我啊!我还等着小姐把翠花嫁我呢!”

    苏绚哼了声,看了眼信纸,纸上墨迹已干,便将它折叠起来,一边说道:“你就只想着翠花?侯府的千金不要了?嗯?”

    王衡表情一呆,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腰间搓了下。

    意外的,这次没有听到回答。

    苏绚抬起头看他,发现他垂着脑袋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苏绚在那一刻忽然就不想和他耍贫开玩笑了。

    “怎么了?”苏绚疑道:“真不想要了?来北疆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把人追到手的?是谁说非人家不娶的?你……这就变心了?”

    王衡静了会儿,说:“唔,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罢。小姐饿了没,我去吩咐伙房弄点吃的来?”

    “真是谢谢你了我不饿!”苏绚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瞧你那熊样,好歹也是个堂堂护国大将军,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王衡耷拉着脑袋,这下彻底不吭声了。

    苏绚深吸了口气,冷静道:“实话说罢,你也知道,我明天一早就得动身回南容,这一去路途险恶,我也不知何时能够再回来,运气好的话或许在你们打完这场战回樊丹之前,又兴许在那之后,运气不好的话得过个好几年。我不怕与你说,离开樊国,我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她,我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帮我照顾好她,懂吗?”

    王衡点了点头,半响道:“成。”

    苏绚皱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很……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我说的是真的!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你和你家将军怎么都有这个臭毛病!”

    王衡看她一眼道,有些犹豫,小心试探道:“今早上小姐与将军……吵架了么?”不光吵了,还动手了!霍飞虎脸上那巴掌印吓得他够呛。

    “要你管啊。”苏绚很不爽地说:“多想想自己罢,也别让我觉着看走眼,有些人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到时后悔了都没地儿哭去。这封信待会你拿去给信使,送到施侯府上,定要亲手交到施侯小姐手里。”

    王衡老老实实接过信,道:“成,一定予小姐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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