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与陶莞二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李昀给抬进了屋里,回头何花又烧了一大桶的热水让李昀好好洗洗,拿了套陶大友的衣服先让他换上,再备了几样简单的饭菜让他下肚。

    何花以为李昀是科举失意才这么放浪形骸,心里虽然有几分不舒服,怪他不知节制礼度就这么趴在陶莞身上,但还是让陶莞好好照料他,想着他是心里难受,让陶莞好好开导他。

    几个小毛孩见他来了,趴在饭桌边睁大眼珠子看着他吃饭,左一句表哥又一句表哥,到最后陶莞实在不耐烦了才把他们全都哄回去睡觉。

    陶莞坐在旁边等着他吃好,双手撑在下巴下面,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昀吃饱喝足,放下碗筷道:“表妹有心事?”

    陶莞依旧撑着下巴,淡淡地转过视线扫了他一眼。有什么心事难道他还不知道?真是明知故问,她冷哼了一声:“你这么急风烈马的,是打镇子上来?”

    李昀朗声笑了出来,陶莞何曾与他这么说过话,平常应答都是细声细气,一副软糯的样子,现下她这么意高气昂地跟他说话,倒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笑什么?”陶莞瞪大了眼。

    “没什么,只觉得表妹今天格外不同。”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几个月不见表妹,表妹倒好像没怎么变化似的。”

    陶莞听他话中有话,再看他这满面胡茬落魄的样子,心里呵呵地想:是啊是啊,哪里像你大爷从哪个山沟里逃难出来似的,如今她已经够心烦了,天天被何花念叨着要嫁给他,他倒好,光明正大说来就来没点避讳,又当着何花的面跟她肌肤相亲,何花那张脸早就抽搐了他还全然不知。他这是要上门逼婚的节奏?

    李昀见她不说话,自知刚才失了礼数,又恭敬地给她道起歉:“若是为方才的事表妹生我的气,昀自知无话可说。”他叹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交到她手上。

    陶莞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颜色幽绿的翡翠扳指,成色上品,在灯光下翡翠的光泽闪烁变化,按尺寸看明显是成年男子所戴,何况这扳指表面的一层早已经被摩挲得油光水滑,翡翠又有灵性,想来扳指的主人少说也戴了几十年。再把它转了一圈看,没想到扳指的内环里面还刻了芝麻大小的四字印章,印章的字繁复且是变体,陶莞没看懂,于是她疑惑地抬头看着李昀。

    “此物当如我心,表妹资质聪慧想来已经知道我的意思,如今昀放弃了功名,成家立业已是心中所剩唯一念想。”

    陶莞脸色微变,他说他放弃了功名,难道……

    看着陶莞探寻的目光,二人心意相通,李昀点了点头:“我此去京城并未参加秋闱,且此事并未与父亲母亲商量,实是自作主张。这些年我在京城亦不是读书求功名,其中原委你若不嫌我僭越生分我就与你说说。”

    陶莞彻底惊呆了,这么多年他去京城居然不是在读书,而且这么大的事情李德仁跟冯氏竟然一概不知,虽然早知道李昀并没有追求功名的倾向,但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陶莞还是经受不住内心的冲击。

    “我原本姓谢,祖上是京城人士,世代簪缨,无奈早孤,母亲只是府中的一介通房并无实质名分,嫡母见父亲亡故,且府里只剩下我与大哥两个男丁,大哥是嫡母所出,亡父尸骨未寒她就把我与母亲赶出了家门。后来大哥也是病故,只留下单薄两个子嗣,幼子难立,嫡母怕我母亲带着我重返谢府夺权争利,早暗中起了杀心派人赶尽杀绝。幸得庇佑,我逃过一劫,母亲却被府中家丁佯作恶霸拳脚打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你舅舅舅母收养了我。”

    从他的一言一行之中,早知他出身非富即贵,他这么娓娓道来陶莞却不惊奇了,仍旧耐着性子听他继续往下讲。

    “杀母夺名之恨,我虽改姓换氏却仍不敢忘。从五年起我去京城就已经暗中下定决心惩治嫡母,但只身一人难成大事,就找到了早年拜于亡父门下的门生,几位兄长亦受那毒妇之苦,府中势力早被她娘家所侵占,谢门虽未改,但底子里早已经易主换人,于是我便与那几位兄长开始私下布局。毒妇的兄长在京为官,名声狼藉,吞尽我谢家资财,为非作歹早已经引得民怨人怒,无奈他家底深厚人脉广通一时难以扳倒,直至今年的时候几位兄长里的两位治事有功,其中一位已经位居三品大员才有了资本与他斗上一番。皇帝平常早知毒妇兄长的所作所为,但忌着他人员广通朝中颇有势力,如今时机成熟,再加上几位兄长的助力就一举将他击败,如今人已经判了死刑,家宅也已经入国库充公,府中的男女早就散尽。谢府早败,没有奸佞在背后撑腰,一下子也垮了,前不久那毒妇急火攻心一命乌绝,我收拾好了谢府一门的后事才得以脱身回到这里。”

    李昀此时早已经变回谢昀,目光灼灼,言语威严狠绝,看的陶莞心惊肉跳。他这一通话说下来全是对嫡母的恨,可见还没有全部放下仇恨,陶莞这边心疼他身世凄惨,那边又心中忌惮他的手段这么狠辣,全然不像以前他给自己的印象那么温和亲厚。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谢府如何了?”

    李昀听她言语里透露着几分惧怕,转而微微一笑,宽慰她:“你放心,我不会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你过府的,再说我已经姓了李入了宗祠,父母的养育之恩便同再造。往后我们依旧留在这里,京中侄儿也已经与你年纪相仿能独当一面,我不会让你背井离乡与我一样有生之年不能侍奉父母。”

    陶莞忽的脸红,这是哪里跟哪里,自己原本想慰藉他,他却转过头来就跟自己说婚事,且说的好像已经板上钉钉一样。

    她又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这枚扳指,讷声问:“那……这东西是?”

    李昀莞尔,答的利索干脆:“亡父遗物,内环有字,谢公伯光。”

    陶莞心里一抖连带着手心都跳了跳,连忙把东西塞还给他:“既然是你父亲的遗物就不是一般的物件,你还是好好收着。”连传家扳指都拿出来,看来李昀已经准备吃定她这块肥肉了。

    李昀先她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有松手的机会:“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以为你还能将东西轻易还回来?”

    陶莞瞪大了眼,这根本是圈套好不好!他一开始又没说是送给她的,只是把东西拿过来放到她手上,她好奇地看了看而已。陶莞怒不可言,咬着唇怒眼相向,果然是老狐狸啊,一步一步引她上套,她不知不觉地上了钩还在傻乎乎地安慰他同情他,其实早就被卖了帮着数钱还不自知。

    李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凝视着她亮晶晶而怒圆的眼睛,打趣着说:“你难道就不看在我一连赶了七八日快马只为了来见你的份上,心疼心疼我把东西收下?”

    陶莞愣了愣,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惊愕之余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丝感动。听他油嘴滑舌反倒觉得好玩有趣,,一点都不像往日刻板隔阂的他。世界上有几个女人能对着甜言蜜语有完全的抵抗力,好在陶莞拿着残存的理智,冷然拒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才不做这私相授受没脸没皮的事。”

    说完又觉得是把自己给出卖了,反而有那么点子欲拒还迎的意思。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就早就向着李昀了吗,更何况这话听着倒像是催着李昀赶紧找个正经的媒婆上门说亲把自己给娶回去。陶莞想到此处,脸上**辣的,愈加恨恼。碰见这么个千年大狐狸,智商真是不够用啊。

    果不其然,李昀笑得暧昧极了,挑起眉用商量的口吻问:“那你觉着什么日子好,我早点去跟爹娘说。”

    “呸。”陶莞啐了一声,再正经的男人都有没正经的时候,“我不跟你说了,收拾完碗筷我还得去做针线,你自己回到房里面好好休息明天早点回家。”

    李昀见她拿起碗筷作势要走,忙拉住她的手,情绪变作低沉,正色道:“真不是与你说笑,你若是知道我在回到谢府的那一刻看见的物是人非就会明白我当时多么渴望有个温暖的家庭。陶莞,我这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平常也是清清白白没有什么别的女人,心中认定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或许你心中早就有了别人,可我却不会因此而轻易让步。”

    李昀的脸色沉了下来,又从袖子里拿出之前从陶莞手上诓来的荷包,递过去还给她郑重道:“一个男人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没有那么多的大度,但我却也不想你我因此有了嫌隙,东西还你。”

    陶莞看见他还回来的荷包,上面的两只鹧鸪交颈相依,一时想起之前的事,没由来的眼睛一酸,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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