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涵笔直的站在那,看着唐思微微喘了口气,垂下头。从这个三十多,近四十的男人脸上,第一次看到落败的模样。

    也是,第一次,尝到落败的滋味。

    沈若涵垂下的手动了动,突然开口:“大叔,你还记得当初你问我,关于我的事,我是怎么回答的么。”

    坐在那的唐思动了动,微微抬起头,带着疲倦的面容一瞬间像是老了不少,原本明亮的双眸微微抬起,看着沈若涵。

    “我认识的武馆大叔,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沈若涵的声音,清清凉凉,缓慢且清晰。

    ——家里旁边有家武馆,我的武功是里面大叔教的。但他前些日子,已经回乡隐居了

    他想帮的人太多,但官场太乱,哪怕他只是想要仅仅帮助这幽州城内的百姓,纵然现在很轻松,但以后……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他能做的,就会更难。

    所以,倒不如趁着现在,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过些悠闲日子,倒也落个清静。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建这个武馆么?”唐思似乎明白了沈若涵的意思,突然笑了笑。

    沈若涵垂了垂眸,没说话。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当初习武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当一个侠士,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这,大抵是大多数习武之人最初的梦想:“可我花了很久,走了很多的地方,才发现……很容易,就丢了我最初的念头。”

    唐思略显低沉的声音,不再洪亮,但却……透着一股坚定,无法动摇的坚定。慢慢的道出了,这些话。

    哪怕大多数都是无用的废话,但是却让人耐心的,听了进去。

    “后来,当我决定选一个地方歇歇的时候……反而看到了以前游走江湖看不到的东西,最初的念头……也就慢慢的苏醒了一样。”

    “也许有一天我会倒下,也许是在倒在官场的那些人的阴谋下,也许是倒在强敌无法抵御的理念下,也许……是倒在我自己最终无法自持的内心软弱下。”

    “但至少……我能认清楚,此刻,就算救不了多少人,撼动不了命运,但若是能多帮助一个弱者,多声张一份正义,我也算是在我最初认定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了。”

    他已经不再年轻,也已经没了初入江湖的那股冲劲。

    但,他最初认定的道路他还在走……还没有迷失,这就够了。

    唐思说完了好长的一番话,抬起头,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真的耐心的听着,突然老脸红了红,但他并没有别扭,反而意外坦诚的开口:“也许我不懂你们之间的那些事,但是至少我知道,能在互相威胁的情况下,还能保幽州百姓不被虎豹山的劫匪伤害一丝一毫的官,绝对不是幽州百姓所应该失去的官。”

    这也就是,唐思站在这里的原因。

    漆黑的眼睛望着那双深灰色已经没了挫败的眼睛看了片刻,她慢慢调转了方向,看向远处,良久,她才冒出一句话:“我不会告发他。”

    沈若涵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没证据啊。”

    ……

    唐思眼也不眨的望着她,像是有点不敢相信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至于证据……”沈若涵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被一个大叔捡回去当徒弟训练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所以,她也不会再来这里再做一次那样的事,只为了取那份‘证据’了。

    沈若涵说完这句话,抬手将彻底散开的发丝尽数的捋到了脑后,转身,朝着云慕迟的方向迈开步伐,准备离开。

    身后,那依旧温和的声音抬高了语调喊道:“如果再来一次,再遇到那个脾气暴躁的丫头,我还是会捡她回去的!”

    “啊,我知道。”

    懒洋洋的声音无所谓的回了句。

    她知道啊。

    刚刚那大叔说了那一堆话,表达的意思不就是……

    ——如果你不嫌弃,就留在这吧。

    那个摸着对方脑袋,笑呵呵的大叔模样,以及这句话,他会继续的说下去么。只要他还未倒下。

    身后,带着肩膀下方一点的伤,缓缓往后倒下去的唐思,看着已经开始明亮的天空,终于露出了如初见般,温和和气的笑。

    雨过天晴。

    *

    沈若涵捂着胸口缓慢的踱步走了过去,云慕迟迅速的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低头看着她手指缝里慢慢渗出血珠,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眉,猝不及防地打横抱起他,然后足尖在地上一点,极快地朝着远处掠去。

    正准备挣扎开的沈若涵突然看到云慕迟脸上的表情,下嘴唇一排深深的牙印渗着血,凤眸弯弯,紧张和焦灼一露无疑。

    沈若涵抬起的手垂了下来,只是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带着几分嫌弃:“衣服湿漉漉的……”

    “先忍会……”某人小声的安抚着,抱着她的双手动作极轻,但是脚下施展轻功的速度却突然加快。

    看着云慕迟这个模样,不知为何,她突然一句拒绝和否认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缓缓闭上眼,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这样紧张却认真的云慕迟,和她习惯的云慕迟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胸口的伤并没有多重,但是她却贴着这微凉的胸膛,闻着自己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他身上干净的雨水的味道,沉入了梦乡。

    也许,她是累了。

    也许,她是倦了。

    唐思,江总督,李公子……还有江子渊,这些人,怕是要同翻书一样翻过去了。这种事,她果然还是不擅长啊,不过庆幸的是,仅此一次,下次……她再不会干这种麻烦的事了。

    其实,她之所以不追究江总督的那些事。

    第一是因为李公子,若不是因为他,她拿不到案卷,如果真的因为这样而去真的证告发江总督,李公子的爹怕是会牵连其中。

    第二是因为唐思。

    而第三,则是因为江子渊……江子渊放了云慕迟本就可以和案卷了,但是他却还告诉了她真相。太多的因素干扰她,让她没办法继续下去。

    所以,就干脆就这样吧,就当做偿还了。

    即使她知道这种人情什么的,本来就不可能算得清的。

    以防沈若涵的伤口恶化,云慕迟没有直接下山找客栈歇下,而是在山上随意找了个山洞歇下,所以当沈若涵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喉咙的异样,和有些发昏的脑袋,突然发现。

    她的伤没事,但是……她竟然染了风寒!

    重点并不在这,而在于……旁边这个如同八爪鱼般抱着她的混蛋,明明比她淋了更多的雨,但是什么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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