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身份,自然匹配特殊的待遇。

    君家天下百年只出了江解忧这么一个特例,自然更是特殊中的特殊,自小就长在宫外,拥有自己的府邸和封地,她很少去视察封地,不过京中大部分人,大概还是希望她偶尔出去视察封地,而不是在京城里兴风作浪的。

    两人骑马回了府邸,面前是高峻巍峨的门楼,门口矗立着两只威严的石狮子,守卫远远的见她们回来,早已经进去通传。

    华灯初上,江解忧翻身下马,就见一妇人走了出来。

    妇人看来不过三十岁年纪,柳眉凤目,顾盼生辉,温婉雅致之间,却含着些许成熟华媚,额心贴着梨花妆靥,身着湛蓝色襦裙,裙摆上绣着朵朵蓝芙蓉,行走间花枝飞舞,颇为好看,微微凝重的神色还是难掩焦急:“解忧——”

    江解忧随手将马缰丢给守卫,吐了吐舌头:“走的时候太着急,忘记跟母亲说,又让母亲担心了。”

    江晴娘柳眉轻蹙,抬起纤纤玉指,想要碰触江解忧的额头伤口,又不敢动,凝视半刻,语重心长的道:“让娘担心其实也不重要,关键你无事就好,你额头……疼吗?”

    江解忧心中一动,脑袋歪在了江晴娘的肩头:“母亲都这么说了,我哪还疼的起来?就是饿了。”

    听她这般说,定然是没事了,江晴娘白了她一眼:“又撒娇耍赖,宫里有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尺玉愤愤道:“文丞相又找我们小姐的不自在,小姐心里不爽快,我们就回来了。”

    江晴娘一直知道,这么多年来,江解忧的性子脾气,和朝廷里那些世家贵族非常不对付,只得叹了口气,“好了,解忧饿了,先吃了东西再说。”

    江解忧很用力的点了点头,眼角飞扬,样子十分俏皮,江晴娘有些无奈:“被人找了麻烦还这么高兴?”

    江解忧咧了咧嘴,道:“那个老乌龟……”

    尺玉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晴娘飞快的白了尺玉一眼,连忙捂住江解忧的嘴:“行啦,不说他们啦,跑了一晚上没好好休息,先沐浴用膳吧。”

    “嗯。”

    江解忧点了点头,和江晴娘一起进了府邸。

    多年来,皇家对江解忧母女,可以说恩宠备至,吃的用的都是天下极品,一番温泉沐浴洗漱用膳过后,江晴娘小心翼翼的为江解忧的额头涂上最好的生肌露,又絮絮叨叨的数落了半天,才离开。

    “尺玉,你也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是,小姐。”

    江解忧翻身上床,拉过锦被盖到下巴下,闭眼睡觉。

    夜微凉,江解忧晚上就寝向来是不熄灯的,不过今天似乎也不那么累,有些睡不着,她翻了个身,继续培养困乏,隔了好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转到梳妆台前。

    镜中印出一个十五六岁娇柔俏丽的少女,眉眼顾盼如暗夜星辰,睫毛浓密,鼻尖挺翘,红唇如映雪梅花,青丝披垂而下,覆在纯白色的中衣上,形成了鲜明的视觉效果,江解忧冲着镜中那少女发了一会儿愣,忽然挤眉弄眼半晌,一把扯过外衫穿好,足尖一点,跃窗而去。

    一道珊瑚色的影子随风闪过,片刻就消失无踪。

    *

    这宅子,是用九宫八卦方位建造的府邸,阁楼房屋青砖石瓦都十分考究,只不过漆黑了一片,在静夜之中稍显默然。

    江解忧轻车熟路的跃进了一幢楼阁面前,院中植着海棠花树,夜风吹过,可以嗅到浅浅的花香,外围守卫不少,二楼火光明灭间,可以看到楼阁匾额写了三个字——紫微阁。

    人才到,门边立即走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一身墨色劲装,相貌俊朗,面目清淡:“江姑娘,您来看我家王爷。”

    江解忧点了点头:“嗯。”

    护卫一边领着江解忧进去,一边道:“江姑娘有两年没来看我家王爷了。”

    江解忧微怔,笑了笑:“原来有这么久啦,要不是下午见了他,估计是要想不起来了,对了流火,你家王爷这段日子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您没来的这两年,王爷也没清醒过。”

    想了想,江解忧又道:“很久不出门,今日怎么忽然到了皇宫紫微阁去?”关于这点,江解忧有些疑惑。

    流火道:“王爷身体不好,又长时间独居,最近瑞王进京,热闹了很多,宫中也比较安全,所以属下……”

    宫中紫微阁建造方位和地势,据说有利于他恢复身体?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解忧并没接话,一来一往,两人已经上了楼。

    宫灯明灭,室内摆设依然十分考究,家具是上好的紫檀木,香炉内熏着纯正的北海松香,窗边吊坠着铁八卦风铃,古朴风雅,窗下,是一方软绵舒适的云锦榻,两个丫鬟立在一侧。

    此时,一个身着黑色中衣的男子静静的坐在软榻上,面向窗外,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如不染尘俗的纯玉,晶莹亮泽,又显得那么不真实实……

    流火挥了挥手,厅内伺候的人全部都退了下去。

    江解忧又上前了两步,却见他双眼无神,面对着窗外,他的眼睫很长,因为月光照射,在脸上印下一片暗影,颧骨似乎比两年前突出……他变了,更高瘦了一些,更风华绝伦不俗,脸色,也更苍白了,夜风过,衣衫微微晃动,袍袖之间空荡荡的,像是要随着飘渺的冷风逸散在暗夜中,她下意识的停下步子,心口猝不及防的忪了一下。

    隔了好一会儿,她上前两步,坐在软榻边安置的椅子上,“他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又生病了?”

    流火上前,恭敬道:“王爷这一年来,脸色一直就是这样的,未央怕……所以才私自出京去寻找名医。”

    “哦。”江解忧应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北辰焰……这样的人物,的确该寻个名医好好看看才是,嗯。”

    北辰焰,辅助君家江山四大世家之一,孩提时就已经是天下闻名的神童,天生慧根,过目不忘且能融会贯通,九岁之时大破边关蛮族所布的盘龙大阵,助君家平叛,更是名动天下,风头及健。

    当时协助蛮族布阵设防的天灯老人,得知破阵的人竟然是个九岁小儿,大是震惊,赞他为“十五年后奇门遁甲第一人”,而北辰焰,不但对五行术数奇门遁甲研究深刻,对于兵法策论,医卜星象,文史诗词涉猎都颇深,小小年纪便才气通天,若非意外患病,神智尽失,如今才华只怕冠盖寰宇。

    天下人无不叹息,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却也只能风光不到十年而已,就成了痴呆。

    北辰焰从十年前卧病到现在,也只是清醒过四次而已,皇上不知道寻了多少良方名医,却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无数次的无能为力,和无数名医神医的束手无策之后,也只得作罢了,试问,连他自己都治不好自己,天下又有哪个神医救得了他?

    流火眉毛动了一下,却不敢接话。

    江解忧偏着头看了下他过分白皙的脸,长时间卧病在床,让他的唇色也有些微发青,脸色白病弱,脖子上的血管微凸,但这些并未妨碍他的风华无数,倒多了份惹人心怜的感觉。想了想,江解忧扯过软榻上的大氅给他披上,然后执起他的手腕,探手把脉。

    流火面带喜色:“江姑娘难道现在已经有了能治愈我家王爷的法子了吗?”

    江解忧摇了摇头:“没有,但是看看无妨,说不定现在病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江姑娘说的是……”流火接道,口气却明显失意了不少。

    一会儿,探脉结束,江解忧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腕,微微挑眉:“还是老样子,对了,这一年,他的饮食都是谁在照顾?瘦的好厉害。”

    “都是属下照顾的,可是王爷他……”

    江解忧了然于心,北辰焰这样的情况……没有多问,道:“皇上赏的血灵芝和百兽灵丸用天泉露水化了给他喝吧,太瘦了。”

    “是。”

    江解忧站起身来,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要走。

    原本垂放在软榻上的瘦长大手,却忽然一动,在江解忧的袖口移动之际,轻轻的扯住了。

    江解忧低头一看,却见他不像是醒转的迹象,但眼眸迷茫,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样,不再是以前呆滞无神的样子,心中一怔,脸色也有些复杂了。

    流火大喜:“王爷是要醒了吗?”

    却在这时,北辰焰的神色又恢复了呆滞无神,握住江解忧衣袖的手,也滑了下去。

    流火瞬间失望浸顶。

    “行了,好好照顾他吧,我要回去睡觉了,真的累了。”江解忧垂下眼帘说完,直接从窗口跃了下去。

    “解忧姑娘慢走。”流火连忙上前,却只见一抹珊瑚色的影子一闪,已经消失在了暗夜深处,他深深的看了那片夜空一眼,又转头,看向北辰焰肩头的大氅,嘴角一抿。

    银月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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