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苏州有三绝。

    一是春日满城杨柳青青,飞絮如烟。

    二是月老祠堂灵验无比,香火鼎盛。

    三是苏府二小姐苏锦瑟,绝世脱俗。

    传说中的人物在众人的眼里都是快乐自由,语笑嫣然的美好模样,却没人知道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哀愁。

    暮冬的寒风卷着凉意呼啸而过,立在朱红的大门前的人影便如禁风的花瓣般,微微颤抖着。吟风的心像破了一个洞,他紧张着盯着不远处的人影,却不敢再向前半步。

    在苏州,无人不知家财万贯的苏府。人们对脾气古怪的苏府老爷苏慕容心生畏惧,却又津津乐道于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苏锦瑟。

    门前立着的人弱柳扶风般娇柔,脸上却多了一份毅然,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风灌进她的衣领,带着刺骨的凉意袭遍了全身,她却一动不动的立着,眼里泛着决然的光芒。从昼到夜,那扇门始终没有开过。

    暮色四合,吟风盯着不远处的身影,一瞬不瞬。于是,他便在十米之外,看见她如谢落枝头的花瓣般,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飞身向前,把倒在地上的她紧紧的护在怀里。

    她已然晕厥,浓浓的睫毛覆着,面色如腊梅般苍白。吟风把她抱起,轻轻呢喃到:“瑟儿别怕,有哥哥在。”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转动,苏慕容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命她在此受罚,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她。”

    吟风转过身,无力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却双膝跪在地上,道:“爹,我愿替妹妹受罚,请派人将她送回房去吧。”

    苏慕容‘哼’了一声,甩袖。朱红的大门重重的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醒了远处树枝上的几只昏鸦。

    吟风跪在地上,将她柔弱的身躯埋在怀里。

    暮冬的寒风在夜里更加肆无忌惮的席卷大地。而那两个人依偎的身影如天地间仅剩的两个黑点,在冬夜里温暖着彼此。

    许久,所有的生灵都睡去般,大地是一片死寂的静。

    朱红的大门吱呀了一声,一个家丁跑出来,传了话又匆匆跑回去,朱门闭合。

    吟风抱着锦瑟离去,身后只留下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在偌大的庭院里肆意穿梭。

    冬日的朝阳透过纱窗,柔柔的泻在地面上,替房间镀上了橙黄的柔光。锦瑟在床榻上醒来,抬眼便看见了守在她床畔的吟风。她的眼红了红,委屈的喊了句:“哥哥”。

    吟风笑如三月春风,日月星辰的光辉似乎全都泻在了那双含笑的眼眸里,灿烂无比。那眼眸又如一块无瑕的软玉,含着无尽的怜爱与温柔。他捏捏她的鼻子,宠溺的道:“傻丫头,哥哥永远都在。”

    他知道,无论在别人面前,她多么倔强坚强,在他面前,她却只是一个时常哭鼻子,需要好好呵护的孩子。

    他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里,心里酸楚。锦瑟的母亲难产而死,原本温和儒雅的苏慕容因此性情大变,异常孤僻,不近人情。而对锦瑟尤为苛刻,动辄责罚。从小,锦瑟便宁可倒下,也决不向自己的父亲求饶,倔强得让他心疼。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二月刚过,柳絮便吐出新芽。

    苏慕容因为一桩生意,不得不离家数日。苏府上下在送走了苏老爷后,各各都如得了赦令般喜笑颜开。

    锦瑟呆在府里倦了,便央求吟风带她出去放纸鸢。

    苏州城畔,听涛亭边,浅草才能没马蹄。

    锦瑟的小手用力的拉住纸鸢,吟风的手覆在锦瑟的手上,让她的手背感触到一股轻柔的温暖。

    纸鸢随风而起,越飞越高,越来越远,在空中恣意的舞动着。

    “我去府里找不到你,就料到你肯定在这里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他看上去比吟风略大。眉清目秀,双眸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白飏,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么?”吟风略微沉思这问道。

    “无它,我且去亭中喝杯酒,慢慢等你。”白飏轻笑,掀开白袍的下摆,径直走到听涛亭里面去了。

    锦瑟佯装生气的嘟起粉嫩的小嘴,吟风无奈一笑,揉揉她的发,道:“我速去速回。”

    听涛亭中,白飏解开酒袋递给吟风。

    “说吧,什么事,居然值得你亲自跑到这儿来。”

    “呵呵,如此美景,咱们边赏景,边慢慢聊。”白飏轻笑,转头去看碧波湖中的一池春水。

    吟风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白飏识趣的扭回头,突然以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看着吟风,语气沉重的说到:“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交给我办的事吗?”

    吟风看了一眼远处几乎只剩一个小点的锦瑟,朱唇淡启:“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所有人的嘴都像被针缝住了似的,不肯说半字。如今我好不容易才弄得了一条消息,就立马过来了。”

    “嗯”吟风回头,神色凝重。

    白飏向前探了探身子,对着吟风悄声的耳语着。

    吟风听着,眉头皱起,几乎拧成一条线,长长的睫毛垂下,映下几许斑驳,目光黯然,似乎万物星辰都失去了光彩。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清风渐起,吹皱碧波湖内的一潭春水。

    又不知过了多久,吟风抬眼,淡淡说了句:“我们回吧。”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漠然,似乎什么都不曾听到过。两人一路无言的走出亭子。

    吟风拉过锦瑟的手,柔声道:“好了,我们回家去吧。”两人并肩离去,语笑嫣然。

    白飏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前面走远的兄妹俩。觉得她们兄妹俩之间的世界似乎没有人能插进去,便轻轻摇摇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锦瑟一直觉得,自从听涛亭回来后,吟风便经常一个人发呆,愁眉紧锁,她几次问都无果而终。淡淡的不安笼罩在她的心间。

    苏慕容回来后,苏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拘谨,她便安静的呆在府中,跟着私塾的夫子学四书五经。

    三月初三转眼便到了,她的心隐隐作痛。思绪回到了六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却也知道,不被爱是什么样的滋味,一言一行都是错的。

    依旧是日未出便去,日已落才归,年年前往的地方,柳絮依旧如烟,时间似乎漏掉了此处,墓碑仍是一样的崭新,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也或许,是被擦拭了无数次,才如此崭新。

    自从墓陵回,苏慕容就一直站在庭院内,双手反剪,低眉冥想。锦瑟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一抹人影。那孤独感似乎感染了她,她便也定定的站着,眼神直直的落在那个清瘦的背影上。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也是需要安慰的。想着,心底便升起一阵酸涩,或许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个孤独的身影都会静站到天明吧,那是多少强烈的爱恋与不舍呢?

    夜已经深到极致,浓浓的,吞没了那道人影。锦瑟也越来越乏了,便倚在窗台上睡着了。

    苏慕容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仿佛是想分辨出究竟哪颗是属于柳芊陌。他不自觉的转身,看那满园的柳枝。却突然发现,柳条掩映处,一扇打开的窗。

    他走近,看着熟睡的锦瑟,她眉头微蹙,小嘴紧抿,像是做了极可怕的梦。

    难道她在这儿一直看着自己?苏慕容的心软了软,他进了房,把锦瑟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搬来椅子坐在床边。

    苏慕容仔细的打量着锦瑟。这孩子长得越发像她母亲了。一弯细眉如柳叶,纤薄匀称;双睫微卷,轻覆在紧闭的眼上,如荷叶掩住了荷花。双颊微微泛红,如一朵含羞待放的的琼花,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惹人爱怜。

    “芊陌,我多么希望锦瑟能如你一样聪慧多情,却又多么希望,她只是一个平凡得女子,淡然安稳的度过此生。”他在心里默默叹息。

    谁也没有注意,对面的房门敞开,一袭绛蓝色的长袍随风微摆,那人看了一回儿就转身掩上了门。

    是夜,悄无声息。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间平淡了流年。

    转眼元宵就要来了,苏州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所有苏州的百姓都喜上眉梢,这是一年里最喜悦的日子。

    这段时间里,锦瑟仍在私塾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也多有涉猎。苏慕容虽然一如既往的严厉,言语间却柔和了不少。

    吟风除了听夫子讲解,骑马练剑,还得兼管苏慕容交传给自己的家产,日子虽不清闲却也充实。

    傍晚时分,夕阳在天边烘出一片美丽的霞蔚。吟风禁不住锦瑟的再三请求,便答应带她出去赏花灯。

    花市灯如昼,人群熙攘,男女老少皆是顾盼神飞。

    锦瑟开心的把玩着路边摊上的小物件,一路欢呼雀跃。吟风看着那如桃花般绽开的笑脸,嘴角也不自觉的轻扬。

    突然,几匹骏马自街头的另一端径直驱入。吟风忙把锦瑟护在胸前,看着马上那些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胸膛中升起。

    街道的摊贩们慌忙后撤,却也好多避闪不及的被撞翻箩筐。

    那些来历不明的马似乎是朝着自己驶来,吟风把锦瑟搂得更紧了。

    马匹越来越近了,不安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着,吟风阴沉着脸,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身后的几个随从也蓄势以待。

    “哗”的一声,长剑出鞘,剑身微寒,泛着幽光。吟风把锦瑟护在身后,五六个黑衣人一拥而上,轻易便甩开了随从们,一齐围攻吟风,吟风一手护着锦瑟,一手抵挡那些攻击,终是寡不敌众,渐渐败下阵来。冷不及防,一把长剑从背后贯穿而入,鲜血自他的右胸膛喷涌而出。

    锦瑟瞪大眼睛看着吟风惨白的脸,心里一阵绞痛。

    吟风的动作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缓慢起来,黑衣人趁机蜂拥而上,他身上的剑伤一处添一处,但左手却牢牢抓住锦瑟,只是锦瑟可以感觉到,那力道越来越微弱。

    一个黑衣人跃身上马,顺势把锦瑟拽到马上,长鞭扬起,呼啸而去。

    吟风躺在血泊里,眼睛定定的看着那马离开的方向,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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