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卿宸,愣了……

    如果说言昭华是脸皮厚到一种极致,那么言明桓就是装傻装到一种极致。

    楼卿宸很认真地回答道:“启禀陛下,祖制并无朝臣可以留宿宫中的规矩,所以陛下不必为卿宸一个人破例,如果陛下决意要明日再听今夜的事情,那么明日臣再赶早进宫回禀陛下好了。”

    言明桓并不恼怒,只是颇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道:“楼卿以为朕不会破例?朕是皇帝,朕说的,就是规矩,祖制也是老祖宗规定的,老祖宗能规定的,朕就不能规定了?况且,楼卿是女丞相这种事都能开先例,不过是在宫里住一夜,又有什么不可以。”

    楼卿宸背后开始冒冷汗,她不过刚刚是婉拒了言明桓让她住在宫里这件事,如果传出去被群臣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通弹劾,这样的话,就会盖过今晚的刺客事件,得不偿失,众人的目光都会从刺客事件转到当朝丞相留宿皇帝寝宫的事情上,更何况,她只是婉拒了一下,言明桓用得着用这样一篇长篇大论来留住她么?

    所以果然是言明桓的狡诈法子来留住她,所以下令不让任何人陪同她进宫的。

    楼卿宸现在只想出宫,决不能在言明桓的眼皮子底下待着,她师父阴子远的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她现在忙乱得很,真的没有办法在这里留着。

    所幸她这么晚进宫的事情靳无欢已经凭借她高超的本事告诉了常开森,只盼望他能想出些什么办法来帮她一把,只要能出宫,什么法子都行。

    楼卿宸就在寝殿的中间站着,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姿态不动,言明桓就这么笑着瞅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左右他也不着急,这是他的地盘,他又没有什么时间上的限制,楼卿宸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好处,所以他希望她拖。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可依旧没有人来敲门说有事情求见,楼卿宸心里开始慢慢着急起来,略略有些急躁,难道常开森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还是说他还没有想出解救她的办法?

    正想着,便来人了。

    高庸恭敬地敲着门,回禀道:“陛下,楼府来消息了。”

    言明桓收了笑,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道:“楼府来消息?你进来说话。”

    高庸开了门进来,回禀道:“启禀陛下,楼府来消息了,说老楼相似乎重病了,卧床不起,已经好几天了,今夜好像尤其严重,只怕是……”

    楼卿宸顿时紧张起来:“你说什么?我祖父怎么了?”

    高庸被她吓了一下,颤颤巍巍道:“楼相,是这样,老楼相只怕是病危了,听说您在宫里,所以赶紧差人来通知一声,让您赶紧回去一次呢。”

    楼卿宸心口一痛,眼睛一酸,下意识地向言明桓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言明桓也是一愣,问道:“那老楼相现在身体如何啊?”

    高庸担忧道:“这奴才也不知道,传话的人说楼老爷子神智模糊,卧床不起,嘴里就含含糊糊地念着楼相的名字。”

    楼卿宸衣袖一摆,跪在言明桓面前,恳求道:“请陛下恩准臣出宫,另外,臣还想请阴太医一同前往,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救祖父的!”

    言明桓皱着眉,绷紧了下巴想了许久,才沉沉道:“准奏。”

    这一路楼卿宸赶的匆忙,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阴延庭也不敢去跟她说话,光看她忧虑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有多担心,一出宫就上了马,拉过缰绳就策马奔驰,往楼府赶回去,阴延庭策马在后面小心的跟着,看她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生怕她摔下来,一路策马狂奔到楼府,秋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在门口徘徊了几圈就听到马蹄声,等看到了楼卿宸立刻就迎了上去,扶她下马,道:“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他……”

    楼卿宸回身喝道:“延庭,你快一点!”

    阴延庭提着医药箱在后面跟着,楼卿宸一边往里面赶一边问道:“祖父他怎么样了?”

    秋生支支吾吾地回答她:“老爷他……老爷他……”

    楼卿宸最讨厌吞吞吐吐地人,焦急地催促道:“秋生你说啊,祖父他到底怎么了!”

    秋生心一横,道:“哎呀,少爷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三个人一前一后到了楼安的房间门前,靳无欢守在那里,见楼卿宸行色匆匆,便道:“卿宸,老楼相在里面等着了,你快进去吧。”

    楼卿宸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本来一触即发地悲情就要爆发出来,可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脚下步子一顿,开门的手也忘了松开门,就以一个开门跨进去的动作保持在那里不动。

    听说已经病危的楼安,正在里面悠闲自得地喝茶看书,好不自在。

    楼卿宸无意识地走进去,茫然地走了两步到笑眯眯地楼安面前,端着一张震惊的脸,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连同阴延庭也是一样的神情,抖着手指着楼安,声音打颤:“老爷子……你你你……你不是……你这哪里是病了啊?”

    门吱呀一声被秋生从外面关起来,房里就剩下楼安,楼卿宸和阴延庭三个人。

    “祖父……”

    楼卿宸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刚刚真的吓坏了,她本期待着常开森用什么法子救她,却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法子,她也压根没想到楼安会插手这件事,她刚刚真的以为楼安病危了,前几天楼安是真的在生病,只是不严重,所以楼卿宸听到消息的时候,就信以为真了。

    在这个世上,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楼安,这个老人的一家毁在她的手上,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楼卿宇的真实身份,可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孙儿们好,也想着要为宁王翻案,他纵然只是充当了养育者和教育者的身份,可十年来,楼卿宸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祖父来对待了。

    “倾城,你过来。”楼安放下书,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楼卿宸脚步略有些沉重,这么多日子,她除去每天例行公事地跟楼安请安,也甚少同他说些什么,也不多将朝堂上的事情说给楼安听,就怕他再为此操劳,好不容易可以颐养天年了,再操劳就不好了。

    “延庭,你也过来。”

    两个人一人一边,在楼安的软榻两边席地而坐。

    楼卿宸垂下头,抱膝坐着,靠在软榻边,一言不发,紧咬着下唇。

    “倾城,最近还好么?”楼安带着皱纹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发,语气和蔼而慈祥。

    楼卿宸低低道:“都好,祖父不必担心。”

    “卿宇,还好么?”

    楼卿宸以为楼安又有些神智不清了,抬眼看着他,道:“祖父,卿宇在玉崖山的玉崖子师父那里,您忘了么?”

    楼安笑了笑,嗓音有些沙哑道:“我知道,所以才问你啊,我的卿宇,好不好?你的倾宇,也好不好?”

    时间仿佛禁锢,连同空气少的让人窒息,楼卿宸僵着神情看着楼安慈祥的脸,心猛的一抽,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祖父……你……”

    楼安收回手,静静地在软榻上躺好,笑道:“其实祖父都知道,知道你是方倾城,知道卿宇是你亲弟弟,也知道我的卿宇也好好的还活着,倾城,你知道么,祖父一开始觉得你是个坏姑娘,因为我楼家因为你家破人亡,可我最后原谅你了,就算我的倾城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者你们两个已经合为一体,祖父知道你心里有多恨,我也恨,恨这无情的帝王家,可你的眼神,你那时候的眼神,告诉我你真的恨,想要报仇,你有私心,我也有私心,我们都想要报仇,想要翻案。”

    这一番话,楼安说的断断续续前后颠倒,可楼卿宸依旧听出了他的意思,不过楼安一直知道她的身份这让她没法不吃惊,她现在才知道,原因为自己布了一个大局,却没想到最后自己竟是被玩在局里的人。

    “延庭,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我知道你和你父亲的苦,只是你不该牵扯进来,如果可以,你就置身事外,不要再牵连太多。”

    阴延庭笑了笑,沉稳道:“老爷子,你不用担心我,我愿意帮卿宸,我可以为她做很多事,也不求她回报我什么,我和我父亲一样,只想翻案就好,只要翻案,我就开心了。”

    楼安亦笑道:“哈哈,是个实诚的孩子,只是啊,你不是瑾王,倾城她的心思你是明白的。”

    阴延庭苦笑道:“我明白。”

    这一夜的楼安说了许许多多,连同瑾王的事情也说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楼卿震依旧做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没法想象的决定。作者有话要说:马上滚床单了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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