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匪夷所思。

    这谁能想得到呢?

    不仅得能想到,还得办得到!

    空间的扭转、延伸、嵌套……花溪猜测着,却也知道现在自己脑中所猜即便到了极限,恐怕也不及这阵法之道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琉华仙子的阵术果然玄妙莫测!

    真令人心动呵……

    下方自琉华盛会归来的修士们就像在另一个隔绝的空间里,或者说她们二人就像在完全隔绝封闭的另一个空间里,那一边的修士们似乎一点都没发觉头顶上方压着一个庞大的阵法空间。

    可是璇玑宫真的就嵌在琉华宫之内、就在他们休憩之所的上方吗?琉华仙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秘密展示给她,万一她拒绝投入琉华宫门下,琉华仙子就不怕她泄露了秘密吗?

    星河流转,金光熠熠,下方的修士们在星辉交映中像完成仪式一般走在回去的路上。

    面对此等超乎想象的玄妙空间阵法,花溪哑口无言,惊叹到没有语言了。

    琉华仙子含笑静立,待花溪呆怔看了大半晌,方挥手捏诀,重新使二人置身原先的璇玑宫之内。

    阵法变幻间无声无息,可是再高妙的阵法,仍是道术施为所致,于琉华宫内行走的众修士上方,掀起些微涟漪。

    琉华仙子带着花溪迅疾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下面一众修士里,张九鸣和玉兰也在其中。

    张九鸣满腹心事走在前面,眯缝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粉衣粉裙的玉兰一路都紧紧尾随在张九鸣身后,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关切地留意着他。

    回到他二人的居处后,张九鸣皱眉坐下,靠在椅背上沉思。

    玉兰打量他的神色,小心翼翼上前道:“师父,你可是在担心那封印图?”

    张九鸣阴沉点头。

    玉兰不解问:“既然已经猜到是放在璇玑宫内,我偷偷去为你取来就是了,何必如此烦心?”

    张九鸣摇头,看向玉兰道:“你不明白。封印图这样重要的物件我想应该是放在主宫位,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想,仅有七成把握,这是其一。其二,琉华这女人的阵法一向重叠复杂,神鬼莫测,璇玑宫既然是她的主宫位,必然机关重重,稍不留心定会触发机关,就算藏在那里,取出来也不容易,此其二。”

    他阴沉道:“取是肯定要取的,不然,”张九鸣冷哼,刻薄道:“我们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来参加这种孔雀开屏的耍宝会!”

    他又皱眉:“我就是在想能怎样成功周旋,一次便拿到手。”

    听他烦恼,玉兰也不禁跟着担心,细而黑的两弯眉毛皱了起来,雾蒙蒙的杏核眼睁得大大的,水汪汪地凝视着张九鸣,丝毫看不出斗法会上招招逼人杀气十足的凶残模样。

    可惜她担心也没用,不过是初修得人形的花精,虽汇聚天地之灵气,根骨资质得天独厚,别说是仙界的事,就连人界的事她也是半分也不通,只能白着急。

    见张九鸣皱眉,玉兰不由心疼,纤纤玉指抚上他的眉峰,抚慰着。

    张九鸣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很快又压下,伸手回握住按在自己眉间的手指,道:“不用担心我,我总有办法。”

    玉兰软软靠到张九鸣身上,仿佛握在张九鸣掌中的那根手指抽走了她全身的气力似的,与情窦如开的人间少女别无二般,羞涩柔柔道:“师父,玉兰真想能帮你……”

    张九鸣低头,脸上划过厌烦神色,强自按捺,他摸上玉兰的细软腰肢,随意抚弄,漫不经心道:“嗯,我知道。”

    于是玉兰脸上两团红云升起,久久消散不去。

    张九鸣仔细思量半晌后,终于拿定主意,让玉兰俯耳过来低低嘱附一通。

    这边璇玑宫里花溪正自万分遗憾地在回绝琉华仙子收徒的提议。

    “你可是想好了?!”不待她把话说完,琉华仙子就打断她。

    花溪心中打鼓,很是有些舍不得地继续委婉回绝道:“仙子青眼,我本是万分感谢,可是……”

    “行了,这些空话就不必讲了,”琉华仙子摆手,再一次不耐烦地打断她。

    “可是因为我琉华宫名气不如玄真派?”她想了想,歪头问。

    花溪忙否认。

    “可是因为担心你师祖师父苛责?”

    花溪摇头,一口气说道:“不不不,真是我自己舍不得离开玄真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是见到更好的师门就改投门派,就算改入琉华宫,也不能让仙子放心,以后再遇到”

    琉华仙子撇嘴埋怨:“哪里还有比我的阵法更好的修道之途!”见花溪回绝之意坚定,不由拉下嘴角,重重坐回宫室上首宽大的紫金椅中,半晌道:“你倒是个实心眼。”

    半晌方又丧气道:“现今修士里这样死心眼的不多,竟让我遇上了!”

    大约之前胸有成竹花溪见识过玄妙的阵法后定会改入琉华宫,现在大失所望,沮丧失望之情溢于言情,伤心地看着花溪,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闹得花溪既过意不去又不自在得很,却又不能答应她,脚下扎针似地站不稳,恨不得能长翅立马飞走。

    她偷偷瞄一眼上首的琉华仙子,正眨巴着眼殷殷望着自己呢!

    花溪忙老实低回头。

    ——琉华仙子之那么仙风道骨风情万种的,怎么一下子画风就变了啊……

    琉华仙子倚在座上叹了半天气,半是真失望半是做样子,但看花溪始终拘谨束手站着默不作声,大失所望,待要放她走,可想想终究还是舍不得千年难遇的传人,正自犹豫不决间,一只传音符飞到她面前。

    琉华仙子正烦着,也不避开花溪,随意两指一掐,便展开了传音符。于是花溪就听到张九鸣那熟悉傲然又讨人嫌的声音:“琉华,我在璇玑宫门口,让我进来。”

    听上去他跟琉华仙子也比较熟啊?花溪心道,暗自提高了警惕。

    琉华仙子愣了一下,带出嫌弃的表情:“他怎么来了?”看看花溪,心念一动,眉梢挑起,正待说话,花溪忙道:“琉华仙子,张师伯与我不甚熟稔,不方便在此处碰面,不如我就先回去吧?”

    琉华仙子却道:“这人脾气讨厌,你在我这里与他碰面确实不妥,不过我还有些话未跟你说完,你也不忙回去,不如先回避一下,待我接待了他再来。”她安抚地对花溪笑笑:“他知道我在璇玑宫,不见不好,毕竟是玄真派这次过来的领头人,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正好你到璇玑宫外室山再想想,不要这么匆匆忙忙就拒绝了,待我打发了他,还有些更精妙的阵法且带再你瞧瞧。”

    她满脸期待,花溪没办法拒绝,又怕再待下去遇上张九鸣,只好离开。

    花溪几步走出宫室,在外面的甬道上放缓了脚步。

    张九鸣找琉华仙子有什么事?

    略犹豫,她终究还是不敢扒门缝偷听,提步沿甬道离开。

    外室山的风景一如之前,白日里山风倒没夜间那么猛烈。青松长草,连绵不断的石阶和宫室,万丈峭壁耸立于茫茫云海,遗世独立。

    外室山的女修可能都去参加琉华盛会了,一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因怕张九鸣万一出来,花溪也没敢在璇玑宫大殿外徘徊,绕到不远处悬崖边,借一块巨大的青石掩住身形,一边观赏下面的云海,一边等着。

    没多久花溪就庆幸自己的这一先见之明。

    先是感觉到身后琉华仙子宫室外那个方向有动静。

    璇玑宫所在的外室山在白天是那么静谧,风也轻轻的、悄悄的,就是一点儿细微的波动都会引人注意。

    花溪的气灵根对灵力波动本就敏感,刚出现变化她就察觉了。借着巨石遮掩,她盯着异动的地方。

    真奇怪。这种灵力波动让她产生一丝熟悉感。

    使用灵力的那人极小心谨慎,似乎在观察、试探,掀起的波动只有丝丝涟漪,不仔细压根不会留意到。

    然后,粉嫩的细小花蕊次第弹出,一个人形渐渐显现出来。

    一双纤巧的翠色镶边桃花鞋、娇俏惹人的粉衣粉裙、纤细的腰身和颈项,最后是薄得近乎透明的……玉兰的脸。

    是她!

    花溪把呼吸压得很低很轻,紧张地盯着她。

    只见玉兰完全显出身形后,轻轻巧巧转头朝四周打量一番,然后扭身跳上宫室大殿的台阶,轻轻巧巧地窜进宫室。

    花溪毫不犹豫地提步跟上,同时给琉华仙子放出一个传讯符。

    璇玑宫的宫室衔接而建,宫室大殿居于外室山主峰正中,在所有宫室中最高,其余的宫室都低于它,一座连着一座向四周辐射,然后绕山峰一圈——至少就花溪在这里闲逛几天的经验,从外面看是这样的。整个璇玑宫的布局比较板正,外观不怎么花哨。花溪最好奇的就是明明白天夜里她四处逛都没见到什么人,怎么一座山头就有这么多相邻的宫室呢?想来可能也是琉华仙子特意设的阵法?

    花溪几次拜见琉华仙子,都是在大殿,其余的地方都是逛到哪儿触碰到琉华仙子留给她的机关就进去,能看的也都是璇玑宫主人愿意给她看的。不过是碰运气。

    通往大殿的甬道有不少岔路口,玉兰有时会在某处岔道上停下来,犹豫到底走哪条道——但是,看得出来,她事先熟悉过地形,因为总是没犹豫多久就又找准了方向。

    花溪觉得多半是张九鸣教过她。璇玑宫是琉华仙子的主场,修道之人对自己的私人居所还是很重视的,张九鸣却能这么门清,

    甬道虽窄,但是曲折,花溪要紧跟玉兰倒也不难。她一路跟一路想:这花精到底想干嘛?不,应该是张九鸣到底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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