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陈彦没有回来,苏安安住在他的房间。

    躺在床上,看着泛黄的微微剥落的天花板,苏安安的心底说不出的失落,眼睛也酸酸胀胀的。五月的暖风总是衣人以清香,衣人以春过去后的怅惘。她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刚刚换过的枕套带着一点檀香,当地一向都是拿一种叫檀香皂的来驱虫的。

    苏安安忍不住矫情地想,现在陈彦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和方程影在一起?他们一起唱歌了吗?她一边自我唾弃着,一边又阴搓搓地算计方程影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上辈子嫁的富豪啊?那时候她明明是看不上陈彦他们一帮人的,为什么这辈子会产生那种感情呢?是被她这个小蝴蝶的翅膀扇的?还是其实那时候就有隐情,只有自己不知道的?

    很有可能是这样,苏安安想,毕竟那时候自己对他的生活一点都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也许前世两人分开不仅仅是工作和爱人谁更重要的问题,关键是,自己进不了他的圈子,自己一直被排除在外了。他的朋友不喜欢自己,他的家人不待见自己,两人的关系从不见天日,这种感情就像泡沫球一样外面看着是光彩熠熠,可是太阳一出来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了。

    想到这儿,苏安安的心突然跳个不停,她最怕的,莫过于这份感情,这份她付出这么多代价的感情再生变数。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掌下似乎能感觉到心脏的颤动,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重活一世,她看似有了很多成果,她和陈家关系很好,和他的朋友关系也不错。但是,这一刻,在静谧的深夜里,躺在全是他的气息的房间里,她如梦初醒,或许伤悲让他们分开的并非外力,而是他们自己!是长期分离的不信任和相对无言的陌生感让他们渐行渐远!而这个,似乎这世并没有什么不同。苏安安打了个寒颤,越想越怕,她把薄被拉过头,这初春k市的夜晚真是冷得厉害。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苏安安迷瞪地看着满面笑容的陈妈妈,问道:“时间到了?”

    “没有!是彦彦回来了!”陈妈妈得意地说,“待会儿我们一起去,他们单位给配了车,省的挤公交了。”这时候私家车还没有普及,车接车送的都是稀罕事,也算是孩子出息了,陈妈妈一脸的骄傲,去收拾陈彦带回来的东西了。

    洗漱间。

    苏安安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迷惘。想见他却又不敢见他,这大约就是近乡情怯了吧!士别三日,他已非吴下阿蒙。而自己,依旧泯然众人。

    这厢苏安安还没纠结完,那边陈彦已经走进房间。越往高处走,他就越想她。舞台上的喧嚣尽后,他总觉寂寞难忍。争吵,诽谤,勾心斗角接踵而至,这些黑暗面一涌而来,淡化了他那点成名的喜悦和微末的虚荣。在设备齐全高端的练习室里,他却总是想念那个乐队房简陋的房间,还有赵佳佳家里那糊墙的发霉的棉花的味道,那里才是他最初的梦想。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唱喜欢的歌,一起疯狂一同哭笑。那时候总是精力充沛满怀希望,如今似乎美梦成真,他们确实得到了很多,但是细细想来,失去的却是更多。

    他摸摸布娃娃黑色的头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只是自己长大以来,满心满眼的就只有一个苏安安,看到她,不管多么艰难都觉得自己能够毅然挺过,看到她,就想到自己生命赤条条的最初。对自己来说,她就是他那段纯洁无垢的岁月留下的最大宝藏。

    苏安安被房间里多出来的这个大活人吓了一跳,惊叫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倒是反客为主了,”陈彦微微一笑,“我的房间还能不许我进来不成?”

    苏安安的脸有点红,刚刚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们两人可是同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以前进对方的房间不要说敲门了,哪次不是推开门就大喇喇地进去了。都裸裎相对过了,还避得哪门子嫌?

    这番简短的对话过后,苏安安已经安下心来,时间造成的陌生感荡然无存。她温柔地看着陈彦的眼睛,两人目光交错,俱是脉脉温情。

    这时候,陈妈妈推开门说道:“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了呢?带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陈彦答应着站起来,自然地拉着苏安安的手走出去了。苏安安低下头,看着他小麦色纤长的手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腕,所有的烦恼刹那间不翼而飞,只剩下那一圈略微粗糙的热度。

    爱神的手里拿着弓箭,人们却心甘情愿地被他射中心脏,这大概就是因为那一秒的甜蜜抵得过一生的痛苦,苏安安想。圣经上说,人生来是带着原罪的,因此要用一生的苦痛洗净罪孽,才能重归上帝的身边。但是,若能与陈彦相守,自己愿生生重复,不为极乐,只为再看他一眼。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他专注向前的侧脸,尽管带着墨镜和口罩,但在他回头看向自己的那一霎那,她似乎看见了他的喜悦,他也这样高兴和自己在一起,满身的喜气遮都遮不住,自己应该信任他的!苏安安终于下定了决心,从这一刻起再不怀疑,他不说放弃就相信他们依旧两心相依。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即使有一天,她抬头也看不见他高飞的背影自己也不要变,不能被爱,那就去爱吧!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陈彦自己开车载着他们过去,很快到了当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婚礼现场极尽奢华,吴卉一直笑容满面,看到苏安安还对她说她外公原来对自己多好,自己没能参加葬礼多遗憾云云,苏安安看着她故作哀伤的脸,再看看新郎一脸的怜惜,只觉得实在刺眼得很,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恭喜,就径直略过他们找到位子坐下了。

    陈彦坐在角落里,此时已经取下了墨镜和口罩,不一会儿就有小姑娘认出他来,红着脸来要签名,陈彦认真地在那个小本子上写下了祝福的话,这回倒是没有脸红了,一脸淡定。

    哎,自家的孩子背着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苏安安喜悦又失落。

    就像她养了一盆花,在它还是粒种子的时候就希望它早日绽放,她每天浇水施肥,一边等一边担忧,这花会不会不开啊,会不会开出来不好看啊?终于有一天她实在睏得不行,闭着眼睛眯了一下,再一睁眼这花已经盛开了,一下子成了花中之王。她开心啊,心头爱原来这么美,人人都羡慕她养出了这么好的花,可是她也失落,因为她太爱这朵花了,希望能经历它在这世间度过的每一秒,但可惜就在她无能为力的这瞬间,她已经错过了那青涩的,最需要呵护的花苞期了,她懊恼又自责,却又无人能诉,别人只会觉得她想太多,太纠结太矫情。

    “在想什么?”陈彦好奇地发问,刚刚苏安安眼神都发直了,活像前面有一个她恨不得吞下去的大蛋糕。

    “想什么时候开饭啊,好饿!”苏安安向台上看去,新郎新娘在说他们的恋爱经历,这才说到他们一见钟情呢,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啊!苏安安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小黄瓜,那时候的婚宴都是这样的,承包给各大婚庆公司,开吃前不但新郎新娘要说话,双方父母也要发表一下对新人的喜爱之情,吃到一半还要让人家停下筷子做做小游戏什么的。没有这一套,大家就会说这个婚宴不够排场,结婚对大多数人来说一辈子都只有一次,谁也不想不够排场,所以这时候的婚宴对宾客来说都是折磨,看着是满桌子的菜,实际上却吃不了几口。

    “在家没吃点东西垫垫吗?”陈彦皱着眉头,“肯定还要好一会儿呢!我那个新姨夫可能说了!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三个小时都是他在独家演讲。”

    陈彦很少会这样说别人的坏话,看来那次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苏安安想。果然,陈明立刻接口:“全家他都要指导一遍,完全就是一个太平洋警察!”

    陈妈妈有点不高兴了,虽然她也觉得这人是话多了一点,但既然这已经是她的亲戚了,那就已经进了她的保护圈,兄弟两个向苏安安这样一个外人说自己家人的不好,偏偏苏安安还是吴卉前夫的甥女,她觉得有点没脸了,呵斥道:“胡说什么?这是人家关心你!还不是因为你们是家人!人家怎么不在大马路上找个人指点?”

    “谁和他是家人?”陈明撅着嘴说。虽然他不知道吴卉当年企图抢他的事,但许是小孩子直觉准,他一直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好感。

    听了这话,陈妈妈眼睛一瞪,要不是顾忌着这是酒席上面就要拍桌而起了。

    陈彦在桌子底下拍拍陈明的腿示意他少说两句,嘴上打着圆场:“妈,阿明还小,你能跟他计较?”

    陈明还是很听他哥的话的,别过脸不说话了。

    陈妈妈冷哼一声,就算是饶过这一茬了。在兄弟姊妹中,她对陈明最是宽容。人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陈妈妈还没有孙子,自从丈夫没了,这个年幼的儿子就成了她心尖尖上的肉了。这话要是换成陈彦说的,少不得一阵熊骂的。

    陈彦大嫂也开口说:“咱听卉卉说话吧,挺有意思的。呵呵。”

    陈妈妈这才转过身去。

    只是这婚礼的前奏实在是太长了,苏安安听得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陈明更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就连陈妈妈都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整个礼堂里只有这对新人兴致勃勃地述说。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拿着一个玻璃瓶冲了进来,滴出的液体落到地毯上,顿时被烧出一个个小洞,礼堂里大家慌乱地避让着,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了,感谢留下来的大家,么么哒

    谢谢声声和白褶裙的微笑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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