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

    猝然睁开眼睛,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那是她第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消失。

    那时候她真的太小,她没有记住教训,她只记住了那莫可名状的心痛。

    阿娘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在她学会连阿娘都不会的巫术,在她能够完美的结出最复杂咒印的时候,阿娘说她难成大器。

    她不服气,但每一次都被阿娘用最简单最基本的巫术打败,但她还是不服气。

    她只不过灵力没有阿娘强,经验没有阿娘丰富罢了。毕竟阿娘比大了许多,会输掉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以前总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

    没有坚实的基础,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她终于恍悟。

    从床上爬起,她慢慢摸索着走出房门。

    眼睛的失明让其他的观感更加敏锐,她可以清楚的听到风过树梢的飒飒声、草丛中蟋蟀的跳跃声、夜半露水凝结滑落的叮咚声……她可以清楚的分辨出草木的味道、叶露的味道、风的味道……用全身的肌肤去触摸感受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比之前用眼睛看到的更加丰富多彩。

    不需要感到迷茫和无所适从的……

    垂在腿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小小软软的,她低头向那处看去,轻轻的微笑。

    真的不需要感到迷茫和无所适从的。

    七天过后的清晨。

    “阿言,你说是你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恩,”小小声的,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搭在腹部,妃言满脸通红道:“我担心阿姐。所以就……”

    “就自己偷跑出来了!”妃倾紧皱着眉头,微带怒意道:“先不说我到底有没有危险,就算我真有危险你又能帮我什么?”越说越怒,口吻便越发的不好,“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这次幸运我们遇上了你会怎么样?要是你出事了,阿爹阿娘怎么办。我怎么办?”

    “阿姐。我知道错了……”

    “那就马上回去!”妃倾蓦地站起,语气坚决道:“我会请人送你回去的,你去准备一下吧!”话落。妃倾就摸索着出门,要去找人送妃言离开。

    “不要阿姐!”妃言扑过去一下抱住妃倾的胳膊,见妃倾挣扎,越发抱得紧了。口中急急道:“阿姐你忘了我们村是不能给人知道的,你不能找人送我回去的!”

    妃倾停下了脚步。

    “阿姐。”看见有希望,妃言更加卖力道:“阿姐,你现在看不见,那个媚天羽又给逃了。如果我一个人回去的话你也不放心不是?所以你就留下我吧,我还可以做阿姐的眼睛。阿姐的同学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我可以照顾阿姐的。我们就不用麻烦别人了,阿姐你说是不是?”

    妃倾微微皱了眉。踌躇。

    “阿姐,我有给家里留信的,阿娘知道我来找你了,不会有事的。”妃言继续再接再厉,“阿姐,我会很乖的,我不是一直都很乖的吗,你相信我吧,相信我吧!”

    “……你是一直都很乖,”妃倾半晌道:“可是你第一次不乖就做出这样的事,我……”

    “阿姐……”几乎都要哭了的声音。

    “……好,你留下。”妃倾终于还是妥协道:“但你要听我的话,不许到危险的地方去。”

    “好,我什么都听阿姐的!”兴奋的声音。

    妃倾叹息,只能无可奈何。

    “阿言,你还记得七星步法吧?”妃倾问。

    “恩,我记得。”妃言牵着妃倾的手,引着她往外走,“阿姐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用石板在地上排成七星步阵,我要练习。”除了练习步法,还有口诀手势都要重头开始练习。阿娘曾经说过,这些法诀不是仅仅会了就成,还要快、准、活。而要做到这些,就要不断的、重复的练习,而她以前非常讨厌这种无聊枯燥的练习。

    “咦,阿姐,”妃言感到奇怪:“七星步法我们不是很早以前就会了吗,为什么还要练习啊?”

    “因为阿姐不熟。”

    “……哦,我知道了。”妃言答着,咂咂嘴,半晌又小小声道:“所以阿姐你留下我是很有用的,我可以帮很多忙的。”

    *

    原来眼睛看不见是这样的感觉。

    妃倾浑身是伤的重新从地上爬起,扶着妃言的手再次站到木桩上。

    之前用石块铺在地上的练习已经不能满足她了,站在高低不一、错落无章的木桩上才能更好的把握力度,踏准步法。

    妃倾站在快及膝的木桩上,慢慢地踏出了脚步。

    周围的木桩最矮钻地有三寸,最高的比她人还要高出两倍。有时候她要从最低处跳到最高处,中间隔着许多木桩,只要差之毫厘,就会摔得浑身是伤。

    但这些并不是她可以退缩的借口,因为如果她以前有好好练习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眼睛,这些步法已经是身体的本能了。

    这一次不错,步法都踏对了,但是速度却慢了许多。

    妃倾拭了拭头上的汗,扶着妃言的手重新再来。

    步法、口诀、手势是三位一体的,她现在先一样一样分开练习,等练习到成为身体的本能她再合起来再练,而那个时候,才能显出法诀真正的威力。

    妃倾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练习着……

    “阿姐,时间到了,我们休息一会儿,用完午饭再来吧!”放学的钟声响起,妃言适时的出声提醒,走上前扶着妃倾走到事先准备好的水盆旁:“阿姐,你先洗洗休息下,我去打饭很快就回来!”说着便跑了开去,很快就没了人影。

    妃倾就着水擦了手脸,摸索着坐到妃言准备在一旁的小凳上。

    原来眼睛看不见是这样的感觉。

    一片黑暗,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心怀忐忑,无法看清他人的表情无法知道他人的喜怒。所有的判断都要靠声音去感觉,靠感觉去体会。黑暗、未知,于是迷茫、恐惧。

    这就是月玄一直以来的世界。

    月玄,月……你到底在哪里?

    妃倾默默地低下头,双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姬月薰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月就像凭空消失了般,半点痕迹全无。

    趁着这短短的休息时间,妃倾再次努力的回想着那一段时间里所遇到的人和事,努力搜索着哪怕一点点关于月的印象,但却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心口蓦地一阵绞痛,每一次的回忆都无可避免的碰到那一个名字——夕颜。

    夕颜……

    ……对了,还有一个人,和夕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自己曾经还一度认错的人!

    是双生子,是夕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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