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中,白日里热得让人恨不能就那么直接跳进冰水里面,而到了夜间,却又让人无限怀念白日里的烈日。

    地面上的热度凉下来之后反倒显得极冷。

    白日里干热的暖风到此时亦变成了寒冷的刀刃,纵是习武之人在其中站久了不动,发上也会多出些冰屑。

    然而娑娜却没有。

    她就如同站在点着炭火的屋内,亦或是温暖如春的某个地方一般,瞧她的模样竟完全不似是站在沙漠的夜晚之中。

    只除了,那被风吹乱了的发丝。

    然而她受得了,楚留香三人却觉得有些冷了,正待回屋细细商谈石观音之事,却发觉此地应当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些龟兹武士的功夫不高,却是极为有规矩。

    之前娑娜闯了进来,他们拼命阻拦,之后证明是个误会,几乎就在龟兹国王下令的那一瞬,便已均回归到了原位继续戒备,然而现在却是又突然动了起来,且其速度完全不压于刚刚那一场。

    “人来了么?”胡铁花的脸色瞬间便变得严肃起来。

    姬冰雁摇了摇头,“没有看到。”

    “刚刚虽然在聊天,但我亦是站在此处瞧着四周,任那人武功再是高强,怕也不可能如此这般悄声无息的进来。”楚留香这般说道。

    胡铁花惊奇的问,“那这是怎么了?”

    娑娜回身瞧着,越看越觉得那些龟兹武士移动的方向是朝他们这边而来,不由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说:“公主出事了。”

    这句话是写在沙地之上的,待那些武士赶来之时早已被风沙掩埋,然而在场的四人却均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此时,那些龟兹武士已将他们围了起来。

    再之后,龟兹国王与那琵琶公主便走了过来,胡铁花的眼睛都直了,姬冰雁与楚留香也均是一脸的不可思异。

    “她便是琵琶公主。”

    娑娜写得十分确定,因为那女子一如刚刚姬冰雁等人形容的一般年纪,手里还抱着一柄曲颈四弦的琵琶。

    果然,便见楚留香已经点了点头。

    他此刻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分明依照他们刚刚的推测琵琶公主应该在石观音的手里,或者早已经被残忍杀害,然而现下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谁?

    胡铁花苦笑道,“看来倒是我们想多了。”

    如此容易的,他便将刚刚得出的结论推翻了,然而楚留香与姬冰雁却不会,他们在思考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后者更是道,“他们一定是来说之前婚礼上的事情的。”

    娑娜也这般认为。

    因为她绝对不会认错石观音,更不会将石观音与眼前的琵琶公主认做一人,虽然穿上喜服蒙上盖头看似很像,但终归不是同一个人。

    龟兹国王的脸上满是气愤与不满。

    “你们不能因为小王不将公主嫁于他,便去杀了我的公主呀!”说着这一国之王都似有些哽咽,嘶哑着道,“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胡铁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简直让他的脑子都反应不过来了,“这……这……这……她现在不是正在这里站着呢么?”

    胡铁花一脸的不可思异。

    忍不住的,他回头瞧向楚留香与姬冰雁,“难道那位公主站在那里,你们都看不见,只有我自己能……”

    这话太为诡异,他自己都再说不下去了。

    琵琶公主的脸色并不好,她瞧着胡铁花冷冷的道,“我当然会在这里站着,因为被你杀了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姐姐。”

    楚留香已然问出,“难道与老胡成亲的也是你姐姐?”

    琵琶公主点了点头。

    娑娜淡淡的扫了他们三人一眼,那意思十分明显,你们这里的人难道成婚之前连新娘是谁都不知道么?

    胡铁花一时更为尴尬。

    不过下一秒他就已经跳了起来,“这么说刚刚与我拜堂的人也不是你,而是你们龟兹国的另一位公主,也就是你姐姐?”

    “正是。”琵琶公主确定道。

    不过现在的重点却是,“你为什么要去杀我姐姐,不将她嫁给你是父王的决定,根本与她……”

    “人不是我杀的。”胡铁花打断了她的话。

    龟兹国王愤怒道,“不是你是谁?”

    “我的女儿啊,刚刚还穿着嫁衣欢欢喜喜的要嫁人,现下却被你这个奸险之途谋害……来人……”

    楚留香突然站了出来,“等等。”

    “你们还有话要说?”琵琶公主扬声问。

    “当然有。”楚留香说这话的时候,娑娜已经开始提笔,等到这三个字结束之后,她的便筏也已经递了过去。

    “我一直同他们在一起。”

    姬冰雁也立即道,“从喜堂出来之后,我们四人便一直站在此处聊天,连动都没有动上一步,又如何去杀令国的公主。”

    “是的,是的。”胡铁花赞同的点头。

    楚留香也说,“不远处那边巡逻的武士,也是能瞧见我们的,所以令国的公主之死,当真与我们并无关系。”

    龟兹国王有些疑惑,但依旧问,“不是你们是谁?”

    大公主因为长相不佳,因此深居简出从不见外人,更不可能惹上什么仇人,又有谁会在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里选她动手。

    有一个,石观音。

    楚留香四人这般想到,然而他们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突然问道,“大公主死的时候穿的是喜服还是……”

    “当然是喜服。”

    琵琶公主道,“哪上女人遇上了这种事情,回屋之后会第一时间的换衣服,更何况,就算换怕是也不怎么来得及。”

    娑娜提笔问,“能看出武功来路么。”

    她一眼便看出这位琵琶公主定然是有些武功底子的,所以这话问的也是她,毕竟现下看过尸体,又能在这里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她了。

    然而后者却摇了摇头。

    “完全看不出来。”她说,“凶手像是刻意做出一副生手的样子,还刺了至少有三四刀,而且……我姐姐不会武功,不论是谁杀她,都不需要暴露自己的武功来历。”

    娑娜已经明白。

    楚留香三人也并不失望,一是因为他们本就知道凶手是谁,二则若是石观音不想,世间又有几个人能以尸体让人看出武功路数来。

    龟兹国王有些难过。

    喜事变丧事,这种事情哪怕是一国之王,也是有些被打击到,反倒是琵琶公主仍显坚强,只除了一双眼睛有些发红,看起来便像是之前哭过的样子。

    姬冰雁忍不住道,“是我们没有看护好这里。”

    不管胡铁花有没有与那位公主成亲,他们之前答应保护龟兹国王的事情却是事实,却不想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情。

    他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今日既是女儿的佳期,且将你的头颅再留寄一日,明日黄昏时,当再来取,盼你妥为保存,勿令我失望。”

    “这是我们从烤骆驼上扯下来的纸条。”姬冰雁道。

    楚留香跟着长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以我们三人,足够保护国王与公主的安全,谁曾想……”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龟兹国王长叹了一声道,“我该上他们接着成亲,有胡壮士在,想必那贼人的奸计便没有办法得逞,只是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为什么要冲着我的公主去。”

    娑娜没有提笔。

    楚留香等人也没有接这话,因为他们心里明白,哪怕是婚礼并不停止,那龟兹公主也必然会死,因为石观音想让她死。

    任夫人曾经说过一句话:“石观音若想要一个人死,那么那个人就必然会死。”

    这句话虽然并不绝对,并适用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很可惜,那位半点儿武功都不会的龟兹公主不属于那个少部分。

    “这……这个贴纸条的人是谁?”龟兹国王问。

    不等楚留香等人回答,琵琶公主已经道,“那日孙空等人前来刺杀,走之前曾经说过,有一个要比他利害十倍的人要来。”

    “而那个人,目前为止并没有露面。”

    龟兹国王道,“你是说是这个人杀了你姐姐?”

    “极有可能。”

    虽然理由极其牵强,但为了让龟兹国王伤心难过,再借此生起点儿什么事端来毕竟要容易得多,如此说来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搜。”

    龟兹国王的第一反应便是大手一挥,高声道,“你们给本王搜,一定要将那杀害大公主的凶手找出来。”

    围在四周的龟兹武士立即散开,同来时一样的迅速。

    便听龟兹国王咬牙切齿的还在接着说:

    “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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