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原本一片喜气,笑声不断,杯与杯的碰撞更是频频响起,然而就在娑娜进来之后,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绝对的安静。

    那是一种往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在瞬间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迟疑不定,慌而且乱。

    “你……你要干什么?”

    她身前座上的龟兹国王吓得哆哆嗦嗦,仿佛已经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之上,然而事实却是娑娜的手上并没有持着刀剑,更没有架到对方的脖子之上。

    她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新郎。

    目光又从一对新人身上移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却都停顿一秒,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也没有人敢动。

    因为她离龟兹国王很近。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娑娜提起了笔,笑着写了一张便筏,上面只有一句话,六个字,也恰是回答了龟兹国王的问题。

    “我来找一个人。”她这般写道。

    便筏是从后递到龟兹国王面前的,后者瞧见了之后不可置信的愣了半晌,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有些战战兢兢的。

    场间如临大敌的气氛也还没有散去。

    龟兹国的武士已经冲进来许多,当然他们走的是门,所以娑娜的周边还是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坐在首座之上的龟兹国王。

    国王在担忧自己的性命。

    武士们在担忧主子的性命,新娘与新郎的拜堂自然也进行不下去,穿着喜服,带着高冠的新郎忍不住奇怪道。

    “让人就这么轻易的闯进来,看来那死公鸡的武功退……”

    话未说完,他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娑娜,上上下下打量半晌之后,更是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跳了起来。

    尔后他看向楚留香:“是她吧!”

    致使他们三兄弟出现在这里的人便是楚留香,而楚留香来这沙漠深处的原因却是因为在找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

    惯穿一身白衣,笑得温婉,从不开口,向来只有便筏代之。

    除此之外,其还有一个十分显著的特征,就如同楚留香身上的郁金香一般,那名女子随身都会带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古琴。

    这么明显的特征,胡铁花觉得他不可能认错。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认错,因为站在一边的楚留香点了点头,然后便将目光又落回了娑娜的身上,之后是那张便筏。

    便筏被龟兹国王拿在手上,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也没有人敢多说半句废话,除去穿着喜衣的胡铁花,与站在旁边一脸淡定的楚留香。

    他问,“便筏上写的是什么?”

    自然不可能再写一张,于是娑娜将那便筏从龟兹国王手里抽了出来,之后用力打了过来,楚留香伸手接过。

    我来找一个人。

    为方便他人观看,所以娑娜便筏上的字一向极大,楚留香接过便筏的动作又没有特意掩饰,所以身边的胡铁花一眼看瞧见了上面的字。

    然后他笑得十分的意味深长。

    “你是来找她的,她这……”那未尽的言语,显然是已经认准了这位温婉的少女定然是来寻楚留香的。

    可惜的是,楚香帅并没有这般做想。

    或者说,他有一瞬间想过这样的答案,只是并不觉得这个答案有多么正确,于是说出口的话便变成了,“黑珍珠不在这里。”

    胡铁花笑不出来了。

    做为楚留香的至交好友,对于这件事情他也是极其清楚的,过了半晌他才干笑着道,“这么明显的事情她不会不清楚吧!”

    所以应当还是来寻你的。

    然而娑娜却并没有提她究竟是来找谁的,甚至于似乎是无视了楚留香的这句话,再下一张便筏飞出之时,她人也已经退开龟兹王的身后。

    后者立马便挥了挥手。

    “是附马的朋友,虚惊一场虚惊一场,你们都赶紧下去,摆酒,摆酒,本王要与附马的朋友喝一杯。”

    娑娜强调,“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这个词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是以龟兹国王并没有准确的理解到,只是继续笑着道,“我自是知道姑娘是女子,只是女子不能出席这些场合只是我们龟兹的规矩,姑娘乃是附马的朋友,破例一回也是尚可。”

    胡铁花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心想你倒是不想破例,但呆会儿说不定就有事相求人家姑娘,刚才又被吓了个半死,现在怎么敢把人赶出去。

    至于对娑娜那句话,他的理解自是同龟兹国王相似。

    楚留香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虽然因为年代的关系他并不能察觉到这句话哪里有问题,但确确实实的他觉得这话不太对。

    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困扰他很久。

    因为娑娜已经又写道,“这里的女朋友并非是指女性的朋友,而是指以后可能会结为夫妻的那种关系。”

    屋内的气氛再一次突变。

    龟兹国王一张脸上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比他更纠结讲不清的人是胡铁花,但更难看的人却是楚留香。

    新娘子蒙着盖头,瞧不见任何表情。

    “这……这……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胡铁花干笑的看着楚留香,“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甚至在你说之前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她。”

    这是实话。

    楚留香也极为清楚这是实话,因为在他碰到胡铁花之时,后者正窝在一个极小的镇子里的一家酒馆之中,而且已经窝了有足足四年的时间。

    对方当时正在追酒馆里的一名女子。

    而再再之前,除去三年的空白期,胡铁花一直同他们在一起,若说跟哪个女人有关系,那只能是高亚南,而不可能是娑娜。

    但他还是很不高兴。

    娑娜没有理会众人的不可置信,当然更不会理会他的不高兴,她只是平静的在便筏上写了许多的字,然后递了出去。

    那是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主人公很明显便是身着喜衣的胡铁花与她,而内容剧情却十足的透露出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姓胡的男人不是一个东西。

    抛妻,弃子,然后还勾搭了眼前的白衣少女,现在又来同公主结婚。

    看到这封便筏的人瞧着胡铁花的目光各不相同,有惊讶,有愤怒,甚至竟然还有略带羡慕钦佩的。

    但他本人却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像胡铁花这样的人,早已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这样的误会多几出少几出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的朋友楚留香不能相信。

    而现在……

    这封看似真实,实际上却与事实完全不可能对上的便筏已经替他做了解释,所以他十分轻松,甚至并不去解释,反而颇为有一种正在默认的样子。

    楚留香还是不高兴。

    但他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着那个临时编出一个看似那么真实的故事的少女,又递给龟兹国王一张便筏。

    后者看过之后,手一抖,便筏便落了地。

    在场的均是眼力极好的习武之人,因为一眼便看清了上面写的是,“此人并非良人,公主千金之躯,怎能下嫁?”

    “所以,在下特意跑这一趟。”

    娑娜所说的话,在场无一人产生怀疑,只除去深知真向的新郎与他的好友楚留香,然而这二人却并未出来反驳,反而选择了默认。

    如此,龟兹国王更以为事实便是如此。

    “真想不到,想不到啊!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人。”如此,“我的公主自然不能嫁给这种人,来人,还不快些送公主回屋去。”

    立刻便有人上前来,将那龟兹公主扶了出去。

    从头到尾,公主没有瞧见那个故事,也不会知道娑娜都说了些什么,便已经在未拜完天地之前,被打断,然后送回洞房。

    只是,她可能注定等不到新郎了。

    因为龟兹国王已经宣布,“本王的公主与这位胡大侠的婚礼就此取消,今日就当大家一起热闹了一翻。”

    “这位姑娘……”

    娑娜‘说’:“我叫娑娜。”

    “好,娑娜姑娘。”龟兹国王瞧着她,忍不住道,“还要多亏了你,本王才能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来,本王敬姑娘一杯。”

    之前在南宫灵处,娑娜便同楚留香及南宫灵一同喝过酒,然而这大漠里的酒显然比那时的还要烈,所以只是一杯过后,她便又一次的提起了笔。

    “真是好酒。”

    先是夸了酒,之后才道,“本该趁这机会多讨几杯才是,只可惜今日好不容易寻到这花蝴蝶,实在是有些帐必须要算上一算。”

    龟兹国王立时苦了脸。

    虽说少了那么一个‘乘龙快婿’,但若是这位姑娘加那位姓胡的一起帮他,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然而现下看来,这个想法却是实现不了了。

    因为娑娜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胡铁花的身上。

    她的便筏也已飞了出去。

    上书:“现在,是我们该算总帐的时候了。”尔后下一张,却是,“你是准确单对单,还是喊上你的朋友一起来助势。”

    第三张也很快的便飞了过来。

    “这你可要想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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