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沉幽的厢房内,女子艰难地张开了酸涩的眼眸。轻眯着双眼,她趁着朦胧的微光缓缓的坐了起身。

    轻靠在雕花床栏上,她只觉头痛得似要爆裂。在她皱眉轻甩脑袋之际,那似曾相熟的青竹之香,惊得女子猛的抬起了头。

    粗略紧觉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女子将眼眸瞪得更大了一些。涩痛的眼眸已教凉风吹得渗出了点点泪光,她只觉这四下的一切竟是这般的陌生却又隐隐熟悉。

    此刻,她视线所及之处那个巨大的红色喜字,终是让她眼瞳一滞,心脏猛烈的收缩了一许。

    这里,正是她与成泰新婚的洞房旄。

    待心中有了这番认知之后,林诗乔将小手扶上身旁的床柱猛的站了起身,可她的腿膝却是酸软得绵沉无力。

    此时,她不应该正在那刑部的大牢里等着审判治罪吗?可又怎会回到这里来?巨大的疑惑与恐惧顿时拢上了她的心头。

    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她发现自己竟是身着一袭艳红如火的嫁衣嶝。

    呼吸猛的一窒,正待她惊恐的猜疑着为何会这般时,林诗乔眼梢的余光竟是瞥见了门口处那被这房中幽暗烛火拉得邪长的身影。

    而这抹身影,似乎正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将目光缓缓上移,林诗乔静静的凝着眼前这个从外面踏入的男人。一切,就仿如那夜一般,这男人穿着一双火红的靴子,那腰间的暗纹绶带正随他绣有金丝花鸟的衣摆轻轻而动。

    越是熟悉便越是确定,此时的女子正死死的将双手紧握成拳,而她浑身竟已紧绷得僵直不已。

    银牙几欲咬碎,女子瞪得大大的眼眸上,睫毛的抖动竟是宛若雨点。而她因恐惧而遍布血色的眸中,已是艰涩无比。

    一室诡异静寂中,只有火烛跳跃炸开的声响伴随着这场令人心神俱裂的相遇。

    若不是尚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否则林诗乔便会以为眼前的这一切仅仅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待那熟悉的容颜终是缓缓出现在她眼前的一瞬,女子再也压抑不住狂跳的心脏,用那嘶吼到几欲破碎的嗓子颤道出字句,“不是我杀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那个杀你的人,不要来找我!”

    这撕心裂肺的吼叫之音,就仿佛是这女子在发泄多日来一直挤压在她心中的阴霾与委屈。

    可这一切,却无法阻止男人一步一步的向她逼近。此时,那犹如炼狱深处索魂厉鬼般低沉的嗓音,亦是传入了她耳中,“先杀了你再去杀他,你们是乃合谋!”

    沉步行至极具惊恐的女子身前,男人一手掐上了她的脖颈。下一秒,求生的本能便让林诗乔将小手攥上了男人的手腕。

    可一触及他冷凉如雪的肌肤,女子便被这寒澈入骨的森冷刺得瞬间清醒了不少。

    指甲死死的嵌入男人的肌理中,她奋力的挣扎扭拉着。可越是用力,男人那擒在她脖颈的力道便愈是紧致。

    片刻后,只觉张开的小嘴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响,林诗乔的气息亦是浅薄如云。

    强忍住喉间的疼痛,她用力的踢蹬着小腿,希望能够撼动这男人从而放松掌中的力道。

    可只到她眼前开始渐入漆黑,男人也不曾怜惜过分毫。绝望的轻垂下眼眸,林诗乔心中的恨意如雨如潮。

    若是她还未能复仇便这样死去,那么就算是做鬼,她也不会放过那女子。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回天乏术之时,周遭的景物竟然忽的亮堂了起来。而那死死掐在她脖颈上的大掌竟也松了开来。

    趁着对方一个松懈,林诗乔用尽全力将其推开,而后被反噬的力道震得仓惶跌倒在地。

    顾不得手肘急剧擦到地面的那抹疼痛,她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待林诗乔终是沉下心来,抚着脖颈怔然的打量着四周与眼前的成泰时,似乎内室外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人,而这其中还包括主审此案的衣沐白。

    心中蕴了抹疑惑之色,正待这女子想要开口探问究竟之际,一抹熟悉的嗓音忽的在门外悠悠而起,“衣太师现下是否可向朕解释,这一场作戏究竟欲意何为?”

    眼见随后进来的二人,林诗乔更是惊得顿住了呼吸,来人竟是连澈与苏清浅。

    携了身旁女子一道踏入,连澈与之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坐落。虽然他并未看林诗乔一眼,但一旁的清浅却是深深浅浅的打量着她。

    此时,在衣沐白的示意下,成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行至连澈与清浅面前,男人将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轻轻揭下,此人正是温玉。

    朝连澈行下一记礼后,男人便退居到了一旁。看了眼温玉,衣沐白上前一步行礼后,便朝连澈道:“臣谢过皇上与皇后娘娘能出宫前来看臣准备的这一场戏。”

    “而此番,由温大人扮演成将军一角,相信没有人会质疑他所言。臣奏请皇上能让臣询问温大人几个问题。”

    得到了在坐男人的首肯,衣沐白不紧不慢的开口,“温大人方才在扮演成将军时,与林诗乔的对话想必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么请问温大人,在你与林诗乔扭打之时,可有发现她身怀武功?”

    拧眉看了眼跌坐在地的女子,温玉忆起了方才自己掐捏她脖颈时的情景,而后沉了嗓音道:“以臣所观,她并不会武功。”

    凝眼看过身着喜袍的男人,衣沐白再度朝连澈一揖,“皇上,如温大人所言,臣也在那日案发后对成将军的尸身做了查验。”

    “据查验的结果来看,刺入成将军胸前的匕首插得极深。若按一个并不懂武功的女子来看,想要透过肋骨刺入心脏将是一件极难之事。”

    眸光缓缓掠过在场之人,他继续道:“而根据臣审讯林诗乔时的供词,更可证明当日新婚之房中处了她与成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据臣观察后推断,这第三个人就藏在那日的宾客当中。所以案发当日臣才向皇上奏请下命暂不释放宾客,而是继续关押。”

    听得衣沐白的这番言论,连澈轻凝了眉眼,淡淡道:“不知衣太师对第三人藏于宾客之事,有何发现?”

    心中暗暗思量了一番,衣沐白朝男人施了一记礼,“臣在审理成将军一案时,查阅了不少刑部的卷宗。其间,有一件案子引起了臣的注意。”

    “噢?你说说看。”微挑眼梢,连澈淡凝如水的倾吐出了几个字。

    “臣在查阅卷宗时,发现帝都的盐商姜楚在成将军新婚的前几日因税收问题教花榕府的官兵拦了下来。”

    “而他也正因此事暂被扣押在了花榕府并未回来帝都,且他的家人亦尚不知此事。”

    眉目沉幽了几分,衣沐白再度开口道:“但臣在那日查验到场宾客的名册之时,却发现此人竟然来到了现场,还送了贺礼。”

    “倘若姜楚此人身在花榕府,那么那日出现在成将军婚礼上的那人又是谁?一个人怎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如果那日并非是他本人到来,那便将会是有人特地易容成了他的模样而混入婚礼当中,其目的便是找机会向成将军下此毒手。”

    看了眼正跌坐在地,怔怔望着自己的女子,他眸光转向连澈,凝声道:“皇上,臣请旨此刻将姜楚押解上来。”

    在连澈的默许下,不消片刻那姜楚便被侍卫带了上来。细细打量着被带至房中的男人,清浅眸色深凝了几许。

    这男人看上去斯文得体,并不似那般粗矿俗耐之人。

    这安置宾客之处离如今模仿当日成泰大婚之房尚有一段距离,但她却几乎是并未有所等待,姜楚便被人带了上来。

    想必衣沐白早就做好了打算,请她帮忙引连澈至此,亦顺势让温玉这个公认的廉政清明之人来扮演成泰一角。衣沐白料定,以温玉的清高严明,绝不会在此事上有半句虚言。

    但若他果真是旁人乔装而为,那这人皮面具之下又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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