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5-07

    已是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里没有一丝云彩,天地之间除了热还是热。躲在柳荫里的知了发出一声紧似一声的鸣叫,声音嘈杂得让人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

    有太阳的时候,是燥热;没有太阳的时候,却是闷热;只有雨天的到来,人们才可以稍稍喘口气。

    望着仿佛隐匿在重重山峦中的藕香榭,海瑞十分挫败地叹口气,拖着**的脚步无奈地转身离去。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横渡荷塘了,无论如何游来游去,总会回到刚刚下水的岸边。

    他知道公孙策不想见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公孙策不想见他。从端午节到现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要判他死罪,临刑前怎么也得让他死得明明白白吧!这样糊里糊涂的疏远,真的让他很受伤!

    公孙策整日呆在藕香榭里闭门不出,还在蓼风轩的门前设置了阵法。仗着自己在山门里好歹也学过几年,就试着破阵。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说简单,是因为这个阵法完全是用几块石头和树枝完成的)的玄襄阵,却硬是难倒了他。逼得他不得不涉水而过,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海瑞连着猛灌了两杯茶后,无奈而又迷惑地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重楼一边认真地听他说完,一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好一会儿才说道:“据贫僧分析:端午节那天海庄主离开后,蓼风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公孙施主对海庄主的态度发生变化。”

    “在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去问福伯。可是他却说‘无事发生,一切正常’。”海瑞“呼”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烦躁地说道。

    “对了,还有还有——”

    海瑞抬手捶了捶脑壳,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自那以后,原本守候在庄内的那六名水兵都请辞回京复命去了。再就是,庄内的仆人包括福伯对在下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具体来说,就像是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多说一句话就会肚子疼似的。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的错觉。”说罢,他浓眉紧锁、嘴里长吁短叹一副莫名烦恼的样子。

    重楼法师听后有些好笑,转而一想却是想到了什么,也不点破,从袖中掏出两张请帖递给海瑞,笑道:

    “七月十五的盂兰盆法会今年将在本寺举行,敬请海庄主和公孙施主届时莅临。”

    闻言,海瑞大喜,双手接过,慎重地放入怀中,说:“多谢大师!在下一定会偕同公孙贤弟按时参加。”

    “在下新近学了一首曲子,尊前献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海瑞取出碧玉箫。

    “贫僧洗耳恭听。”

    若说古琴版的《沧海一声笑》慷慨激昂,如同绵州的丰谷酒让人酣畅淋漓;那么洞箫版的则是欢欣鼓舞,如同夏日炎炎下沁人心脾的冰镇葡萄酒。

    “此曲的名字写起来只有‘笑傲江湖’这四个字(说到四的时候,海瑞习惯性地伸出四根手指在重楼法师的面前晃了晃,引得对方一笑自己还不觉得),但是打起手语来就麻烦多了。”海瑞右手小指伸进自己的茶杯里蘸了点儿茶水,准备在石桌上写下曲名。

    冷不防的,重楼法师问道:“敢问海庄主有在公孙施主面前说过‘打手语很麻烦’之类的话吗?”

    海瑞一愣,再次回想起端午节那天的事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得一边回忆一边道来:

    “嗯……当日公孙贤弟先是用手语告之曲名的时候,在下看不懂,他就写在纸上。后来在下说了什么呢?”

    海瑞先是在原地打转,后来一拍脑袋,道:“哦,对了。在下说:‘才四个字写出来多方便,用什么手语,看得人眼晕,你自己也麻烦。’对,就是这样。”

    重楼法师看着对面仍是一头雾水的海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一字一句道:“虽说海庄主是无心之语,但是贫僧绝不会同情你的!”

    “在下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吗?”

    “海庄主有听过大善人夜送盲者回家,却埋怨主人不买蜡烛的故事吗?”重楼没有回答海瑞的疑问,反问道。

    盲者?蜡烛?所谓一通百通,终于明白过来的海瑞呆呆坐在桌前,久久不发一言。

    “请海庄主稍安勿躁。贫僧以为,此话虽有不妥,但属无心之言。定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重楼忙出言安慰。

    是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好像一夕之间,所有的都不同了。公孙策闭门不出,众人前恭后倨。不好!难道——

    海瑞脸色大变,如坠无底深渊,刚抬起手臂,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背后徐徐送来一股暖流,耳边有人轻声说道:“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吸……呼……吸……呼……”

    一番调息打坐后,重楼看着海瑞的脸色好了很多,便松开抵住他后背的手,起身说道:“凡事多往好处想想,若真是那样,贫僧怎么会如此悠闲?”

    那倒是!和尚平常做什么法事最多,不就是超度亡魂吗?果然,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大师,在下还有疑问:就是公孙贤弟的哑疾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海庄主是想知道公孙施主是不能说话,还是不想说话吧。”重楼法师了然一笑。

    “啊,那个——哈哈哈,在下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海瑞虽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老实承认了。

    “公孙施主身体无碍、声带未损,只是不能说话,而非不想说话。”这话怎么听怎么拗口,海瑞很是不解。

    “海庄主常年游走江湖,就没有听过‘失语症’吗?”

    失语症?公孙策又没伤到脑子,怎么会得失语症呢?海瑞眨巴了半天眼睛,也没回过味来。

    “此话怎讲?”

    重楼法师详细地解释了一番,才总算消除了海瑞存在心里的疑惑。

    所谓失语,是指大脑陷于高度混乱的一种外在表现。平常有人说话的时候,也有语塞词穷的情况发生,而且越是着急就越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往往过了一会儿,才能顺利地继续说话。只有当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正常说话的时候,才能称作“失语症”。

    一般人想到失语症,都会认为是脑外伤或者脑溢血等疾病和外力造成的。其实也有些人是因为经历了不好的事情,而罹患此症,比如说亲友离世、天灾**等。

    这种情况的失语症,有的人会失语一辈子,有的人则会持续一段时间后莫名康复。药石无解,只能视病人的实际情况慢慢排解,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弄巧成拙。

    “寒拾斋的蟠桃甜美多汁,食之益气补血、宁心安神;况且现在离七月十五只有十来天了,不如留在敝寺静候佳音。不知海庄主意下如何?”

    事到如今,海瑞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自然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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