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华灯初上。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值班的男医生还留在那里。

    毕言蹙着眉,一遍遍看着手里的报告单,从九月初到十月中旬,十数次检查,共七十余张报告单,她已经看了快一个下午了,可是不管怎么看,除了最近出现的早搏现象,完全没有别的问题。

    毕言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疼痛酸涩的眼睛,仰头,颇有几分颓然地靠在办公椅上。下午与教授通话,并没有让她解惑,教授手里的病例,在采用相同疗法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顾行的状况,也就是说,这个情况极可能是最新的临床表现,也意味着……不可控制的,变数。

    毕言清秀苍白的脸上慢慢都是疲惫,还有一丝隐藏期间的惊恐和脆弱。

    “扣扣。”敲门声。

    毕言侧头,穿着休闲长裤和白色衬衣的男人,倚门而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果然还待在办公室啊……夫人什么时候能把这份心用在为夫身上,为夫可死也瞑目了!”

    若是平时,听到这贱兮兮的调侃,毕言肯定会脸红,然后皱着眉狠瞪某男,但是,这一回,心中本就惊惧不安到了极点的毕言,听到这一个“死”字,脸色顿时苍白到了极点,站起来的身子还不自觉地一个踉跄。

    顾行这才感觉不对,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快走两步,扶住毕言,侧头看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毕言镇定了一会儿,方才伸手抓住顾行,神情有几分急躁:“明天,不,后天,后天,你跟着我去德国!我们,马上去德国!”

    毕言实在是太反常,顾行狠狠地皱起眉,伸手揽过她的肩:“到底怎么了?”

    女人垂着头,半晌,才伸手覆在顾行的手上,握住他:“早搏现象依旧没有消失,明天,明天早做最后一次检查,如果还是……还是有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去一趟德国,去找施佩曼老师。”

    顾行一愣,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归于沉寂:“很严重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毕言忽然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说不出的烦躁。

    “别急,别急。”顾行抱着她,伸手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我们去德国,我们后天就去德国!”

    毕言被顾行抱着,慢慢镇定了一些,方才缓缓推开他,低声道:“教授那边,我会联系,但是,不知道我们需要在那里待多久,公司的事,你最好能处理一下。”

    “这个没问题,你放心。”顾行站在她面前,执意握着她的手,低声道。

    “不能坐飞机……那就只能坐船……”毕言转身,颇有几分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可是检查也不能停……报告单也要带上……”

    “好了!”顾行忽然笑着打断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这些问题我都会解决的。你嘛,只需要挑几件礼服!”

    “嗯?!”毕言不解地抬头。

    “你忘了?涟涟的音乐会就在十月下旬,既然我们要去德国,正好参加她的音乐会。”顾行把玩着毕言的碎发,笑道,“我本来就打算和你说这件事。”

    “嗯,都听你的。”毕言点点头,眉头却依旧微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顾行垂眸看她,既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欣喜,倒也一时感慨无言,两人一路走去,虽牵着手,但各怀心事,默然无言。

    *****

    日本,古宅。

    “滚!”推拉门被震得狠颤了两下,绘着红梅的轻薄木门仿佛要在这暴怒的压力下被生生撕扯开来。

    被踹出去的男人,顾不上狠狠撞上墙壁的疼痛,再一次爬起来,匍匐到顾城航的面前,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老板,顾小姐主动甩开我们……我们一时不查……”

    “一时不查?”顾城航转身,盛怒地拔高了声音,平时文雅的风度荡然无存,“你们的一时不查,就是让人死在外面!好,好本事!我养你们何用?!”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不敢再说话,只一个劲儿得颤着,呶呶不成声。

    顾城航仿佛还不解恨,右手一掀榻榻米上的小茶桌,名贵的紫砂茶具顿时落地,“刺啦”一声碎成残渣。

    房间右面静立着的男人忽然垂眸,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几不可见的嘲讽,一瞬即逝。

    “滚出去!”顾城航声音阴冷,狠狠扫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如果再有第二次,是什么下场,你们自己清楚!”

    “是是!”男人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中等个子,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这才缓缓上前一步,神情严肃而睿智:“顾总,顾沫消失不过两个小时,就失去踪影,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这个,完全是专业人士下的手。”

    “我知道。”顾城航似乎镇定了一些,脸色却依旧不好看,“八成,是顾行下的手!看来,顾城颖那边已经完全失守了,她所谓的最后的‘底牌’,现在已经落到了顾行手里,完全掣肘不了他了!”

    说到这个,顾城航又狠狠一捶桌子:“这小子,永远比我们快一步!明明顾沫就在我们手上……那群废物!!”

    安静站在边上的男子推了推眼镜:“顾行手下的人,毕竟是顾氏这么多年留下来的精英,自然不是外面这些人能比的。等顾总重回顾氏,夺回权柄,这些人,自然惟顾总之命是从。”

    顾城航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只冷哼一声:“顾行可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夺权,哼,别的地方都不像顾氏的血统,独独心狠手辣这一条,倒是青出于蓝!”

    男子垂着头,嘲讽地勾唇,顾氏血统?变态、弑亲的血统嘛?这已经是诅咒了吧。

    “顾涟那什么音乐会要开始了吧,顾行必然会去捧场,有什么消息?”顾城航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低着头的男人。

    “有。”男人推推眼镜,“十月二十八,是顾涟小姐的首场音乐会。顾行确实打算动身,公司事宜应该是交给他的亲信——曹辰打理。不过,今年似乎没有动用飞机,似乎,是动用了游轮!”

    “游轮?”顾城航不可思议地转头,随即冷笑,“顾行这种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全部工作的人,能够忍受游轮那种速度?!”

    “嗯……”男人踟蹰了一会儿,“也许是毕小姐的意思,对女人来说,游轮要比飞机浪漫得多。”

    “毕小姐……”顾城航蹙眉,这才想起这位据说是和顾行订婚的女人,他本来以为不过是一桩不起眼的联姻。在外人看来,女方的家世十分不起眼,这桩联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熟知顾行性格的他,却知道强势如顾行,最厌恶也最忌讳的,就是与大集团的联姻。这种家世单薄的,反倒恰和其意。

    不过现在嘛……顾城航若有所思地眯眯眼,心下有了主意:“金宇,你去查查这个叫毕言的女人,另外,密切关注顾行在维也纳的动向。”

    “是。”叫金宇的男人推了推眼睛,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

    正踏上游轮的两人,并不知道即将来临的风起云涌,也不知道这趟平淡无奇的德国之行,会以这种方式,刻骨铭心。

    曹辰被留下处理公司事宜,邰眉又恰好怀上了第二胎,孕吐极其严重,根本出不了门,“妻奴”顾二公子自然不肯抛下娇妻,于是乎,这趟德国之行,除了随身保镖,竟只剩下他们两人。

    毕言抬头看看黑着脸,杀气氤氲的某人,颇有几分无奈,从知道顾二公子爽约开始,顾大公子的杀气就有增无减,大有飞回a市,把某人揪出来痛打一顿的气势!

    毕言笑着扯扯顾行的袖子,一脸无奈:“邰眉怀孕了,顾舟也是脱不开身。你就不能体谅一点?”

    “这小子不是第一次了!”顾行还是很恼怒,“之前我给他们准备所有婚礼的事情,结果,这小子也是接着怀孕的名头,一拖再拖!如果不是……”

    顾行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有几分心虚地看向毕言,表情从盛怒变成了隐隐的心虚。

    毕言明了地瞥他一眼,心里好笑,面上却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原来……我那个订婚仪式,是顺势捡了顾舟他们的拿来凑数的啊……顾大董事长倒是节俭的楷模啊!”

    顾行闻言,顿时急了,俊颜透出几分羞愧的红色,他围在毕言身边,头一次结结巴巴,手足无措:“不是……当时……我那是不知道……”

    “不是节俭……因为当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所以……”顾行彻底语无伦次,围着毕言,颇有几分傻气。

    毕言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她偏过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努力维持声音的冷淡:“所以……连订婚这个件事,也是因为要凑数?”

    “不是!言言,你听我说……”顾行脸色由红装白,又是严肃又是紧张,伸手揽过毕言的双肩。

    某女忍俊不禁的表情也彻底落入了顾行的眼里,顿时让男人从紧张无措转为气怒:“好啊!你逗我!”

    大抵是壮阔的海景感染了毕言的心情,她笑着躲开顾行的手,远远地站在甲板另一头,随风飞扬的及肩长发扫过她笑容明媚的脸,她的声音更是不同往日的清脆:“我只是想要转移一下你的注意……谁让你一直板着一张黑脸!”

    顾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却也不自觉想起他们初见那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绝想不到,这个冷冷清清,执拗倔强的女医生,会在自己心上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会让他,喜怒不由己。

    海风拂过两人的脸,远处微微的波澜反射着阳光的金芒,细细碎碎,如同洒在海面上的钻石。

    顾行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扶住女人的笑靥,低头,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了两天……很抱歉,明后天会补回来,最近确实有点忙,各种考试什么的……请大家谅解!!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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