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还是连绵不断的雨天,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在地面上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从外归来的侯五丢开雨伞快步穿过外廊,奔向大厅,肩膀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也顾不上,进门问了曹胖薛烈在哪,便直奔书房而去。

    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薛烈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啊?”

    这几天,都是神堂下边的行当被警察查封或扫荡的消息传来,他虽然还能稳稳地坐在这里,可也知道大势已去,这些行当早晚会被警察一扫而空,自己,都快成了一个被架空的废人了!

    侯五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等,立马道,“大哥,两个消息。潘志文在潜逃往越南的飞机上被空警抓获了。那批军火也成功地被警察在他的私人邮轮上发现,现在他已经被控罪买卖军火。”

    闻言,薛烈缓慢地闭上眼睛,军火是他运到潘志文邮轮上的,嫁祸这老家伙的事本来就是帮自己转移视线,警察要是找不到这批军火才真是废物一群呢。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来帮他顶罪,这老家伙是必死无疑了。

    这些都不新鲜了,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

    他冷笑一声,“还有什么事!”

    提到后面这件事,侯五倒有了一丝迟疑,度量着看来一眼每天都是半醉半醒状态的薛烈,咬牙道,“贾紫凝……今天出殡了,警察局那边的人已经把她送到了烈士墓园,我们要不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大班椅上的薛烈如一道旋风般疾步走出了书房,那架势,与一个半醉的人根本扯不上边。

    众人见他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急忙丢下手头的工作,跟在他身后,一派浩浩荡荡的人马去往国家烈士墓园。

    大雨还在狂肆地下着,像是要阻挠某些人探望的脚步,可墓园山下,刚送走一批警员敛葬的队伍,又迎来了十几辆黑色豪车。

    车子刚刚停稳,车上迅速下来十几个撑着黑伞的男子,伞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极为凝重,而他们却规矩地一列排开,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最前方的豪车车门打开,薛烈一身黑色西装走下车来,看着冷清清的墓园,嗅着空气中青苔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心疼地蹙紧了眉。

    她那么高贵,怎么会葬在这么冷清又破烂的地方?

    为什么她的身后事不是他做为丈夫的负责,为什么让要让他清楚的明白,即便他死去,他们俩也相隔甚远,不能同穴而葬的残酷?

    他迈开脚步,开始沿着蜿蜒的山道行走,直到他们看见一块墓碑上熟悉的一张俏丽的容颜后,众人默契地停下步伐。

    薛烈推开了为他撑伞的人,穿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西装一下子就被雨水打湿了,平时飘逸的碎发绵延不绝地滴着水珠。

    看着墓碑上她灿烂的笑容,薛烈心痛到无法呼吸,直到现在他都还不能相信,贾紫凝已经离开他的事实。

    半晌,他挺拔的身躯动了动,弯腰将手中的一束红玫瑰放到了她的墓碑前,但下一刻,他又觉得这样不似好看的样子,就将包装着玫瑰花的袋子扯掉了,把一支支玫瑰像插花一样,插在她周围的草地上。

    一共九十九朵,足足绕着她的墓碑插了三圈。

    过程中,他的手被玫瑰花枝干上的刺扎到,一下割破了他的手指,流出殷红的血珠,沿着他的指缝往下滑落。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依旧面无表情的插着玫瑰花。

    玫瑰,代表爱情,她生前未收过这样的浪漫,现在,会不会怪他表达得太晚了?

    回到碑前,他看着碑文上,警方给予她的光荣称谓,描述她从警的英勇事迹,只觉得想笑……

    贾紫凝,你看得见吗?

    你想要的东西是不是这些?

    几句简短的评论,几句官方的赞誉,你就把他们当成你一生的信仰,不惜牺牲自己吗?

    你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会这样走了,你曾经无比相信的组织不是说会保护你的吗?可在他们工作失职之后他们对你做出了什么补偿?就一块墓碑,一个葬在烈士墓园的光荣头衔?

    你在天之灵,是不是无怨无悔啊?

    不过,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既然是你选的,就算我再恨他们办事不利,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绝不找他们报仇。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孤单地睡在这里,我一定要把你接回我薛家,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薛烈的女人。

    他蹲下身,用手擦过她照片上的雨水,粗砺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竟有一瞬痴迷了……

    物是人非,他再也触摸不到那张细腻而柔嫩的小脸,他实在不能接受他们俩最终会阴阳相隔,曾经她失踪七天,他焦灼等待,苦苦寻找换来的是她回归的消息,他一直认为她福大命大,从未想过双手会再也不能拥抱她了……

    他伸出手臂,想要抱住整个墓碑,好像这样就能抱住她最后一刻,但是,墓碑太宽,任凭他怎么努力,他始终抱不了它。

    他突然清楚地看懂了一件事,这辈子,他再也无法拥抱到她了……

    “大哥,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侯五站在他身后,心疼道。

    他不想打扰大哥悼念贾紫凝,可他却浑然不知自己站在雨里多长时间,已经整整两个多小时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哥不被大雨冻着也难免不会伤心过度又酗酒度日,人死已矣,还是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吧!

    薛烈听到他的劝告,破天荒没有斥责或置之不理,他站起身,深深地看着墓碑上的她,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

    宝贝,接下来的时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看你了!

    最后的心声倾述完毕,他快步转身离开,像是怕自己心一软又不愿意走了。

    清风带走了他们留下的气息,贾紫凝墓碑旁的两颗大树,摇落了枝头的树叶,如蝶翼一般飘飘扬扬地飞舞在他身侧,他看到,伸手将它抓在手里,却是那么小心翼翼的,生怕用力一点会弄坏了它。

    看着那青绿色的新叶,犹如花季少女青春浪漫的年岁,他淡淡一笑,将它插在胸前的口袋里,步下山去……

    这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到最后到底谁赢谁输,谁也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多年之后,神堂从龙都黑帮中销声匿迹了,但在大洋彼岸,一个新兴的跨国公司一夜成立,其创造的经济效益屡次登上福布斯财富榜单,创造这样奇迹的boss,只有人知道他来自中国,可他到底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却始终没有人能够知晓!

    本首发于看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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