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身下所呈现出的血肉模糊的骇人景象将他惊吓得魂离破散,那难以想象的巨大恐惧搀携了某种莫名的悲痛一点点地渗入到了他的心中。

    接下来的几天,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漫天飘洒,洛言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恶劣天气的影响,经常露出一种凝滞无神的呆板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虚空中的某处。里奥仍旧像守护着自己濒临死亡的爱人那般面面俱到地照料着洛言,这种身不由己的养病生活让洛言变得更加沉默而又冷淡。

    洛言隐约知道是什么扰乱了自己的心绪,也许他在神秘力量的改造下拥有生育能力的同时,也被画蛇添足地赋予了女人们盲目而又略显夸张的母性本能。在他痊愈的那天早上,他浑身僵硬地坐在床上,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抽噎着,却根本流不出泪来。

    每当洛言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发呆时,他的心情总会无缘无故地变得沮丧,但这种没来由的低落既没有强烈到令他精神崩溃也没有微弱到可以视而不见。仿佛是计算好了临界值,负面的情绪总是巧妙地徘徊在自我调适与宣泄释放之间,无法忽视亦无法缓解。

    里奥原先常常一整天地不见踪影,现在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洛言的身旁。不过,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因为缺少倾诉的对象,所以不可避免会感到寂寞。倘若两个人每日相对,而交谈的次数却只有寥寥几次,恐怕相较于另一个人极不自在的陪伴,大多人宁愿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此时此刻,洛言和里奥正陷在这种死气沉沉的相处模式中。

    许多事情在没有实行之前,永远都不知道做完后会有多么心痛。里奥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洛言腹中的孩子安全诞生,即使洛言没有因为它的连累而命悬一线,他也绝不可能容忍它的存在。但是看着那片红得发黑的血污,他的心猛地开始收缩,疼得像要炸开了一般。然而,他的悲痛转瞬即逝,在帮洛言擦洗身体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恢复如常。

    洛言的抑郁情绪显然比里奥的持续时间要长上许多。里奥虽然不认为整件事情都是因为他的赌气行为所引发,但他的确负有一小部分的责任,所以在最开始的日子里,非常认真地想要逗洛言开心。

    洛言非常积极地回应着里奥,显得十分温和顺从,可是他恍惚的神情表明他一点儿都不高兴。在里奥的眼中,洛言好像变成了一个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被专门制造出来的牵线傀儡,他开始怀念洛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时候,至少他是真心实意地依赖着他,而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弱势的依赖极大地满足了里奥身为男性的虚荣心。

    壁炉中的火星噼里啪啦地弹跳着,木块里仍然潮湿的树液被炙烤了出来,在结着厚痂的表面留下一道道淡黄色的痕迹。里奥仰坐在软垫靠背椅里把一只脚踩在壁炉外侧的围栏上。他心不在焉地望着熊熊燃烧着的红色火焰,突然毫无铺垫地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洛言正郁郁不乐地沉默着,听到里奥略带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后,他好奇地转头打量起里奥脸上的表情变化,想要以此推断出他不着边际的话语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

    “你呆在屋子里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带你到湖边走走。”里奥藏而不露的坏心情似乎一扫而空了,他没有征求洛言的意见,自顾自地站起身来从墙上的柜子里面找出一条印满兰花的粉绿色长裙以及一件天鹅绒的深色斗篷。

    洛言尽可能地装作心平气和,因为里奥的恶劣习性他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次了。如果他此刻表现得过于欢欣雀跃,里奥估计会立刻改变主意,然后满脸奸笑地向他提出各种寡廉鲜耻的交换条件。

    不过,当洛言准备从里奥手里接过缀满蝴蝶结的女式长裙时,里奥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将长裙和斗篷重新放回到了柜子里。

    “别穿裙子了,”里奥边着边翻找出一套剪裁修身的暗绿色衣裤,“男装更适合你。”

    你丫的不是废话吗?劳资又不是异装癖,本来就应该穿男装!

    洛言丝毫不在意里奥站在一旁观看,大大方方地脱下了身上穿着的宽松睡袍。里奥本来双眉紧锁似乎正思考着什么,无意间瞥见洛言正弯着身子将脚伸到裤管中。失去衣服遮挡的修长两腿笔直地并拢在一起,窄腰翘臀以及那优美迷人的脊背曲线。里奥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感觉身体中的欲_火被洛言无心之下的动作彻底挑了起来。

    细腻光滑而又泛着柔艳光泽的蜜色肌肤,里奥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将牙齿陷入洛言的后颈窝时,对方是如何难耐地扭动着身体,拼命想要压下所有的声音却依然不可抑止地呻_吟出声。历历在目的性_爱回忆,里奥被难以言喻的燥热撩身,但他也明白洛言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他那野兽般疯狂的欢爱,哪怕只有一次。他用力合紧牙关,借着舌尖传来的剧痛将不该有的念头猛压了下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压在城堡上的天空却仍然灰蒙蒙的,不过,这不影响洛言炽热而兴奋的内心生活。长时间以来,他都把自己的闷闷不乐归结在那个稀里糊涂怀上了又稀里糊涂死掉的孩子身上,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他的心情或多或少地也受到了禁闭式生活的影响。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洛言望着眼前银装素裹的美丽景色,一时之间诗兴大发,竟然不自觉地背出了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的两句诗。

    “这片丛林里没有梨树。”里奥转头望了洛言一眼,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过,春天确实快到了。”

    不是吧,已经快要春天了……

    洛言因为里奥无意间的一句话而陷入了沉思。本应该救他离开的主角蒙多,他是完全不敢指望了。现如今,他只能选择尽快说服爱丽丝让它和自己组团离开这片该死的丛林。

    想到爱丽丝的那刻正巧经过马厩,洛言急忙转身对着爱丽丝微笑着点了点头。爱丽丝无精打采地站在已经被打散的甘草上,低垂着眼皮,下嘴唇显得比平常松弛了许多。在察觉到洛言向自己打招呼后,它目光惊恐地瞥了洛言一眼,匆忙迈动四肢将身体倒转过来,用屁股对着门口的条木栏杆。

    “爱丽丝到发情期了,”里奥料定洛言会向他询问爱丽丝的反常状态,于是高扬起下巴,语调欢快地解释道,“不想像上次那样差点儿被它当成母马交_配,以后就尽可能地远离它。”

    “我们是不是应该帮他找一匹野马先凑和着?”洛言相信里奥有能力帮爱丽丝找到一匹与它相称的独角兽,不过,里奥向来很介意他对爱丽丝的过度关怀,所以在保证不惹怒里奥的前提下,洛言只好退而求其次。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忍忍就过去了。”里奥说得十分轻巧,仿佛动物们的发情期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根本不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

    爱丽丝大概是被里奥盛气凌人的态度激怒了,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而里奥立刻满脸不屑地做了一个傲慢的手势。

    “它的角呢?爱丽丝的角怎么不见了?”洛言此时已无心关注里奥与爱丽丝之间没有硝烟的纷争,因为他惊讶地发现爱丽丝头顶总是闪着蓝色荧光的螺旋纹细角消失了,只留下一块硬币大小的肉色斑秃。

    里奥根本不理会洛言的话,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眼角,微笑地问:“王子殿下,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湖边时到过的那个地方吗?”

    洛言摸不清里奥的心里正盘算着怎样的龌蹉念头,只好点了点头。

    “我们做个游戏,你跑我追,如果你在我之前赶到那个地方,我就告诉它的角为什么不见了,”里奥的嘴角斜斜地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但如果你被我抓到了,我就剥干净你的衣服,把你按在地上做点儿肮脏的快乐事。”

    “什么时候开始?”洛言不禁露出了警戒的眼神,他实在不确定里奥口中的游戏是否存在公正可言,搞不好这只是里奥为了增添乐趣而随意编造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里奥一边用手掌爱抚地摩挲着洛言的后背,一边轻声耳语道:“现在。”

    话声未落,洛言就像是已经准备多时似的翻身挣出里奥的臂膀,迅速地奔向城堡随时都敞开着的坚固大门。

    “又变回生龙活虎的王子殿下了。”里奥心情愉悦地注视着洛言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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