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瑾动了动身子,适应着重新穿回女装的感觉。敏姑的那句话后,便不再聊这个话题,反而问了一些祝玉瑾皇宫里的事,并询问小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在皇宫里,她必须成为一个冷静的、处事不惊的人,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说话也是必须谨慎,到了家里后她才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想起之前在禹城的事,心中不免有怒火,便道:“小皇帝?你是说项弘吧?他是一个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并且不分好歹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眉毛一跳一跳,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敏姑看着她脸上有些赌气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祝玉瑾转过身,“敏姑!你的玉瑾被这样的人欺负你还笑成这样?哼!不理你了!”这话完,仿佛一个小姑娘一般拽过来衣服自己穿。

    敏姑笑着拉回衣服,帮祝玉瑾系着腰带,带着宠溺的口吻道:“敏姑错了,欺负我们玉瑾的都要受惩罚!下次你把那小皇帝叫到祝府来,敏姑替你出气!”

    祝玉瑾只觉得哭笑不得,道:“敏姑!不要用对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对我说话啦!”

    敏姑替祝玉瑾把衣服的下摆弄平,边道:“你在敏姑跟前永远都是小孩子。”话尾的时候,敏姑竟带着一丝哭腔,仿佛祝玉瑾就是她的女儿一样,忍不住去宠爱自己可爱的女儿。

    祝玉瑾也顿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转身抱住了敏姑,声音带着哭腔的道:“敏姑,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细心照顾着玉瑾。”自从回到家见到亲人后,她已经不止一次忍不住想痛哭一场了。但是自小性格养成的自强性格让她抑制住了眼泪掉下来。殊不知,再过几天后发生的事让她的眼泪是怎么都忍不住的。

    *

    几年没有回祝府,府内的光景已经大变,上次她从昆山派回来时因为时间太紧急,没有细心看一看,这一次,她要到处转一转。

    祝玉瑾本想自己到处走一走,毕竟这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府邸,再怎么大变也不会变成迷宫,但是祝玉梁不依,执意要带着祝玉瑾四处转。

    “义兄,真的没关系吗?今天有风,你别着凉了。”祝玉瑾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气,担心的说道。

    祝玉梁摇摇头,道:“没关系的玉瑾,不要太担心,我的身体比起前几年时好多了,多亏了柳家从宫中拿出来的药。”说着,他率先迈出了步子,走向后园。

    “柳家?”祝玉瑾跟在祝玉梁身后,发出了一声疑问。她在心中想着会不会是柳如云,但愿不是柳如云家,要不然就会欠他家一个人情。柳如云为了得到祝玉瑾而害死辛斐然的事,旁人都不知道,只有祝玉瑾和几个人知道。

    “对啊,柳家,就是那个从小跟你青梅竹马的柳如云家。”祝玉梁笑着回头说道。

    祝玉瑾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后脸上莫名两团酡红,“义兄!你不要乱说话!我什么时候和那个家伙青梅竹马了?”

    祝玉梁故作疑问的道:“什么?难道是我记错了吗?你没有对他有意思吗?”

    祝玉瑾叹了一口气,“义兄,你不要乱猜了好不好!小时候只是跟他有一面之缘而已,硬说有关系的话,那就是昆山派的同门师兄。”

    “哦……”祝玉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心中想着要不要把柳如云过几天就会来到祝府的事告诉小妹呢?

    “哇塞!这里变化好大哦!”

    祝玉梁正想着,突然听到了祝玉瑾的惊叹声,他心中莫名的一阵紧张,随后跟了上去。

    祝府的地形有些奇特,房屋都是在前园,而后园都是一些花园和一些摆放杂物的小房子,更有一些有特色的木屋摆放在花田中间,仿佛是从花田里冒出来的一样。

    以前的后院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花田园地,期间有蜿蜒曲折的小道,每当天气晴朗的时候,在花田里漫步是最惬意的事;但是此时一片树林取代了这个花田,树林貌似有好几层的样子,外围是一圈各个种类的大树,很难想象五六年的时间居然能长得有八人高了;里面一层树木因为可能没有砍去多余枝杈的缘故,长得不高,但却十分的茂密;再往里面走,就有些阴暗了,可能是高树都把阳光遮去了,这树林里又有许多杂草灌木,所以有那么一瞬会感到有些令人胆寒。

    走在这树林里时,祝玉梁说了这片树林的来由。是祝老父的主意,他原本的意思是在祝府种一些栋梁之材寓意好,对今后祝家的发展也有好的念头,假如有一天祝家飞黄腾达,可以用这些栋梁之木兴建宅院。没错,祝熹还是不希望他世袭帝师的地位从王朝消失,只不过如今奸臣当道,不宜朝政罢了,要不然,祝熹早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祝玉梁带到朝廷里了。

    “那父亲现在的意思呢?”祝玉瑾看着四周茂密的树林,说道。

    祝玉梁叹了一口气,道:“可能是寻求一个保护所吧!小妹,你知道吗?父亲常常觉得不安,所以他近年来、自打曹禄中篡权后都没有再上朝了。”

    祝玉瑾点了点头,“父亲是对的,但是倘若一个人铁了心要整你,即便是你藏在深山老林,也抵不过付之一炬的威力啊!”

    祝玉梁看着祝玉瑾的眼眸,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义兄,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小妹你变了。变得更加沉静内敛,且有勇有谋,还会武功,如今担当帝师重任,身负王朝兴衰的大责任。”说到这里,祝玉梁微微低头,本来就带着一丝哀愁的一双眼眸更是含着水雾一般,“不像我,虽然身为兄长,却是一无是处,整天呆在府中,像是废人一样…”

    祝玉瑾轻轻抓住兄长的手,随后紧紧的捏住。

    祝玉梁脸上浮出一丝吃痛的表情,随后疑惑的看着祝玉瑾。

    “哥哥,你感受到这个力量了吗?”

    祝玉梁点了点头,但随即感到哪里不对劲,吃惊的看着祝玉瑾,“小妹,你刚刚叫我什么?”

    祝玉瑾也是心中一惊,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好再隐瞒,便道:“是的,我叫你哥哥。并且我知道了,你的身体里本来就流淌着祝家的血液。”

    祝玉梁的眼眸闪烁着,仿佛潋滟的湖光,更仿佛风中摇曳着的山楂的果子,泪水仿佛泉眼要迸发了一般从他的脸庞上流了下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我的亲哥…”

    祝玉瑾话还未完,便被祝玉梁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他虽然薄弱,但却身材欣长,祝玉瑾刚刚到他的肩头处,她能感觉到从哥哥身上传来的激动心情。

    祝玉梁从没想过他能这样和自己的亲生妹妹如此相认,本以为他一辈子都要在祝府当一个‘义兄’,更没想到的是祝玉瑾非但没有排斥他,反而用心的教导他不要妄自菲薄,这让祝玉梁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在后园树林里的秘密计划。

    当晚,晚膳的时候,一向不能喝酒的祝玉梁,还破格的陪着父亲和小妹小酌了一杯,并且先干为敬。祝熹看到自己儿子突然间的豪迈举动,有些吃惊,但是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后,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也释然了,也是一饮而尽。晚膳后,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散去,反而像平常人家一样,在大年初二的晚上,听着窗外鞭炮的响声,聚在屋子里,一同烤着炭火,一同聊着这六年间那些错过的时光。

    近子时,祝玉梁才以身体扛不住的缘由离去了,剩下祝玉瑾和老父祝熹继续说着话。

    但是祝玉梁并没有回房,而是在房门口接过仆人手中的灯盏,并且让仆人前去休息不要跟着他,自己则朝着后园方向走出。

    今晚有月光。

    淡淡月光下,他身穿白色长袍,里襟是白色深青色相间的棉衣,浅灰色的披风,边缘上是深青色的绒布,加上他飘逸的黑发,走起路来,仿佛夜中散仙一般。

    祝玉梁走进了后园的树林里,走到第三层树林时,出现了两排小木屋,结构精巧,巧夺天工,但是他并没有进去小木屋,反而沿着木屋的一个岔道处,继续往里面走,走着走着,道路两旁的景色开始发生了变化;他手中拿着的是一盏荷花底的烛台,烛光如豆,在阴暗的树林里却仿佛朗星,忽然出现了一个萤火虫,它围绕着烛光转动,尾部发出的荧光漂亮极了,随后出现了第二只萤火虫,第三只,第四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出现了许多,铺天盖地一般的荧光仿佛迷幻极光一般绚丽。

    白色的袍子拂过最后一课树木,祝玉梁的前脚一跨,走进了一片广阔的天地,没有树木,有的只是半人高、一人高的海棠花,有星星点点的荧光环绕在大朵的海棠花上,月光下,紫色的海棠花微微泛动着,风吹过,险些把蜡烛吹灭,祝玉梁轻轻的用纤长的手指替蜡烛挡住了风;渐渐的,他的头发由黑色变成了白色,最后,连他的眉毛、睫毛都变成了白色,唯一不变的是那细长眉间的哀愁。

    他走向海棠花中间的木屋,走动之间,柔软的白发飘荡着,与这不可思议的夜晚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绝美的艳丽画面。

    而这一切都被柳如云看在了眼里,他原本是刚到达祝府,看到祝玉梁在朝着后园走去,他本想打个招呼,但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跟随着祝玉梁,所以就看到了整个不可思议的画面。一阵海棠花的香味拂过,柳如云突然觉得有些头痛,细细一想,海棠花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花朵的?也没有紫色的啊!他顿时明白了**分,于是急忙转身,趁着体力没有消散之际,逃离了这片海棠花田。

    *

    皇宫里。

    眉妙心乔装成木心儿躲过所有人的耳目,跟着项弘一同进了皇宫。之前柳如云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她对柳如云无害,并且最后也向柳如云保证了不会危害祝玉瑾的安危,柳如云这才放过了她,任由她去祸害项弘。

    曹禄中知道项弘从禹城回来,特地举办了一场宴席,一方面是为了迎接皇上,一方面是也省了年夜宴。宴会一如既往的没有邀请很多大臣,只有一些项弘不认识的大臣,唯一认识的一个就是大将军谢邈。

    值得一提的是,项弘最主要离开禹城的原因是找到了冯焕洲,不,应该是冯焕洲恰好出现了。原本冯焕洲的伤势还没有好,但是冯焕洲从萱妃那里得知了祝玉瑾被项弘气走的消息后,才急匆匆的出现。出现后项弘显得很开心,但是没有给冯焕洲问话的机会,就带着他回了皇城。沿途项弘都没有下马车。

    宴席上,谢邈本想给项弘敬酒,但是项弘却借故推掉,并且说自己很累,提前回了养心殿。谢邈只得找到冯焕洲问清楚,但是冯焕洲也不知道原因,他只知道皇上最近神思倦怠,谢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离开了宴席。

    “哼!真是气死我了!皇上为什么不见我?你给我让开!让我进去见皇上!”司马洛柔在殿外被两个丫鬟拦住,自从回了皇宫后,她都没有见过项弘,不是,是项弘都不肯见她。

    养心殿门口这两个丫鬟的气势非常足,丝毫没有怕司马洛柔的意思,司马洛柔只得在殿外喊叫。

    突然,养心殿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容颜俏丽,身着粉色棉衣的女子,司马洛柔定睛一看,疑惑的道:“木心儿?你是从禹城的那个木心儿?!”

    木心儿行了一个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在下正是木心儿。”

    “哼!”司马洛柔发出一声哼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木心儿,道:“在下?好一个在下!你这木心儿,在皇宫里呆了几天,连自己的称谓都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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