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倾云如此迫不及待,端木摇曳显然十分受伤,看向百里倾云的眼神也变得满是落寞、忧伤、哀怨,并且轻叹一声说道:“公主如此,真叫摇曳无地自容。摇曳不过是情不自禁而已,果真如此十恶不赦,令公主避之唯恐不及?”

    “呃……”百里倾云心中大为后悔,也觉自己的反应实在太强烈了些,不由有些讪讪然,“殿下误会了,妾身绝无此意,只是不希望耽误了殿下的金玉良缘……”

    “公主对摇曳如此不屑,摇曳的金玉良缘是耽误定了。”端木摇曳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令人不忍直视,“摇曳也知不该夺人所爱,可情之所至,请恕摇曳也无力阻止自己为公主沉沦。但请公主放心,摇曳绝不会强迫公主,只希望慢慢感动公主……”

    “太子殿下这是何必?”百里倾云苦笑,“妾身虽也知情之一字不受理智左右,但总该顾忌几分世俗和礼教吧?无论如何妾身已是他人之妻,就算有心于殿下,也绝无可能罔顾世俗礼教……”

    “这个公主无须担心,”端木摇曳摇头,精神振作了些,“金鼎国民风如何摇曳自是不知,但乌兰国中绝不乏一女二嫁之事,因此绝不会有人因此说长道短。公主,摇曳不要您立即做出决定,横竖摇曳还要在金鼎国盘桓一些日子,公主尽可慢慢考虑。倘若到摇曳离开之时公主依然决定拒绝摇曳,摇曳只好……独自一人返回乌兰国便是。”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百里倾云只得起身告辞:“如此,妾身不便打扰太久,这便告辞了。”

    “公主慢走。”

    一路返回安逸王府,百里倾云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改变决定,何况端木摇曳既然亲口许诺绝不会逼迫自己,那么此事也就无需过多担心,只盼着端木摇曳尽快离开金鼎国,那就万事大吉了。

    宇文潇正在府中等得心焦,好不容易看到百里倾云回转,忙上前询问究竟。听到端木摇曳依然不肯改变决定,他自是恼怒异常,但听说他不会强迫百里倾云,若等他离开之时百里倾云还是不肯答应他便主动放弃,宇文潇才稍稍放了心,暗中决定这段时间决不能让他与百里倾云单独见面,免得横生事端。

    可是不几日,端木摇曳那边倒是不曾生出什么事端,宇文潇自己这边的事端倒冒出了头,而且事情还不算小。

    这一日,宇文潇正在房中处理公务,就见初弄影满脸怒意,咬牙切齿地闯了进来,扬声尖叫:“潇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宇文潇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初弄影大怒,窜过去拦在他的面前:“潇哥哥!你别太过分!我对你已经够宽容了!但是我发现你根本不知好歹,不但不感激我的宽容,反而处处给我难堪!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管有多厌恶初弄影都好,她手中毕竟握着无数人的性命,宇文潇只得停住脚步,皱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王妃!”初弄影倒也痛快,噼噼啪啪地说着,“潇哥哥,你不知道府中那些侍女有多可恶!近几日我食欲不好,不过就是吩咐厨房给我做些清淡点儿的稀粥,结果他们就在背后乱嚼舌根,说我不过是跟他们一样的侍女,居然摆什么主子的架子,连王妃都没我这么颐使气指等等之类,说了很多混账话!因此,我必须做你的王妃,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主子!”

    为这个?那是你活该!平日里还不知怎么趾高气昂,旁人不曾当着你的面议论,就算是给足我面子了。

    宇文潇极为不耐烦,皱眉说道:“他们愿意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好了,你还能堵得住他们的口?况且你平时若是谨言慎行,莫要留下把柄,旁人就是想议论也找不出话题。否则你几曾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倾云?就算议论,也只会说她的好……”

    “那贱人就会做戏,假惺惺地装好人!”初弄影恼羞成怒,喘着气怒吼着,“总之我不管!我再也不要受那些贱婢的窝囊气,潇哥哥,我要做你的王妃!我要名正言顺地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你必须立刻娶我为妃!哪怕是侧妃也可以!”

    “如今事务繁多,我没空陪你胡闹。”宇文潇强忍怒气,忍得眉心紧紧皱成一团,额上青筋都一跳一跳的,足见他已濒临愤怒全面爆发的边缘,“弄影,你先出去吧,我很忙……”

    “再忙也不如这件事重要!”初弄影冷笑,竭力控制着自己,“潇哥哥,我想你大概忘了,我手里……”

    “我没忘,”宇文潇咬牙,面无表情地说着,“否则我早就一掌把你劈死了,何必在这里听你这些废话?你当我这堂堂的安逸王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拿起来随便捏吗?!我告诉你初弄影,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连累安逸王府!若这个秘密只能要挟到我,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尽管知道宇文潇绝对不敢此时就杀了自己,初弄影还是被他脸上那浓烈的杀气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然而紧跟着想到那些侍女的议论,她便不顾一切地说道:“你……你知道就好!你若不想连累安逸王府,最好照我的话做,立刻娶我为妃!否则我就把那个秘密揭穿,大家一起死算了!”

    “你……”宇文潇怒极,却偏偏毫无办法,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如今还不是时候……”

    “这些话我不要听。”初弄影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冷笑一声打断了宇文潇的解释,“潇哥哥,你再也别拿那些借口来搪塞我,也别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之这一次,你必须立刻娶我为妃,而且现在就要点头,三天内就要与我成亲!如果你不答应,我宁愿玉石俱焚!”

    宇文潇骤然冷静下来: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做自己的侧妃了。成大事者必须做出牺牲,何况是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横竖她的目的只是想摆摆主子的架子,就算娶了她又如何?等到大事完成的那一天,再好好跟她算算这笔账!

    淡淡地冷笑一声,宇文潇施施然地坐了下来:“你真的决定了?”

    虽然宇文潇的语气十分温和,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容,初弄影却偏偏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整个人都后退了好几步:“我……是!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做你的王妃!”

    “不后悔?”

    “我不后悔!”初弄影用力点头,“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你的新娘……”

    “那么,听我说。”宇文潇冷冷地打断她,自动忽略她脸上故意装出来的娇羞,勉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如今我的大事正在紧要关头,我必须将全副精力都放在此处,因此纵然你成了我的侧妃,我也不会碰你一根指头。”

    “你说什么?”初弄影脸色一变就要发飙,“你不碰我?那我们算什么夫妻?”

    “挂名夫妻。”宇文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若是不愿,谁也休想勉强我碰任何人。莫说是你,就连当初倾云嫁入府中的时候,我又何尝碰过她一根头发了?况且如今你逼我娶你,我心中对你已只剩厌恶,若要我碰你……想必你也知道那是强人所难。”

    宇文潇如此直言不讳,初弄影更加觉得难堪,忍不住瞪着他咬牙切齿:“潇哥哥,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可我若一定要与你做真正的夫妻,你又如何?你敢拒绝我吗?你不怕我……”

    “我怕。”宇文潇点头,神情清清淡淡,怎么看都看不出怕的样子,“但你也要知道,我隐忍这么多年,不可能什么防范都没有,莫非你以为我真的只能任你宰割了吗?”

    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初弄影不由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你如果早有防范,为什么还要顾忌我?”

    “那是因为不到万不得已,我依然想堂堂正正地夺回原本属于我的天下。”宇文潇淡淡地笑了笑,笑容雍容华贵,颇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你也知道,我此生必须完成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诛杀百里曦照,为我父皇母后复仇。二是夺回父皇的天下,还父皇一个公道。但是如果你逼我太狠,我只得在保住安逸王府所有人的前提下,只完成第一件事,也可告慰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了!”

    万料不到宇文潇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初弄影登时脸色大变,更加底气不足起来:“你……你说什么?保住安逸王府,杀死……皇上?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宇文潇又笑了笑,气定神闲,“我谋划了这么多年,总会有几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吧?幸好当初对你留了一手,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因此如果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绝,我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安逸王府内的所有人安全转移出去,让他们易容改扮之后化整为零,重新开始生活!虽然从此之后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但那是为先皇尽忠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们绝不会有任何怨言!至于我……你认为凭我的身手,想要偷偷刺杀百里曦照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当然不是。初弄影的脸色十分难看,原本以为早就将宇文潇所有的软肋都抓在手中,他只能任自己宰割了,如今才知道,宇文潇远不如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所以,”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宇文潇接着说了下去,“我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无能,只能受制于你。但我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让那么多人从此只能生活在黑暗中,而我也不能夺回我的天下。因此只要你给我留一分余地,我还是愿意等到问鼎天下的那一天。”

    宇文潇的意思很明白,初弄影若愿意与他做挂名夫妻,他便等着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王位。但初弄影若一定要与他做真正的夫妻,他便放弃王位,只选择复仇。总之无论如何,他绝不会碰初弄影一根指头!

    面对宇文潇的决绝,初弄影根本无可选择。因为事实很明白,她是宇文潇的师妹,一旦百里曦照得知安逸王府的秘密,她根本也活不成!就算她是告密的功臣又怎样?百里曦照有的是借口将她杀死,譬如说,你既然早已知道这个秘密,为何直到今日才来告状?

    因此她如果非要与宇文潇做真正的夫妻,那么他们根本连假夫妻也做不成。与其落个身首异处,还不如暂时先做挂名夫妻,至少先威风一下,教训教训府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再说!

    想到此,初弄影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恨恨地说道:“好,我们毕竟是从小的情分,我也不愿逼你太紧,就先做个挂名夫妻好了!以后等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你就会……”

    “好,”宇文潇打断她的话,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况且师傅师娘俱都不在,就算你要与我成亲,我也不可能大操大办,最多也就是买对红烛拜堂了事,你可愿意?”

    我愿意才有鬼!

    初弄影怒不可遏,气得双眼赤红,浑身都在发抖!想当初百里倾云那丑八怪嫁入王府之时,整个京城都为之轰动,府中的达官贵人、亲朋好友更不知来了多少,热闹得不亚于皇帝大婚!

    可是如今轮到自己,居然只是一对红烛了事?宇文潇,你也太侮辱人了!若是府中那些贱婢看到自己就这样成了宇文潇的侧妃,那他们背后的议论可就多了去了!

    “我不愿意!”缓过一口气,初弄影跳着脚地大喊,“潇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我并非什么公主,出身不如百里倾云高贵,但你别忘了我们初家对你有救命之恩,如同你的再生父母,你怎能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女儿?你只愿与我做挂名夫妻,我依你,可你怎能让我这般灰溜溜地嫁给你?你太侮辱我了吧?”

    “不是我侮辱你,是你自取其辱。”宇文潇冷冷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金鼎国历来的规矩,王爷立侧妃之时根本无需大操大办,只需王爷本人一句话,确定侧妃的人选即可。冲着师父的面子,我愿意与你当众拜堂了,你还想怎样?”

    “你……”

    初弄影气愤不已,却偏偏无话可说,最终只得咬牙说道:“好,依你,什么都依你!总之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必须成为你的侧妃!潇哥哥,既然只是需要买一对红烛,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三日后吧,三日后我们拜堂成亲,我还来得及去做一身红嫁衣!你好好准备吧,我这就去做嫁衣!”

    说完,初弄影扬长而去,宇文潇头也不抬,半晌之后狠狠一拳捶在了桌面上。实木的桌面上立即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他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刺痛。

    倾云,我对不起你。但你放心,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第二日一早,百里倾云便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原本与宇文潇之间的情形便足够奇怪、足够乱了,谁知道昨日端木摇曳又来横插一脚,令情形变得乱如一锅粥,简直分不清彼此。

    吃过早饭,百里倾云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找宇文潇询问一番,却又不敢直接去飒然居,只得在府中漫无目的地瞎逛,逛来逛去,居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离开纤羽阁是要去做什么了。

    “公主,您想好去哪里了吗?”月无泪无奈地开口,一脸抓狂。

    “啊?”百里倾云停步抬头,一脸茫然。

    月无泪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公主,您已经在这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十圈了,究竟想去哪里啊?您没瞧见这块地上的蚂蚁都要被您踩得死光光了吗?”

    啊?蚂蚁?百里倾云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脚下,继而失笑:“你这丫头……”

    便在此时,侍女柳儿自一旁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居然放着一些大红的喜烛,明晃晃的十分吸引人的眼球。看到百里倾云二人,她忙屈膝见礼:“奴婢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百里倾云含笑点头,“柳儿,这些喜烛是……”

    “回王妃的话,后天王爷便要立初姑娘为侧妃,”柳儿浑然不知其中玄机,兀自说得兴高采烈,“因此初姑娘命奴婢准备了些喜烛……”

    “什么?立侧妃?!”一听这话,百里倾云只是刷的变了脸色,接着紧闭双唇一言不发,而月无泪则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地叫了起来,“王爷怎能这样?不行!绝对不行!公主您……”

    “好了,”百里倾云缓过一口气,冲柳儿笑了笑,“柳儿,你去吧,不要耽误了王爷和初姑娘的好事。”

    “是。”

    看得出月无泪神情不对,柳儿不敢再多说话,匆匆施了一礼之后离开了。月无泪气得上蹿下跳,一把抓住百里倾云的衣袖:“公主!快去阻止王爷!好好的立什么侧妃?他不知道初弄影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百里倾云眉头微皱,沉吟片刻之后点头说道:“去是自然要去的,不过先不忙着阻止,问清楚再说。我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初弄影是什么样的人王爷应该比谁都清楚……走,去飒然居!”

    二人一路赶到飒然居,百里倾云命月无泪门外等候,接着直接推门闯了进去:“王爷,我有事跟你说。”

    宇文潇正坐在桌前出神,听到开门声,他却只是回过了头,淡淡地说道:“来得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看来我们要说的是同一件事。”百里倾云紧盯着宇文潇的眼睛,慢慢地说着,“王爷,听说你要立初姑娘为侧妃?”

    宇文潇心中一痛,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点头说道:“不是听说,是事实,后天我便立初弄影为侧妃,我要跟你说也是这件事。”

    虽然曾经主动提议立初弄影为侧妃,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百里倾云却突然觉得一股锥心的疼痛席卷而来,令她的身躯微微有些蜷缩起来。咬牙忍过最初的心痛,她淡淡地问道:“为什么?之前我曾数次建议王爷立初姑娘为侧妃,王爷都坚持对她只是兄妹之情,为何突然……”

    “是你说的,感情是会变的。”将百里倾云的痛苦看在眼中,宇文潇心中的痛比她只多不少,却故意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看似十分悠哉地说着,“你不是说了吗?兄妹之情也会变成男女之爱,一开始是兄妹之情,不见得一辈子都是兄妹之情……”

    我说过那么多话,怎么你就只记得这一句吗?

    百里倾云的心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不得不微微喘息着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说,你对初弄影的感情已经并非兄妹之情,而变成了男女之爱,因此才决定立她为侧妃的?”

    怎么可能?我对初弄影,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不会是男女之爱,甚至连原本那丝兄妹之情也被她折腾得分毫不剩了!可是,要我如何向你解释?

    一颗心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宇文潇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撑不下去,却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淡淡地说道:“是与不是并非重点,重点是后天初弄影便会成为我的侧妃。倾云,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又一向懂事明理,想必不会阻拦、计较吧?”

    百里倾云身躯一晃,几乎有些站立不住,勉强抓住桌角才重新稳住了身体,惨然一笑说道:“王爷不必拿话挤兑我,我也从未想过阻止、计较。今日过来只不过是瞧瞧王爷是否有难言之隐,这才不得不立初姑娘为侧妃的。既然这是王爷一心所求的事情,那我便无需多说了,王爷尽管安心做你的新郎官便是。”

    说完,百里倾云转身便走,宇文潇更是脸色惨白,险些控制不住扑上去将她搂到怀里的冲动!我是否有难言之隐?自然有啊!可是要我如何对你说……

    “对了,”走到门口的百里倾云突然回头,轻轻地笑了笑,“后天我会去喝杯喜酒的,并祝你和初姑娘琴瑟……和鸣,白头到……到老。”

    佳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口,似乎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呜咽。宇文潇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冷汗如雨:“琴瑟和鸣,白头到老?我和初弄影?好大的讽刺……倾云,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请你等等我,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尽快完成大事,到时候我定会好好……好好疼你,爱你,再不让你受丝毫委屈!求你了,一定要等我……”

    宇文潇要娶初弄影的消息传开之后,府中下人早知道他们青梅竹马,因此均没有太大的反应。初寒醉倒是吓了一跳,找上宇文潇询问原因,宇文潇却什么都不肯说。再去问初弄影,她也只是说早该如此,倒叫初寒醉好一阵疑惑。

    得知宇文潇即将立初弄影为侧妃的消息,两日来百里倾云都呆在纤羽阁发呆,哪里也不去,若不是月无泪强行逼迫,她甚至连一口水都不想喝。是以仅仅两日之后,她整个人便以惊人的速度憔悴下去,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蛋儿越发瘦得没有人样了。

    “公主,你总这样怎么成哟!”月无泪砰的一声将晚饭甩在桌子上,气鼓鼓地过来,“不吃不喝不睡,话也不说,你这是要闹哪样啊?你要不就去将王爷抢到这里,不要让他娶任何人。要不就好吃好喝好睡,活得有滋有味,让王爷知道离了他你照样活得很精彩!你现在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嘛!”

    百里倾云怔怔地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此时正在与初弄影拜堂吧?今日是他们洞房花烛之夜,你可要安分些,千万莫要去打扰。”

    “奴婢懒得理会他们!”月无泪恨恨地说着,“公主,您不是说要去喝杯喜酒?还去吗?”

    “去什么?”百里倾云苦笑,“你当我是神仙吗?可以面不改色地祝我的夫君与别的女人琴瑟和鸣?”

    月无泪白了她一眼,恼恨之余又觉得万分心疼:“那您以前还撺掇王爷娶夜妖娆和初弄影,还亲自为王爷做媒?如今王爷照您说的做了,您又这般生不如死……”

    百里倾云又苦笑了一声,扶额说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不是想让王爷开心?可是……”

    “可是如今王爷倒是开心了,您呢?”月无泪越发心疼得肝儿颤,“公主,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您多想也无益,不如吃点东西,早点歇息吧。”

    百里倾云摇头:“如今这样子,你要我如何睡得着?无泪,我觉得此处憋闷得很,不如我们出府走走吧?”

    “现在?”月无泪有些为难,瞅了瞅往外的天色,“公主,天色已晚,只怕……”

    “不妨事,你功夫好,足以保护我。”百里倾云笑了笑,起身取过披风披在身上,“何况我虽不懂武功,却好歹精于用毒,寻常歹徒也奈何不了我,走吧。”

    说着,她转身便往外走。月无泪无奈,只得随后跟上。可是走了几步之后,百里倾云却又脚步一顿,略一沉吟之后取出冷少情所赠的玉笛,这才离开了纤羽阁。

    尽管此时夜色已晚,但百里倾云毕竟是安逸王妃,想要离开王府并非难事。主仆二人满怀心事,步履沉重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秋风已凉,大街上已见不到几个人影,越发显得空旷寂寥。

    走着走着,二人已来到一座位于街边的凉亭。百里倾云叹了口气,走到凉亭中站住脚步,仰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出了会儿神。片刻之后,她取出玉笛放在唇边,一曲《梁祝》悠悠扬扬地在夜色中回荡起来。

    因为心绪不佳,这首《梁祝》中哀婉忧伤的一面被无限制地扩大了,听来令人忍不住潸然泪下。吹到一半,笛声戛然而止,百里倾云一手捂着心口,痛苦地喘息着。

    “倾云。”

    夜色中陡然响起了一声温柔的呼唤,百里倾云猛然回头,才发现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就站在自己身后,亮若灿星的眸子说不出的动人:冷少情。

    陡然见到冷少情那张俊朗如满月的脸,百里倾云只觉鼻头一酸,刹那间有了一种如见亲人的感觉。是以下一刻,她便行动先于意识地猛然扑入了冷少情的怀中,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委屈地直落泪:“少情,你相信吗?我……我似乎无处可去了……”

    冷少情薄唇微抿,轻轻拥着百里倾云颤抖的身躯,片刻之后低声说道:“安阳王府离此不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先随回去再说。”

    百里倾云点头,三人立即往安阳王府而去。

    进入府中,冷少情带着百里倾云回到自己的居所,吩咐下人奉上热茶,然后倒了一杯端到百里倾云面前:“先喝一点暖暖身子。”

    百里倾云点头,颤着手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却依然无法遏制浑身的颤抖。冷少情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百里倾云的双手,将一股暖阳般的内力缓缓送入了她的体内。片刻之后,百里倾云便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适,那股深入骨髓的颤抖总算慢慢止住了。

    “倾云,发生什么事了?”冷少情收回双手,悄悄感受着指尖残留的细滑柔软。

    百里倾云一声苦笑,眼圈却有些发红:“王爷今晚……娶初弄影为侧妃。”

    “哦?”冷少情闻言先是一怔,继而了然地一扬双眉,笑得高深莫测:宇文潇,你终究还是不得不接受初弄影的要挟了吗?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抱歉得很,我暂时还查不到初弄影所谓的“同谋”是谁,只好让你继续委屈下去了……

    “少情你笑什么?”看到冷少情嘴角的笑容,百里倾云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不由有些赧然,“你笑我小肚鸡肠、善妒矫情,是不是?我也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何况初弄影与王爷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他们早就该在一起了。”

    冷少情不答,看着百里倾云满脸的苦涩,他偏偏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大半夜地跑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我……”百里倾云更加手足无措,忍不住反驳,“我哪里哭得肝肠寸断了?不过就是有些……有些难受而已。对了,少情,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笛声。”冷少情指了指一旁的玉笛,微微地笑着,“你所处之地离安阳王府不远,这玉笛又是我最心爱之物,因此你一开始吹奏,我便听出是这支玉笛的声音。何况《梁祝》一曲本也无人会吹,自然是你。”

    原来如此。百里倾云恍然,略一犹豫之后站起身来:“少情,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打扰你休息也非我所愿,我……”

    “倾云,”冷少情站起身,打断她的话,嘴角浮现出一抹令人不安的,邪气的笑容,“宇文潇另娶他人,你对他可是失望得很?”

    百里倾云一怔,抬头看着冷少情俊美无双的脸,尤其是那双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幽深的眸子,竟令她无端有些害怕起来:“少情,我……我不……”

    “不?不觉得失望?”冷少情逼问,毫不放松,“就是说,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另结新欢?你并不想让他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

    废话,我自然希望!你不知道,我本是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制”,我才不要我的男人三妻四妾,享什么齐人之福!可……

    冷少情突然冷笑,目光犀利:“怎么,在我面前不敢说实话?我认识的那个敢作敢当、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的五公主百里倾云哪里去了?已经消失了?”

    百里倾云一震,居然不再回避冷少情的目光,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哪里消失了?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少情,我就是我,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变的。”

    “很好。”冷少情点头,“那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宇文潇另结新欢,你真的不介意?你不希望他全部属于你?”

    “我介意。”百里倾云苦笑,语气却十分坚定,“少情,我曾经对王爷说过,如果不能拥有他的全部,我宁愿一分都不要。我是个很固执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尤其是在情之一字上,更是如此。否则我若真的不介意,何必大半夜地跑出来像孤魂野鬼一样满大街游荡?”

    冷少情笑,笑容越发“不怀好意”:“容不得一粒沙子?可如今,宇文潇已经在你眼前放了一粒奇大无比的沙子,你打算怎么办?是容忍还是……”

    “我忍不了。”百里倾云苦笑,“若我的余生必须在这粒沙子面前度过,我宁愿一走了之,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仿佛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冷少情慢慢走到了百里倾云面前,逼视着她的眼睛:“那么,倾云,如果我可以保证你会成为我此生唯一的‘沙粒’,你可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什么?一旁的月无泪闻言自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抢上一步:“安阳王!您……”

    “莫慌,我要听倾云的回答。”冷少情一挥手,阻止了月无泪的举动,一双眼眸却始终盯着百里倾云,“倾云,你可愿意?”

    百里倾云同样受惊不小,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少情,你不要……开玩笑……”

    “我很认真,”冷少情逼上两步,始终与百里倾云保持最近的距离,“我对你的心思,一直都不单纯,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但若宇文潇对你始终不渝,我自是愿意祝福你。可是如今他既不懂得珍惜,我愿倾尽全力守护你。倾云,你可愿意?”

    “少情,你……”

    百里倾云彻底慌了!冷少情对她的心思不单纯,她的确看得出来,但她却依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尽管宇文潇另娶他人让她十分失望,她却从未想过离开他。不为别的,只为五公主对宇文潇情根深种,因此对于占据了五公主躯体的百里倾云来说,自然也不能违背五公主的意愿!

    情急之下,百里倾云步步后退,语无伦次:“少情你……别……我……我不能……”

    “不能?”冷少情继续紧逼,已将百里倾云逼到了墙边,嘴角的笑容邪魅之极,“是因为不愿而不能,还是因为想要却不能?”

    后背一凉,百里倾云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只得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咬牙说道:“都不是,是因为不配而不能!”

    冷少情一怔,继而微笑:“不配?我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百里倾云继续咬牙,盯着冷少情的脸,“我已是他人的妃子,如何还能再与你在一起?你纤尘不染,气质如兰,谁忍心给你半点玷污?”

    这句话对冷少情而言,无疑已是极高的评价,冷少情心中震动,面上却依然丝毫不动声色,淡然一笑说道:“纵然我纤尘不染,你又何尝不是冰清玉洁?若你这样的女子还配不上我,那这世间便没有配得上我的人了。”

    冷少情此语对百里倾云而言,更是从未听到过的赞扬,自然令她更加心旌神荡,勉强保持镇定摇头说道:“少情,你未免他夸张了,我已是他人之妻,说什么冰清玉洁……”

    “想骗我?”冷少情冷笑,打断了百里倾云的话,“倾云,你当我不知你和宇文潇之间的秘密?”

    百里倾云闻言心中一跳:“你说什么?”

    冷少情诡异地一笑,突然一把抓住百里倾云的手腕,另一只手将她的衣袖刷的撸了上去,露出了如刚出水的莲藕一般的手臂,一粒守宫砂嫣红如血,美得宛如情人的眸。指着那粒守宫砂,冷少情淡淡地笑着:“守宫砂宛在,证明你与宇文潇之间还清清白白,说什么玷污不玷污?何况我既然想要你,便不会在乎你曾经是谁的人。”

    “你……”想不到冷少情会突然有如此亲密的举动,更想不到他会当面与自己提及这样**的话题,纵然百里倾云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却依然羞得满脸通红,用力想要挣脱冷少情的手,“少情你放手!你这样……成什么样子?快放手……”

    “答我的话,我便放手。”冷少情紧紧抓着百里倾云的手腕,霸道得宛如君临天下的帝王,与他平日的淡雅如兰大相径庭,“倾云,若我一定要你,你可愿与我在一起?”

    月无泪已经急得快要吐血,虽然她深信冷少情对百里倾云绝无恶意,但百里倾云毕竟是宇文潇的王妃,他居然如此不避嫌疑地抓着她问这样的问题,是否太不合时宜了?

    想到此,月无泪终于忍不下去了,踏上一步说道:“安阳王……”

    冷少情并不回答,却突然挥了挥手,月无泪只觉一股凌厉的指风风驰电掣一般射到了面前,整个身体登时无法动弹分毫了:隔空点穴?好功夫。月无泪真个是“欲哭无泪”,脸蛋儿憋得通红,只剩下了瞪眼的份儿。

    “无泪!”

    “别怕,我只是点了她的穴。”冷少情微微地笑着,“倾云,可以回答我吗?我并未要你现在就跟我走,只是一个假设而已。或者我可以这样问:如果没有宇文潇,或者说你认识我在前,认识宇文潇在后,那么你会为我动心,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若是这样问,便比较容易回答了。

    是以百里倾云立刻点头:“是,我愿意。如果没有王爷,或者说我认识你在先,而你又不嫌弃于我,那么我求之不得。”

    冷少情一怔,继而万分温和地笑了起来:“是吗?那就好。多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倾云,宇文潇得妻如此,是他的幸运,若他不懂得珍惜,有他后悔的时候。就算他有苦衷,也不该……但无论如何,只要你与宇文潇两情相悦,我发誓绝不会夺人所爱,你不必担心。”

    说着,他慢慢放开了抓着百里倾云手腕的手。被冷少情满脸的失落打动,百里倾云只觉得十分心疼,顾不得理会手腕的疼痛急急地说道:“少情,你别这样,世间好女子千千万万,你何必为我浪费感情?像你这般的男子,本该得到上天的庇佑……”

    “我不稀罕。”冷少情摇头,一向挺拔的身躯居然微微有些佝偻,“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说过不会夺人所爱,便一定不会。”

    百里倾云心中越发难受,嘴一张便要接着劝说几句:“少情你……王爷?”

    一股熟悉的清新之气骤然涌入鼻端,百里倾云愀然变色,霍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难道……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可那股清新明明就是来自宇文潇……

    “你没闻错,就是他。”冷少情突然笑了笑,扬声喊了一句,“宇文潇,你也听得差不多了,还不进来?”

    果然,一道雪白的身影接着便一闪而入,慢慢走到了两人面前,脸色阴沉如水,不是宇文潇是谁?

    百里倾云有些心虚,不由后退了两步:“王爷你……你怎会来的?”

    “找你。”宇文潇淡淡地开口,却难掩语气中的愤怒和颤抖,“倾云,你……你很好啊!”

    很好?我什么都没做!情知他又误会了自己,百里倾云连连摇头解释:“王爷你误会了!我没有……”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宇文潇打断她的话,双拳倏地握紧,“可你为何不想想,你方才说了什么?哦,忘了告诉你,方才你起身告辞的时候,我正好赶到。”

    起身告辞的时候?这么说后面那些绝对不能被他听到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百里倾云脸色大变,惶急不已:“王爷!我并非……我……少情,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冷少情凝立当地,脸色不变,“说你方才那些话只是为了哄我开心,并非实情?”

    这……

    这可如何是好?说刚才那些话是实话,宇文潇必定生气,说那是假话,又会伤冷少情的心,何况那本来就是实情……

    百里倾云浑身僵直,终于知道了何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便在此时,她突然看到宇文潇抬手往腰间摸去,不由脸色大变,因为她知道宇文潇的长鞭就缠在腰间,难道他要对冷少情动手?

    “不要!不要伤害少情!”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百里倾云扑过去拦在了宇文潇面前,将冷少情护在了自己身后,“要杀他,先杀我!”

    “要杀他,先杀我”六个字听在宇文潇耳中,简直不亚于六声惊雷,震得他两耳轰鸣,好不难受!天知道他方才根本不曾打算对冷少情做什么,却想不到将百里倾云的真心话给诓了出来。

    而冷少情则同样被这六个字震得一哆嗦,眸中登时展开了一丝温暖的笑意:行啊倾云,你居然愿意如此维护我,看来平日我对你的付出也并非全无收获。

    身躯不自觉地晃了晃,宇文潇咬牙忍过最初的晕眩,冷冷地问道:“倾云,你方才说什么?”

    “我……”百里倾云脸色苍白,咬着牙不肯后退,“王爷,是我不该三更半夜到处乱跑,与少情无关!你……你不能伤害他!何况我与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宇文潇点了点头,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可是倾云,你以为只有身体的背叛才算是背叛吗?那我不妨告诉你,比之身体的背叛,心的背叛才……更残忍。你刚才那些话,我会记住的。”

    说完,宇文潇扭头便走,很快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情知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他,百里倾云徒劳地叫了一声:“王爷……”

    冷少情一挥手,解开了月无泪的穴道,疲惫地说道:“倾云,去看看宇文潇,别让他出了什么事才好。他一身系天下之安危,出不得半点差错。”

    太过担心宇文潇,百里倾云竟没有发觉“一身系天下之安危”这几个字用得不合时宜,忙不迭地转身欲走。

    “等等!”冷少情叫住她,一伸手拿起了玉笛,“你的玉笛,莫要忘了拿。”

    百里倾云脚步一顿,摇头说道:“少情,如今王爷已经误会你我颇深,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何况这玉笛本就是你心爱之物,你还是收回去吧。”

    冷少情脸色一变,拿着玉笛的手突然握紧:“你说什么?你要我将玉笛收回来?”

    “是。”百里倾云点头,“虽然你我都问心无愧,可总要避嫌……”

    “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收回。”冷少情笑了笑,打断百里倾云的话,“既然你如此不屑于要我的东西,那就毁了它吧。”

    毁了?百里倾云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劝阻,就见冷少情扬手将玉笛抛到了半空,待它稍稍下落之后一掌拍了出去,竟是要将这罕见的宝贝彻底粉碎!

    “不要!”百里倾云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堪堪将玉笛抢在了手中。冷少情见状大吃一惊,百忙中拼命将内力一收,却依然不可避免地击中了百里倾云的肩头!

    “砰”的一声,半分内力也没有的百里倾云被冷少情一掌打飞,直飞出几米远之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为了保护玉笛,她不得不放弃了对自己的保护,以至于右侧肩膀狠狠着地,半分缓冲都没有。

    右肩着地,左肩中掌,双肩齐齐剧痛之下,百里倾云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起来,痛得浑身剧颤。

    “倾云!”

    “公主!”

    冷少情和月无泪双双吓得脸色大变,扑过去救护。冷少情的动作毕竟更快一步,因此抢先将百里倾云抱了起来,急声问道:“倾云你怎样?!你傻吗?为了一支玉笛,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剧痛之下,百里倾云脸上的冷汗很快汇流成河,哗哗地流着,咬牙强忍剧痛,她喘息着摇头:“少情别……别任性,这玉笛是你……心爱之物,岂能……随意毁坏?”

    “玉笛再珍贵,又怎比得上我的心意?”冷少情勉强克制着心头的痛苦,淡淡地说着,“你既不屑于接受我的心意,我留着这玉笛又有何用?”

    “别这样说……你的心意比这玉笛珍贵无数倍……”百里倾云痛得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渐渐飘离,“我……我不配接受你的心意……”

    “先别说了,”冷少情心中一痛,却迅速冷静下来,“来,我先抱你上床,看看你的伤势。”

    百里倾云还要反对,却实在抵不过双肩的剧痛,只得点点头任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幸亏冷少情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功力,且在最后关头将内力收回了一些。而百里倾云虽不懂武功,五公主却从小研究毒药,并经常以身试毒,便在不知不觉间增强了体质,因此这一掌只是伤了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催动内力替百里倾云将肩头的淤血揉散了一些,冷少情才收回手,抿着唇不说话。片刻之后,他突然伸手去拿百里倾云一直抱在怀中的玉笛。百里倾云吃惊,本能地大叫:“不要!”

    冷少情一怔,苦笑摇头:“莫慌,我只是要将玉笛收起来。你不是不肯要了吗?”

    “可你……你不能毁了它。”百里倾云极不放心,就是不肯松手,“否则这一掌我不是白挨了吗?”

    冷少情不答,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倾云,你不肯要这玉笛,仅仅是因为怕宇文潇介意,还是这完全是你的意思?”

    “我就是担心王爷加深对你我的误会。”百里倾云苦笑,“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以为他要伤害你,所以冲口说什么‘要杀你,先杀我’,他一定以为我跟你……所以我怎能再要你的东西?”

    “好。”冷少情点了点头,“那么你还是将玉笛拿回去,倘若宇文潇果真介意,你便告诉他,这玉笛留在你的手中,早晚有大用处。他若一定要你将玉笛还给我,我保证将来他一定会后悔。”

    大用处?一支玉笛而已,除了可以吹奏曲子,还能有什么用处?

    百里倾云将信将疑,却看得出冷少情绝非故意哄骗自己,只得点头说道:“好,那我便拿回去。不早了,我真的该走了,还不知王爷……”

    冷少情并未强留,小心地扶着她走到门口,突然开口说道:“倾云,若刚才宇文潇真的要杀我……”

    “如果他真的要杀你,我阻止不了。”百里倾云叹气,苦笑不已,“但前提是,他必须先踏过我的尸体才可以。少情,我这样做并非因为男女私情,只是因为你很无辜,我决不能连累你。”

    冷少情不置可否,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将主仆二人送回安逸王府。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冷少情突然笑了起来:“宇文潇,你这样怎能担当大任?不过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居然就如此方寸大乱?对不住,我方才那些话,就是故意要让你听到的,好让你明白倾云这样的女子有的是男子垂涎,你可要看好她啊!”

    自昨晚从安阳王府回来之后,她便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向宇文潇解释清楚对冷少情说的那些话。然而思来想去,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

    说什么“若我的余生必须在这粒沙子面前度过,我宁愿一走了之,落个眼不见心不烦”,说什么“如果没有王爷,或者说我认识你在先,而你又不嫌弃于我,那么我求之不得”,说什么“要杀他先杀我”……

    哪一句对宇文潇而言不是莫大的侮辱?哪一句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所能忍受的?

    宇文潇没有当场给自己写下一纸休书,便算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又怎会有心思听自己解释?何况他都亲耳听到了自己的话,就算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吧?

    双肩的剧痛一直未能缓解,百里倾云又满腹心事,是以一夜未能合眼,直到第二日早上,才感觉肩上的疼痛稍稍轻了些,却依然不敢乱动。

    “公主,您不去跟王爷解释一下?”月无泪坐在百里倾云对面,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比她这个正主儿还要着急,“再这样下去,王爷对您的误会会越来越深的。”

    “你要我如何解释?”百里倾云叹气,苦笑,强忍着伤处的剧痛,“话王爷亲耳听到了,我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月无泪无言,越想越觉得此事简直麻烦透顶,不由埋怨了一句:“公主您也真是的,为何说那样的话?还说愿意跟安阳王……王爷能不生气吗?”

    百里倾云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抱着脑袋呻吟起来:“我原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安慰少情一句,谁知道那么巧,王爷居然就在那个时候赶到了?不对!少情应该早知道王爷在外面,那他为何不说?害得我……少情啊少情!你可把我害惨了!”

    月无泪除了叹气,也是毫无办法,不经意地一抬头,她突然看到宇文潇和初弄影正结伴而来,赶紧推了推百里倾云:“公主!快!王爷来了!不过……是和初弄影一起来的!”

    初弄影……和宇文潇?对了,他们昨夜洞房花烛,想必是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可这一大早的他们跑到纤羽阁来做什么?向自己秀恩爱吗?

    刚刚想到此处,宇文潇已经迈步进了纤羽阁,俊朗的脸上有一丝含义不明的微笑:“倾云,你起来了?”

    “是……”百里倾云慌忙起身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王爷……嗯……”

    这一行礼,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肩上的伤,痛得她低声呻吟起来。宇文潇早就见她动作不甚灵活,起身之时还微微耸着双肩,摆明就是肩上有伤。此时听到她的呻吟,他不由更加担心,抢上一步问道:“你的肩膀……”

    “没事。”百里倾云忙微笑着回了一句,不愿多生事端,“昨夜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对,想是有些落枕了。”

    撒谎。

    宇文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明白她是不想让百里曦照多问而没有再开口说话。她的伤明明在肩上,居然说什么“落枕”?你家落枕落在肩膀上?

    片刻之后,宇文潇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不妨事。”百里倾云苦笑,“不过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磕了一下。”

    “同时磕到双侧的肩膀?”宇文潇皱眉,明显不信,“你这一跤跌得倒有水平,过来我看看。”

    “不要了!”百里倾云猛的后退了一步,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肩膀其实是被人打伤,“真的不妨事,何况我自己就是大夫,完全可以……”

    “哪那么多话?”宇文潇不耐,抓着她的手腕便将她的衣袖撸了上去,低头一瞧就变了脸色,“什么磕到了?这分明就是被人打伤的!说!是谁?!是不是少情?我去找他……”

    “王爷!”百里倾云慌了,不顾肩上的伤痛一把抓住了他,却痛得不停地吸气,“哇……好痛……王爷你不要激动,那只是个意外……”

    生怕让她伤上加伤,宇文潇不敢强行挣脱,冷哼一声说道:“意外?冷少情身手卓绝,怎会发生如此低级的意外?倾云,究竟怎么回事?”

    “这……”百里倾云叹气,干脆转移了话题,“王爷,你找我有事?”

    有事?啊!是了!不提冷少情,还想不起此来的目的呢!倾云,既然你如此不拿我当回事,也就不要怪我心狠了,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乎我还是不在乎我!

    想到此,宇文潇立刻放下了肩伤的问题,嘴角重新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一把拉过一旁的初弄影说道:“自然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倾云,昨夜是我与弄影的洞房花烛之夜,从今日起她便是我的侧妃,与你是真正的姐妹了,你……你开心吗?”

    我?我开心个p!

    百里倾云愕然之余,却也猜到宇文潇这是在故意报复自己,不由心下苦笑:王爷,我和少情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而且我的心也不曾背叛你,你这又何苦呢?自然,如果你对初弄影的确是真心,那我无话可说……

    不过你既对我无情,休怪我对你无意!你既如此绝情绝义,那我也只好对不起你了!

    暗中叹了口气,她露出一丝看不出真假的微笑:“王爷得偿所愿,终于能与初姑娘缔结连理,我自然为王爷高兴。祝王爷与初姑娘从此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白首一生!”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顺畅,竟像是真心为两人高兴一般。见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脸上半点难过之色都没有,宇文潇心中愈发痛苦,竟升起了一丝恨意:倾云,这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不在乎我另娶他人?或者说,这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好以此为借口要我写下休书,你好去找你真正喜欢的人?

    压下心头的痛苦,宇文潇故意装得满脸愉快:“承你吉言。倾云,你与弄影既是姐妹,务必好好相处,不可无事生非。弄影,你是侧妃,在倾云面前千万记得礼数,万不可坏了规矩,知道吗?”

    初弄影穿着一身紫红色的新娘装,满头环佩叮当,脸上涂脂抹粉,而且满脸娇羞。自然,这满脸的娇羞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只有她最清楚昨夜所谓的“洞房花烛”只有“花烛”,并无“洞房”。

    仪式一举行完,宇文潇便人影都没有了,一夜都不曾回来,今日一早却又突然叫自己跟他来纤羽阁,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此刻听到宇文潇的吩咐,她故意袅袅婷婷地上前行了一礼,娇声娇气地说道:“弄影见过姐姐!从此以后咱们姐妹二人要好好照顾潇哥哥,以后还请姐姐多多照顾。”

    “应该的。”百里倾云淡淡地笑了笑,看都不看宇文潇一眼,“初姑娘与王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该成双配对,如今终于偿了心愿,本宫也为你们高兴。不过……仓促之间本宫也没有像样的见面礼送给初姑娘,喏,这是当日王爷所赠的玉指环,本宫便……”

    说着,她居然一抬手,要将一直戴在手上的玉指环摘下来送与初弄影。宇文潇脸色大变,猛地冲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微笑着:“见面礼的事稍后再说。弄影,无泪,我有话对倾云说,你们两个先出去。”

    “嗯……嘶……”宇文潇下手还真是不留情,百里倾云只觉得自己两只手都被他捏的十分疼痛,双肩上的伤更是剧烈地发作起来,忍不住直抽凉气。

    看到百里倾云的动作,初弄影原本心中暗喜:她早就想将这玉指环夺过来了!只可惜……宇文潇的话她不敢不听,只得恨恨地随月无泪一起退了下去。

    “王爷放手……”百里倾云用力挣扎了一下,疼得脸色发白,“好痛……”

    宇文潇倒也听话,立刻放开了她的手,却冷冷地说道:“痛也是你自找的!我问你,你方才要做什么?要将这玉指环送给初弄影?”

    “是啊!”百里倾云摩挲着手上的指环,笑得很冷,“初姑娘是王爷的新欢,同时也是旧爱,王爷自然万分疼爱于她。我身为王爷的正妃,自然不能显得太小气,必须送上一份厚礼作为贺礼。不过我想来想去,初姑娘似乎什么都不缺,唯独对这枚指环还算喜爱,因此……”

    谁知百里倾云不解释还好,这番解释一出口,更把宇文潇气得险些吐血,咬牙说道:“她喜欢,你便要送给她?那我呢?她若是喜欢我,你是否也要将我送出去?”

    百里倾云冷笑:“王爷是个人,不是一件东西,由不得我想送便送。王爷,初姑娘既然出去了,那便请王爷将这指环……”

    “百里倾云!”宇文潇陡然一声怒喝,显然是动了真怒,“你若敢将这玉指环取下来,便是同我彻底断绝关系,你我之间从此恩断情绝!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百里倾云的动作登时一僵,果真犹豫起来。恩断情绝?她如何舍得?会有这样的举动,还不是因为宇文潇另娶他人吗?

    “我知道你怨我另结新欢,”宇文潇哑声开口,语含苦涩,“可你背着我对冷少情说那些话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倾云,要说背弃,是你背弃我在先,我背弃你在后!何况我娶初弄影根本不是因为情爱,而是因为……总之你考虑清楚,我不会逼你留下这枚指环!”

    说完,宇文潇扭头冲出了门,方才一个不小心,险些将实话说出了口,若是再留下去,事情还不定会闹到什么样的地步!

    百里倾云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却也有些后怕。这玉指环不仅是她与宇文潇的定情信物,更是带她穿越至金鼎国的关键。若是送给了初弄影,自己将来如何穿回去?简直是胡闹!被宇文潇气昏头了!

    见宇文潇怒气冲冲地离去,月无泪自是无比担心,立刻冲入房中查看动静,并且百般询问百里倾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百里倾云身心俱疲,摇头不语,第二次兴起了寻找“香川”穿回现代社会的念头,而且这一次的**尤其强烈。

    可是不等她将这个念头付诸实施,便见柳儿再度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启禀王妃……”

    又慌张成这副模样?难道又是百里曦照来逼自己嫁给端木摇曳了?

    百里倾云烦躁不堪,刚要找借口推脱,却听柳儿接着说道:“……那乌兰太子来了!就在飒然居!”

    什么?!乌兰太子?这下好,连媒婆都省了,正主儿直接上场。太子殿下,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你不是说绝不会强迫我吗?

    百里倾云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一扭头说道:“不见!柳儿,你去告诉太子,说本宫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可……可……”柳儿气喘吁吁,一着急越发语不成句,“可王爷命奴婢来请王妃,说是给人瞧病来着,而且病得还挺凶,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王爷的命令?瞧病?难道是端木摇曳病了?病了宫中自有御医照顾,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是……中毒?

    一念及此,百里倾云不敢耽搁,命月无泪背着自己的药箱,快步往飒然居而去。迈步进入房中,果然发现端木摇曳正急得满地转圈,而宇文潇就陪在一旁,脸上虽说不是多么难看,却也没有一丝笑容,显然是在强忍心中的不快。

    顾不得理会房中汹涌的暗流,百里倾云直接冲到了端木摇曳面前:“太子殿下哪里不舒服?快快请坐,容妾身为殿下瞧一瞧!”

    百里倾云此举倒并非因为对端木摇曳有什么私情,仅仅是因为他身份尊贵,若真的在金鼎国出了意外,则两国之间不但不能结盟,反而会变成敌人,她怎能不急?

    谁料端木摇曳接着便摇头说道:“公主误会了,受伤之人并非摇曳,而是摇曳的贴身侍卫无痕。自然,若只是皮肉之伤,摇曳绝不敢来打扰公主,只是无痕所中暗器上淬有剧毒,摇曳实在解不了。无痕虽是摇曳的侍卫,却与摇曳情同手足,摇曳又知道公主精于用毒,万望公主施以援手!”

    最后一句解释根本多余,医者父母心,并不因人的出身地位而区别对待。百里倾云不及多问,立刻点头说道:“太子殿下请放心,妾身必定竭尽全力!”

    端木摇曳大喜:“多谢公主!”

    百里倾云点头为礼,立刻赶到床前查看无痕的伤势。这一身黑衣、面目俊朗的年轻男子虽已中了淬有剧毒的暗器,但神智居然一直保持着清醒。看到百里倾云,他微微点了点头,喘息着说道:“有劳公主……”

    “不要说话,保存体力。”百里倾云轻声嘱咐,“伤在何处?”

    “右后肩……”无痕轻轻抬手指了指,“只是伤处必定丑陋不堪,公主恕罪……”

    “无妨,再重的伤势本宫都见过。”百里倾云安慰了一句,让他面向里侧躺,轻轻解开了他的衣服,很快露出了右后肩的伤处。果然,伤口周围的肌肤都已经泛黑,并且开始腐烂,不过血已经止住,看起来倒不如何恐怖。

    用指尖轻轻捻起一点血迹放到鼻端轻轻一嗅,百里倾云脸色微微一变:“魂断离恨天?”

    魂断离恨天?什么意思?

    端木摇曳与宇文潇不由对视了一眼,接着将目光转向了百里倾云。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百里倾云简单地解释道:“魂断离恨天乃是塞外奇毒之一,毒性霸道猛烈,中毒之后若不及时解毒,则全身气血逆流,接着整个人便会爆裂而死,尸首碎成无数残片,场面惨不忍睹!”

    “啊!这……”

    经百里倾云一解释,众人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副血腥残忍的画面,居然齐齐惊呼起来。毕竟事关自己兄弟的性命,端木摇曳抢上一步问道:“公主,无痕所中之毒时间并不算长,是否还来得及救治?”

    百里倾云展颜一笑:“来得及。殿下放心,妾身虽不懂武功,对毒药却颇有研究,这位兄弟所中之毒妾身可以解。”

    “真的?太好了!”端木摇曳大喜,“那就烦请公主快快为无痕解毒!若无痕的命可以保住,摇曳必定重谢!”

    重谢就免了,只要你肯从此收回成命,不要再逼我嫁给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百里倾云苦笑,却不忍拿无痕的性命要挟端木摇曳,当务之急还是先解毒再说。因此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好,那就请太子殿下与王爷去大厅内稍坐,容妾身为无痕解毒。”

    端木摇曳立刻点头出了内室,宇文潇走了几步之后却又停下来:“可要我帮忙?”

    “不要。”百里倾云的声音有些冷淡,甚至连头都不回,“王爷快出去吧,有无泪在这里就可以了。”

    你……宇文潇心中恼怒,却不愿连累无痕丧命,只得恨恨地盯了百里倾云一眼,不甘不愿地出去了。

    “公主,您何必……”

    “先救人。”百里倾云低声阻止了月无泪,“无泪,点燃蜡烛,将刀子消一消毒,我要将伤处的腐肉剜掉。”

    月无泪无奈,也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得乖乖按照百里倾云的吩咐准备好了一切:“公主,可以了。”

    “嗯。”百里倾云答应一声,稳稳地握着刀子微微一笑,“忍着些,若是痛得受不了,只管叫出声来。”

    “是。”无痕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公主。”

    百里倾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刀尖慢慢靠近了无痕右肩的伤处。伤口周围的污血已经清理干净,露出了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眼,显然这暗器极为细小,发射之时令人不容易察觉。

    抬头看了一眼,无痕正咬紧牙关,准备承受剜肉之痛。百里倾云想了想,命无泪取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叠好,递到他的嘴边:“咬着,免得忍痛之时伤了舌头。”

    “多谢公主……”无痕喘息了几口,摇头想要拒绝,“无痕可以……”

    “听话!”百里倾云低声斥责,“万一伤到舌头,你下半生便只能做个哑巴了!你愿意吗?”

    哑巴?我不要!无痕吓了一跳,忙乖乖地接过毛巾咬在口中。百里倾云满意地点头,再次拿起刀子稳稳地刺入了伤口周围的腐肉之中。

    “嗯……”尽管早有准备,这刀锋入肉的剧痛还是令无痕浑身一僵,口中溢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百里倾云心中自然也是不忍,却也知道耽搁得越久,他承受的痛苦就越多,因此一咬牙一狠心,手腕迅速地旋转着,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腐肉。

    “嗯……”

    尖锐而剧烈的疼痛不断传来,直把无痕痛得浑身乱颤,双手早已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因为用力过猛,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都已经泛白。一旁的月无泪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微微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乖,忍着些,马上就好……”真是医者父母心,尽管无痕一看就比百里倾云大了几岁,百里倾云却将他当作了孩子般柔声哄着,顾不得擦一擦自己鼻尖的冷汗,“再忍忍,乖,就好了……”

    或许是因为百里倾云的声音真的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也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种悲天悯人的洁净气息,无痕突然觉得伤口似乎不那么疼了,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下来。

    很快的,百里倾云便将伤口周围的腐肉剜除干净,自伤口中流出的血已经变成鲜红的颜色。轻轻舒了口气,她将刀子放在一旁,并且洗净了双手,重新坐回了床前:“无痕大哥,如今暗器还留在你的体内,我必须将它吸出来,不过如今剧毒已经散入你的经脉之中,因此过程会十分痛苦,你要……”

    “忍耐,无痕明白。”方才的剧痛已将无痕折磨得浑身汗如雨下,仿佛虚脱了一般,因此就连声音都有气无力,“可是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做这种事?无痕自己将暗器逼出来好了……”

    “你逼不出来的,”百里倾云微笑着摇了摇头,“魂断离恨天与平常毒药不同,只有我才能将它吸出来,乖乖躺着不要动……”

    “不!公主万万不可!”眼见百里倾云俯低了身子,莹润的双唇就要贴上自己的肌肤,无痕登时急得额头冒汗,猛一翻身拼尽全力抬起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纵声叫了起来,“殿下!王爷!殿下!王爷快来啊……”

    百里倾云黑线。

    帅哥,你嚎神马?弄得好像我要非礼你一样。

    尽管无痕的声音十分微弱,然宇文潇和端木摇曳都是内息雄厚之人,又一直关注着内室的动静,因此立刻便双双窜入了房中,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这……”

    这……这是神马状况?

    百里倾云双手揪着无痕的衣衫,拼命想要钻到人家的怀里,而无痕则拼命抓着百里倾云的双肩,意图阻止。这画面瞧在眼中,分明就是……

    宇文潇当场火大,冲过去一把抓住百里倾云的手腕将她拖了过来,厉声斥责:“倾云,你做什么!”

    “解毒,”百里倾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却痛快地回答,“无痕大哥所中的暗器还留在体内,必须吸出来才可以,可他不肯让我吸……”

    “废话!自然不能!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宇文潇不听还好,一听这话火气更旺,声音也更严厉,“何况你根本一丝内力都没有,如何将暗器吸出?这种事自然是要我或者太子殿下来做!”

    “正是。”想不到百里倾云为了救无痕,居然肯做出如此牺牲,端木摇曳心中感动之余,对百里倾云的情愫更加异样,却也知时机不宜而勉强保持着镇定,点头说了下去,“无痕本是摇曳的人,还是由摇曳将暗器吸出来吧……”

    “不行!”百里倾云想也不想地拒绝,“王爷不可以,殿下也不可以!这暗器必须由妾身才能吸出来。”

    此言一出,众皆不解:“为什么?”

    “因为无痕大哥所中之毒并非一般的毒药,”百里倾云耐着性子解释,“严格来说,魂断离恨天并非药,而是虫。”

    “虫?”众人更加惊讶,同时万分不解,“什么虫如此厉害?”

    百里倾云也知不把事情说清楚无法解毒,只得叹了口气说道:“魂断离恨天其实是一种体长一寸左右、细如毛发的红色小虫,体有剧毒。将其装在暗器盒中发射出来,一旦接触到肌肤便立即钻入人体,散入经脉之中,所过之处皆会留下剧毒。此虫用内力根本逼不出来,也吸不出来……”

    想到那红色的细虫正在无痕体内游走,众人不由一阵恶寒,各自感到一股嗖嗖的凉气顺着后脊梁骨窜了上来。宇文潇缩了缩脖子,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将其吸出?”

    “药。”百里倾云简单地回答,“魂断离恨天虽不能被内力逼出,但会被一种名为‘红颜花’的植物吸引……”

    “红颜花?”宇文潇忍不住皱眉,“此时已是深秋,红颜花只有春天才有,且极为罕见,这岂不是……”

    “正是。”百里倾云点头,“红颜花虽为剧毒,但若运用得当,亦可救人。我嫁入安逸王府前几日,研究毒药之时不小心误服了另一种药草,不得已用红颜花以毒攻毒,这才保住了性命,因此体内含有红颜花残余的药性,足够将毒虫吸引出来了。正因为如此,方才我才会说这毒能解,否则……无痕大哥才真的无救了。”

    原来如此。众人闻言不由恍然大悟,却只有月无泪明白百里倾云为何如此热衷于研究毒药,并不惜以身试毒,想到此,她不由含义颇深地看了宇文潇一眼。

    宇文潇皱了皱眉,接着说道:“无痕体内有多少毒虫?”

    “多少?”百里倾云哭笑不得,果然隔行如隔山,“一条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还多少?此虫如红颜花一样,罕见得很,并非遍地都是的。”

    这样?宇文潇略略有些脸红,忙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你要如何将毒吸出来?”

    “很简单的。”百里倾云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无痕肩上的伤口,“我只需将唇贴在伤口上,无痕大哥体内的毒虫感应到红颜花的气息,便会迅速往伤口处移动。等它爬到伤口附近,我便用银针封住伤口附近的经脉,阻断其退路,接着将毒虫从伤口中挑出来即刻。”

    如此一来,百里倾云岂不等于与无痕肌肤相亲了?宇文潇大皱眉头,怎么想都觉得不甘不愿。无痕身为男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宇文潇在想些什么,便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无痕万万不敢玷污公主,还是……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无痕自己运功将毒虫逼出来,若是逼不出来……人各有命,死便死了。”

    “不要!”端木摇曳闻言大急,想也不想地哀声请求,“无痕不能有事,公主,求你一定救救无痕!只要无痕能够得救,摇曳愿付出任何代价!”

    “殿下!您……”

    “不要多说……”

    “可是……”

    “够了。”百里倾云扶额,“妾身有说过不救吗?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在妾身眼中,无痕大哥只不过是个病人,妾身又是大夫,难道要妾身见死不救?王爷本是不俗之人,想必不会计较这些吧?何况太子殿下乃是金鼎国贵客……”

    宇文潇相当憋气。话都被你说完了,我又能怎样?难道要我亲口承认我俗不可耐?何况端木摇曳的确是金鼎国的贵客,不容有失。

    点了点头,他尽量不动声色:“救人要紧。那……可需要我帮忙?”

    百里倾云略一沉吟,点头说道:“方才本来也打算请王爷和太子殿下帮忙的。毒虫往伤口处爬行之时,无痕大哥会感到浑身剧痛,难以忍受,因此借用王爷的内力护一护他的心脉,免得出了岔子。”

    宇文潇点头,端木摇曳忙开口问道:“还是由摇曳来吧,不敢劳动王爷……”

    “殿下不行。”百里倾云摇头,“魂断离恨天乃是寒毒,妾身虽不会武功,却能看出殿下修习的内功走的是阴柔一路,到时可能起反作用。而王爷修习的内功正好相反,属至刚至阳,正好可以压制毒虫的毒性。”

    如此?那就没办法了。端木摇曳有些遗憾,接着问道:“那……摇曳能帮上什么忙呢?”

    百里倾云抿了抿唇,这才开口说道:“怕是也要借一借殿下的内力。妾身体内的红颜花虽可以吸引毒虫,但药性毕竟微弱,因此请殿下将内力凝聚在掌心,然后将掌心贴在妾身后心处。一会儿妾身若可以成功将毒虫吸引出来还好,若看到妾身举手示意,殿下也好立刻以内力助妾身将毒虫吸出来。”

    “好。”端木摇曳神情凝重地点头。

    宇文潇闻言,也知过程凶险,居然顾不得吃醋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这便开始吧,小心迟则生变。”

    百里倾云点头,指挥两人将无痕扶起,盘膝坐下,然后示意宇文潇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接着自己则跪在无痕身后,示意端木摇曳凝聚起内力贴在自己背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唇贴上了无痕肩上的伤口。

    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触感猛的贴上了自己,无痕不由心中一荡,继而暗骂自己一声该死,立即收摄心神,摒除杂念。下一刻,他便突然感到经脉之中传来一阵剧痛,果然痛到令人无法忍受!更令人抓狂的是,那剧痛居然在迅速地四处游走,仿佛有一把钝刀在他的骨头上来回地锉动,那种痛苦,简直已不是凡人能够忍受的!

    “嗯……啊……”

    纵然是七尺男儿,无痕依然痛苦万分地低声呻吟起来,忍不住就要跳起身来。天哪!谁来行行好,干脆一刀将他杀了算了?

    “别动!”宇文潇一声厉斥,掌心内力一吐,早已将他的心脉牢牢护住,并且顺便将他的身体定在了床上,“生死关头,千万忍耐,除非你想一次害死四个人!”

    无痕浑身一震,满头冷汗顿时涔涔而下:如今四人几乎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连累他们无辜丧命,自己岂非万死难赎?

    百里倾云其实也不好过。因为体内的红颜花,毒虫正拼命往伤口处爬行,带来一阵阵凌厉的寒气,几乎要将她冻晕过去。片刻之后,那毒虫终于靠近了伤口,就在即将被冻昏的一瞬间,百里倾云猛的抬头,早已捏在指尖的银针跟着落下,瞬间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经脉:“好了!王爷,殿下,撒手!”

    二人浑身一松,各自缓缓收手。毕竟各自关心自己的人,因此同声开口:“倾云(无痕),你怎样?”

    “没事。”百里倾云摇了摇头,小心地转动着银针,“无痕大哥也不会有事,毒虫已经爬到伤口附近,待我将其挑出,再喂他服下解药,休息一日之后便无大碍了。”

    二人闻言顿时放下心来,便见百里倾云松了手,重新取出一枚银针,在伤口中仔细地寻找着。片刻之后,只听她一声轻呼:“在这里了!”

    接着,百里倾云一咬牙,狠狠一扎,接着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拔了出来,针尖上果然挑着一根长约一寸、细如毛发的红色毒虫:魂断离恨天。

    毒虫一离开身体,无痕便呻吟一声软了下去。百里倾云立刻下床,吩咐端木摇曳扶着无痕躺好,然后将挑着毒虫的银针小心地放入了月无泪准备好的瓷瓶中封好口,又取出解药给无痕服了下去。

    “好了。”百里倾云舒出一口气,“无痕大哥剧毒刚解,不宜活动,殿下若不嫌弃,便让他在此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再离开。”

    “这……太打扰了吧?”端木摇曳心中自是一百个愿意,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此处乃是王爷居所……”

    “无妨。”宇文潇摆了摆手,基本的礼仪还是不能少的,“府中空房多得是,我与倾云暂时住在别处即可。”

    “如此,多谢了。”端木摇曳满怀感激,一揖到底。

    见无痕已经累得鼻息沉沉,几人便收拾东西来到了大厅落座,宇文潇才来得及问道:“太子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痕为何会突然身中剧毒?”

    “我们遭到一群黑衣蒙面人的袭击。”端木摇曳叹了口气,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今日摇曳在雅清别院呆得有些闷,便与无痕一起出去散心。谁知走到一处僻静的河边密林之时,突然有一群黑衣人现身,一言不发便猛下杀手。摇曳自问身手还算不错,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且又要分心保护无痕,更不愿多造杀孽,便落了下风。结果一着不慎,无痕便被暗器射中,摇曳一见之下,只好施重手杀了十几人,对方一看势头不对便逃走了。摇曳一见无痕所中剧毒蹊跷,情急之下想起公主善于用毒,便冒昧前来打扰了。”

    原来如此。宇文潇缓缓点头,抱拳说道:“让太子殿下受惊,臣罪该万死!臣一定尽快查明黑衣人的身份,永除后患!”

    “不不不!此事并非金鼎国的错,”端木摇曳面有惭色,竟不敢面对宇文潇的目光,“虽然摇曳不曾看到对方的任何一张脸,但……但若摇曳所料不错,他们应该并非金鼎国人……”

    “并非金鼎国人?”宇文潇吃了一惊,接着却又恍然大悟,“殿下是说,他们是从乌兰国来的?”

    “还不确定,但十有**。”端木摇曳目光一冷,双拳紧握,“宇文大哥,此事乃我乌兰国家事,更是家丑,请王爷务必保密,不要让皇上知道,摇曳自己会处理,绝不会连累金鼎国任何人。”

    宇文潇只好点头:“殿下千万小心,尽量不要再离开雅清别院。”

    无痕既已脱险,百里倾云便在月无泪的陪伴下回到纤羽阁休息。宇文潇另寻其他住处,而端木摇曳则留在飒然居照顾无痕。

    无痕这一觉一直睡了两个时辰才悠悠醒转,不过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不再如原先一样满脸黑气,因而越发显得唇红齿白,俊俏得很,竟比端木摇曳差不了几分。

    见无痕醒来,一直守在床前的端木摇曳大喜,忙凑过去扶起了他:“哥,你醒了?”

    “嗯,”无痕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此处是安逸王府,不可乱叫,小心隔墙有耳!”

    “哦。”端木摇曳乖乖答应了一声,满脸后怕,“都是你啦!好好的为何冲过来?你若不冲过来挡在我身前,你也就不会中毒了!幸亏公主精于用毒……”

    “你是乌兰国的太子,不能有事。”无痕微微笑了笑,眸中充满父兄式的的慈爱,“此次出行,国君再三叮嘱于我,务必保你平安无事,我决不能有负他的托付。”

    “可你若出了事,谁来保护我?”端木摇曳哼了一声,深不以为然,“同为父皇之子……”

    “嘘!莫要说这样的话。”无痕摇了摇头,唇边一丝惨然的微笑,“太子,那些黑衣人一定是……”

    “二皇兄,端木摇尘。”端木摇曳冷笑,目光陡然如刀锋般锐利,“他想要我死在金鼎国,挑起两国战事,从而趁乱夺位!”

    见事情果然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无痕不由急得变色:“太子,赶快传书回国,告诉国君……”

    “没用的。”端木摇曳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二皇兄精于伪装,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个谦恭有礼、无心权势的谦谦君子,谁会相信他居然做得出这种事?”

    “那……那该如何是好?”无痕急得要命,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太子,不如我们即刻回国……”

    端木摇曳刚要阻止,突然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快躺好!公主来了!一定是来瞧你的伤势的!”

    无痕闻言,忙乖乖躺好,片刻之后,百里倾云果然敲门而入:“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公主快快免礼!”端木摇曳目光热切地上前相迎,动作却是彬彬有礼,半分不敢造次,“公主救了无痕的命,摇曳正在想该如何报答公主呢!公主若有任何吩咐,但请示下,摇曳一定万死不辞!”

    行啊,我要你立刻收回成命,不要再提要我嫁给你之事,行不行?百里倾云心中嘀咕,却也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便提及这样的话题,便微微一笑说道:“太子殿下严重了。有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妾身本就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分内之事,绝不是为了贪图什么报答。妾身过来乃是为无痕大哥瞧瞧伤处,顺便换一换药的。”

    “是,公主请。”

    端木摇曳忙让在一旁,百里倾云来到床前,冲无痕点了点头:“无痕大哥,可以起身吗?若可以,请坐起身背对妾身。”

    无痕闻言,忙起身背对着百里倾云,解开了自己的衣衫。百里倾云揭去伤口的纱布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头说道:“已无大碍了。待妾身给你换过药,你再好好休息休息,明日便可下床走动走动了。”

    “多谢公主。”无痕语含感激,微微侧头看了看百里倾云,眸中有着淡淡的尊敬和亲近之意,竟将他当作了自己人一般。

    当下百里倾云不再耽搁,立即动手为无痕换了药。完事之后,她收拾东西站了起来:“好了,妾身不打扰无痕大哥休息。太子殿下,无痕大哥中毒在先,剜肉疗伤在后,今夜极有可能高烧不退。不过殿下也无须担心,一旦发现他体温升高,请立即派人通知妾身便是。”

    “是,摇曳记下了。”端木摇曳感激地点头。

    百里倾云笑了笑,接着说道:“原本府中也有侍女侍卫,不过无痕大哥对太子殿下如此重要,想必也不愿假手他人照顾,那么这一夜只好辛苦太子殿下了。妾身告退。”

    觉察到百里倾云这句话似有深意,端木摇曳不由一怔,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佳人已经飘然离去,只留一缕淡淡的芳香在鼻端飘浮。片刻之后,他突然深吸一口气,迈步追了出去。

    百里倾云刚刚离开飒然居不远,便听到身后似乎有人靠近,耳边同时响起了端木摇曳的声音:“公主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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