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拂,大地换上新颜色,没过一会,天却突然暗沉下来,细密的春雨下下来,在瓦片上敲出声响,滴滴答答,从屋檐上落下来。珍珠似的散落,又在地上聚集起来成小小的水洼,成片的散出去,地上湿湿哒哒,看着好不心烦。

    秦睿正府里温书,他如今把手头的事几乎都丢给了封羽,政务也回到了旭王手里,秦睿就松弛下来,正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今古记》,手边的茶案上摆着茶壶茶杯,里头泡着上好的龙井,一边还放着时令瓜果,也不让人伺候。

    另一边坐着正在小憩的乔逸,他如今好上一些了,接来时也没闹,秦睿今日哄了一小会儿,他就自己在另一侧的软榻上睡着了。秦睿也不吵他,自顾自看自己的书,偶尔拿笔圈着点着,心情倒是难得的平静下来。

    “你今日倒是悠闲”

    话犹未落,便见一人掀了帘子进来,来着一身青色长衫,长身玉立、古雕刻画、飘逸宁人,一边还笑道:“难得见你一天无事,竟是带着他躲清闲来了。”

    秦睿坐起身来,将原一品迎进来,又自去给他倒了杯茶,一面问:“先前旭王殿下招你过去,有无为难与你。”

    原一品喝了口茶,又拿起一块桂花糕,轻咬了一口之后才说:“便与我说了近日商户的事,怕是今日便要提着商贾的地位起来了。”说完,他一口将桂花糕吃下去,又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秦睿见他动作幼稚,笑道:“原是以为你今日忙,便不想着打扰。”

    等他说完,原一品看了眼乔逸,又转去对秦睿说:“你我小声些,莫将他吵醒了。”

    秦睿道:“你是何时待他好了?”

    在秦睿的记忆中,原一品和乔逸是向来见面也不说一句话的,互相都知道存在,却也默契地没来问过秦睿。原一品咳了一声,又摆手说:“他如今成了这样,我难道还能与他争风吃醋?怕到时候头疼的还是你。”

    秦睿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才说:“我想着再过些日子,等事情都交接好了,便带你们一同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原一品过去握住他的手,他双眼长得好,看向秦睿时,秦睿总能感觉到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因此见他这个表情,又只是笑:“夜里让厨娘炒几个好菜,府里的一起吃一顿,你见着容琛了?”

    “你倒是,看的都是长得好的,挺鼻薄唇,明眸皓齿。怎都便宜你了。”原一品亲昵的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如今原一品自有事业,说话便越发的自在了,与往日大有不同。他一面与秦睿说话亲昵,一面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他轻声说:“我专派人寻到的,在一老太监手里,太后跑了,这东西却落了下来。若真与前朝有关,怕是一笔不小的……”

    秦睿接到手里去,细看了两眼,以前在手里的时候从未仔细看过,只见上头刻着一个皇字,边上却是一串神秘的花纹,像文字,却又不是文字。他将这玉佩又递回给原一品,一脸严肃地说:“这玉佩在我身上反而不安全,你仔细拿着,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性命攸关。”

    原一品自然也明白,又仔细的收回去,拿白布包着,裹了厚厚的一层,这才说:“我也明白,如今大成元气大伤,若真能得到前朝财宝,于大成而言怕是要比现在好上不少。”

    这时原睡着的乔逸发出一声轻哼,手脚动了动,想是醒了。两人便都不说话了,乔逸伸手去揉了揉眼睛,见秦睿站在一旁,便伸出手去要抱抱。秦睿无法,他原本就对乔逸心存愧疚,便一直依着他行事,走过去将他抱做起来,又笑说:“你倒是无骨的舌头。”

    乔逸听不懂,便傻笑,赖在秦睿身上不走。原一品在旁边看着他,移开了视线,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听秦睿说:“一品,你那养子,我却还不知道名字。”

    听到这个,原一品来了兴致,便坐过去,又去拉秦睿的手,混不顾乔逸要吃了他的眼神,只是笑:“取名做栗儿,于乱世中得立其身。原想着让他随我姓,后想不若让他认在你名下,叫做秦栗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原一品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安,他有自己的花花肠子,知道孩子的重要性。秦睿是秦家的独苗,如今秦家家破人亡,只剩他这么一个,他不怕秦睿找男的。就怕他找女的,一旦对温柔乡食嚼知味了,那他原一品就只能苦笑着拱手让人,心中备受苦痛了。

    乔逸在秦睿怀里不愿起来,看也不看原一品,他的双眼清澈,比疯前还要洁白一片。他如今吃喝又好,没有烦心事,每日都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因此皮肤也好起来,再加上日日吃上不少新鲜瓜果,睡前都是要喝上一碗黑芝麻糊,就是头发也变得更加乌黑了。秦睿对他这头头发爱不释手,常常像抚摸宠物一样去抚摸他。乔逸也不恼,至少是从未因此与秦睿闹过。

    原一品看着乔逸那样儿,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便转头说:“夜里嘱咐厨娘多做些菜,把沈将军也喊上吧,还有那位叫吴伍的,如今已是振威校尉,从六品了,先前助过你。便一并叫上吧。”

    秦睿点点头,只说:“府上的事你说了就是,不必凡事都来问我,我信你,乐意做个甩手掌柜。”

    “便是只有你如今才这般潇洒清闲了,旭王和那一众臣子,如今恐是已经焦头烂额了。”原一品这样一说,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他如今手里有余钱,却也不把钱当命。于是活的毫无负担,自然看着旭王他们忙成那样,心里就舒服多了。况且他与旭王相看两厌许久了,都巴不得对方过的越差越好,最好永远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秦睿是不知道这二位如何想的,他如今知足长乐,有脑子也不愿意动,觉得啥都不想才是最舒服的。

    厨娘是北地人,原本川蜀地带的那位厨娘因父母逝世的缘故走了,因此才换了个北地的厨娘,做菜的功夫也很是不错。与众人的关系也好,就连管家娘子也时时关照他。

    管家娘子也是一起到的京城,此时在于新买的小厮丫鬟训话。便见这些人站在小院里,个个好奇的摇头晃脑,他们大都是平民百姓。之前灾荒死了家人的,又或实在是穷的,便卖了秦府,许是头一次做小厮丫鬟,进这样的高门大宅,因知道秦大人宽厚,他们也不大怕,因此就越发的没规矩了。

    管家娘子穿着深蓝色夹袄,她原本长的俊俏,此时板着一张脸,却没人敢说话。她一挥手,底下原本被她调好了的小丫鬟便举着簿子上去,双手将那铺子奉上了,管家娘子面若寒冰,一字一句到:“念到名字的,都站到这边来。”

    “李二狗、张裕良…………”

    先是小厮走了过去,再是那些小丫鬟,他们原本还十分好奇雀跃,但在管家娘子的目光下,他们却连话也不敢多说了。

    管家娘子又把那簿子放下,一边冷笑说:“说吧,你们倒是多说几句。这府里头的花花草草们是好看,这地上的泥都是漂亮的。既来了秦府,便是要服管,不论你们来前是哪儿的,许是大家少爷小姐也说不定。偏撞到我的手里。”

    “如今你们的卖身契都在这儿,干的好了,按老爷的规矩,三年后自可拿回自个儿的卖身契去,一个铜板都不用付。往后若留在府里,那也是发工钱的,若干的不好了,需得自己来赎。钱也不多,原本卖身的钱翻上一番也就是了。”

    秦睿去把窗子关了,又对原一品说:“这丫头倒是越发刁钻了。”

    原一品也笑:“还不是被你一手训出来的,要我说,这样也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心里待这些下人与平常官家不同,我也是知道的,你心里没什么贵贱之分,若非如此,今日我就坐不到你身边来了。”

    秦睿十分感动,便去拉了拉原一品的手,他又俯过去吻了吻原一品的鬓角,很是快活的说:“知我者,一品也。虽这丫头闹去吧,她晓得轻重就行。”

    “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否则的话,怕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原一品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因他出身缘故,他对身份低微的人没有成见,对女子更无歧视,因此常常叹惋,“这世上有才华的人并非全是达官贵族,并非全是男子。只是却又哪里有让凡夫俗子,女人们发表才华的地方?着实可叹。”

    秦睿也很是赞同,只却也不说的这么明白,只说:“世事皆有定理,今日不行,自然有不行的原因,一步一步,慢慢来,没谁能一口吃个胖子。你啊,少想写事儿,你才多大,放宽心才是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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