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炀赶到玉华宫的时候,就见到顾曦已经坐起身来,他快步走向前去,语带关怀的说道:“怎么起来了?身体还好吗?”

    “多谢父皇的关心,儿子好多了。”顾曦淡淡的说道,语气却带着点疏离。

    顾炀皱了皱眉,扬声开口,“太医呢?还不快过来替太子看看。”

    早在顾曦清醒之后,就有内侍前去请太医过来,此时太医们正候在一旁,听见顾炀的叫唤,自然赶紧上前替顾曦把脉。

    只是太医们本就对蛊毒不了解,此时把脉也把不出所以然来,但是看着太子殿下已经清醒了,应当是没有大碍才是。

    但是谁也不敢直接说出口,毕竟他们也不敢保证,太子殿下不会再昏迷,因此几个太医对望一眼,你推我我推你的,愣是没人想要先开口。

    顾炀见他们互相推诿,冷声喝道:“行了,李太医你说。”他随便指了一个,李太医在心里大叹一声倒霉,暗自深吸一口气,开口向顾炀禀报。

    顾曦坐在一旁,神色淡淡的,冷眼看着顾炀和太医对话。

    虽然对于太医的说词不太满意,但是顾炀也知道,太医们已经尽力了,毕竟他们对于蛊毒真的不了解,所以他也不再为难太医,将他们挥退了。

    太医退下后,顾炀转身望向顾曦,被对方眼中的冷淡给刺伤了,他怔了怔,缓缓开口,“小曦,现在感觉怎么样?”

    “回父皇的话,一切都好。”顾曦垂下头,避开了顾炀的眼神,恭敬的答道。

    “小曦,抬头看着我。”顾炀皱了皱眉,冷声说道。

    顾曦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顾炀。

    顾炀被对方的神情给惊住了,他从来没见过,顾曦如此冷漠的样子,就是上辈子的段曦在面对他时,也是冷淡中夹杂着愤恨。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在顾曦的脸上,看见完全的冷漠和不在乎。

    顾炀的心里抽了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紧让人把花芍带过来,自己则是紧盯着顾曦,想从对方的表情或态度看出些端倪来。

    可是越看,他就越心惊,此刻的顾曦,实在太过陌生了。

    他本以为对方是否失忆了,可是几次的试探,却证实了顾曦并没有失忆,但是这样的结果,却让顾炀的心里越发的冰凉。

    若是顾曦没有失忆,为何对自己如此的冷淡,彷佛就像不再爱着自己……

    顾炀忍住心中的惊惶,一见到花芍,便把对方揪到顾曦的面前,冷声问道:“你看看,太子为何有些不对劲。”

    花芍定了定心神,仔细端详了太子一番,又替对方把了脉,须臾,轻抽了一口气,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了?太子到底是怎么了?”顾炀见到花芍的反应,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开口问道。

    “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忘却情爱了。”花芍战战兢兢的开口。

    “……忘却情爱?什么意思?”顾炀心下一凉,艰涩的开口问道。

    花芍抖着声音解释了一遍,原来顾曦虽然醒过来了,可是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竟然失去了七情六欲。简单来说,现在的顾曦没有了“感情”,就算他记得自己和顾炀是相爱的,心里却再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顾炀听了之后,身形踉跄了一下,他缓了缓情绪,轻声开口问道:“有办法治愈吗?”

    “回陛下的话,蛊毒解了之后,或许可治愈。”花芍也不确定,毕竟她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再说她也只是个半吊子,帮不上什么忙。

    顾曦坐在床榻上,看着顾炀痛苦的表情,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他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顾炀为何要难过,既然自己没有了七情六欲,对方把感情收回去就是了。

    他回想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实在不解以前的自己,为何要沉迷于无用的感情中,无端端浪费了许多时间。

    他现在最该做的,便是好好谋划一番,好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并且开始培养势力和人脉,为着将来争储做准备。

    就算他现在是太子,也不能保证日后便能登上王位,顾炀现在虽然喜欢他,难保不会改变心意,转而喜欢上别人。

    毕竟,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顾曦,不会再回报对方同等的“喜欢”。

    顾曦认为,顾炀肯定不会做赔本的生意,既然知道了自己不会动心,应该就会把感情都收回去,转而投在其他能够获得回报的对象身上。

    尽管他不晓得顾炀要上哪儿去找,才能找到另一个愿意和对方**的儿子。

    想到这里,顾曦摸了摸下巴,以前的自己也真敢,竟然和自己的父亲相恋,就算他们来自遥远的未来,不是真正的父子,但是披着的这副身躯,可是确确实实的父子关系。

    幸好他现在没了感情,也就没了这个致命的把柄,否则他和顾炀的关系若被发现了,肯定从此与继承大统无缘。

    毕竟顾炀是帝王,千错万错不会是他的错,届时错的肯定是自己,自己会变成千夫所指的罪人,被认为是勾引自己生父的畜生。

    所幸这一切还来得及,他及时清醒了,顾曦在心里庆幸着,一点儿也没把眼光放在顾炀的身上。

    顾炀见顾曦一脸冷漠,浑身上下还透着疏离和拒绝,心里便是一阵刺痛。

    事到如今,他倒宁愿顾曦是失忆,而不是失去七情六欲,失去了爱人的本能。

    他望着顾曦面无表情的脸蛋,心里涌起一股绝望和无力,没有了相爱的记忆,他还能想办法唤起对方的记忆,或是继续制造新的记忆。

    但是没有了感情,让他满腔爱意何去何从?自己的爱人记得自己,也记得两人所有的回忆,可是对方却再也不会动容,对方不是不爱了,而是不会爱了、忘记如何爱了……

    ******

    陛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玉华宫,而且还是在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之后。

    对于这一个消息,众人都有些吃惊,陛下有多么疼宠太子殿下,众人都见识过,前些时候太子殿下突然昏迷,陛下的震怒和担忧,众人还历历在目。

    怎么现在太子殿下好不容易醒了,陛下却反而发怒了?

    众人有心打探玉华宫的消息,无奈玉华宫被顾曦整顿之后,守得如铁桶一般,连钉子都安插不进去,想要查探消息谈何容易。

    众人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挖出点消息,似乎是太子殿下不知说了什么,触怒了陛下,而且陛下一怒之下离开之后,接连好几日都不曾再去过玉华宫。

    这下子众人都在心里猜测,难道太子殿下的荣宠终于到头了?

    自从太子殿下六岁被接出冷宫之后,这十年来,竟是牢牢捉住了陛下的心,十年如一日的受宠,让其他皇子和妃嫔们,又嫉妒又羡慕。

    众人花了无数的心思,也无法扳倒太子殿下,就在众人几乎认命、放弃时,没想到最后却是太子殿下自取灭亡。

    只是众人不由得又好奇起来,太子殿下到底是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会让陛下气到生生厌弃了太子殿下。

    其实顾炀哪里会厌弃顾曦,他只是当时被气得够呛,又舍不得对顾曦发脾气,只得回到自个儿的寝宫生闷气。

    再加上他需要时间缓冲,好抚平心里的伤痛,然后才能面对“暂时不爱他”的顾曦。他得将心脏武装起来,忍过这一段时间。

    等到影卫带回大夫之后,解蛊完,顾曦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顾炀深信着这一点,他选择性的遗忘了花芍语气中的不确定,只挑自己想听的,认为顾曦解了蛊毒之后,七情六欲自然就能回来了。

    这是支持他的信念,让他不至于崩溃或是发狂,否则对着对他如此冷漠的顾曦,他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得到了之后,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过还让人难受。

    因此顾炀不晓得该怎么面对顾曦,明明对方昏迷前,还和自己相知相许,可是如今的对方,已经忘却了情爱,只把他当作父皇。……

    顾炀每日下了朝便回到寝宫,将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然后将政务交由太子殿下代为处理。

    顾炀此番作为,让众人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先前陛下不是已经恼了太子殿下,为何现在又让对方处理政务、批阅奏折?

    难道太子殿下没有被陛下厌弃吗?

    这下子宫内的众人心里又有了不同的思量,对于太子殿下的受宠,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没想到陛下已经震怒,却还是没有厌弃太子殿下。

    看来太子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取代的。

    朝中的风向自然又变了,华氏怎么都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快就苏醒了,苏醒了不说,还一下子就掌权了。

    诸位大臣的心里都明了,陛下此番作为,为的是历练太子殿下,看来太子殿下是下一任帝王,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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