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发生第五日,周府尹派出的官差满大街追捕造谣之人无果后,燕王亲自出面表示为了不给百姓造成困扰,愿意放弃对造谣者的追究。帝都城内一片欢欣,百姓们除了赞扬燕王之外,对造谣者和杀人犯感到莫大的愤慨。

    在帝都城内的舆论一致认为燕王世子是无辜的之后,庞邈和曹律等待的时机到了。

    薛晋夷把颛孙咏致送到城门口之后,找了借口开溜。颛孙咏致以为他找老相好去了,便也没管,搂着娇滴滴的美人儿,懒懒散散的靠在车厢里,一口一口的喝美人喂的酒。才喝了七八口,他的脸颊上出现奇异的红色,像抹了胭脂似的,整个人显得十分兴奋,抱着美人使劲的亲。

    车夫好似听不下去里面传出来的**之声,攥着鞭子跳车跑了。

    一辆马车停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大道上,正好又是来往行人最多的时候,没一会儿功夫,路就堵了。

    有百姓上前叫喊怒骂,却迟迟不见车内的人出来,一名壮汉顾不上别的,跳上车辕,一手提溜一个,将人从马车里拖出来,丢在马蹄旁。

    “公子!”那美人的衣服本就穿的少,在地上这么一翻滚,粉色的纱裙又脏又破,还香肩外露。她害怕的扑进身边的人怀里,像足了一只被鹰隼捕捉的鸡仔。

    “哎哟,这不是燕王世子吗?!”有眼尖的人瞧见抱着青楼女子的男人抬起头,大声怪叫,“我没认错吧?我就前几日在曹大将军府门口见过一面。”

    人群里还有其他燕王登门道歉那日,在场的,仔细辨认之后,纷纷确定是燕王世子。

    当场哗然。

    谁都记得燕王世子在家里闭门思过,谁料居然搂着青楼女子出现在大街上,举止荒诞粗暴。

    神志不清的颛孙咏致自然不明白百姓们为何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只觉得一群人围着让他感到暴躁,大声呼喝着叫他们快滚。

    有热闹看,又没衙门的人在,而且围观也不犯法,百姓们哪里肯走。在颛孙咏致更暴怒的叫骂声中,议论声如海潮一样汹涌。

    这时,有几个时常跟随在颛孙咏致身后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一开始以为一大早就有热闹看,粗蛮的在人群中推搡开一条路来,等一瞧见被围堵在中央的人居然是他们的大哥时,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几个人慌慌张张去拽颛孙咏致,连拖带拽的把颛孙咏致弄上马车。

    粉衣的美人儿被丢在原地,傻傻愣愣到眼看着几个人要驾车走了,忙惊慌的冲上去,扒着车辕,要他们带他一起走。

    就在这拉拉扯扯的当口儿,从城门外小跑进入两队侍卫,看打扮都是宫里的人。他们一进城门就开始驱散堵住道路的百姓,百姓们一看城门外有宫里的仪仗过来,热闹也不敢看了,赶忙退到路边。颛孙咏致的几个狗腿趁机准备驾车逃离,谁想——

    “驾!”没有鞭子,其中一个胖子直接用手拍马屁。

    骏马不为所动,低着头啃丢弃在地上的几颗青菜,路边有个老婆婆哭着拍胸口,边喊着“我的菜啊”。

    其他几个人回头看,宫中队伍眼看就要近了,有侍卫帮忙赶车,可是那骏马不知道是不是饿了有好几天,看见吃的死活不肯走。

    “糟糕,是太后娘娘的车队!”待仪仗近了,有人低喊一声。

    几个人又连忙拖拽着颛孙咏致下车,打算混到人群里去。

    “混蛋,弄疼老子了。”领口勒得快要踹不过气,颛孙咏致不管不顾的踹上一脚,结果直接从车辕上滚落到灰扑扑的地面,被一颗尖利的石子在脸上划拉出好大一条血口子,模样越加狼狈不堪。

    颛孙咏致当下捂着脸,对蠢钝如猪的同伴一阵拳打脚踢,无论侍卫如何阻拦都没用。

    入城的队伍不得不停下来,有人向车内的人禀告实情。

    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在一片“太后娘娘千岁”声中,罗太后仪态端庄的从车厢内走出,在她身边还有一位年纪相当的妇人,面色严肃,眸光冷冷。

    正当街打人打到兴起的颛孙咏致,抬头这么一看,呆住了。

    他爹燕王的母亲早逝,先帝疼惜两个无母的孩子,于是将大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交由罗太后抚养,至于燕王便是眼前这位姚太妃养大的。平日里进宫见到姚太妃,他都的恭恭敬敬的当亲祖母似的。因为姚太妃素来严苛,稍有错误便是一顿责罚。

    “这……”庞邈站在临街酒楼的幔帐后面,吃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罗太后和姚太妃,再看颛孙咏致被侍卫淋了一头的冷水后,再无先前的嚣张跋扈,颤颤巍巍的跪在太后的车驾前痛哭流涕。

    曹律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前两日太后娘娘和太妃去寺庙小住,不想今日回来,倒是凑巧了,如此燕王再也做不了假。”他又对身后侍从低语几句,那人赶紧下楼去办。

    挡在路中央的马车终于被侍卫拉走,罗太后的车队得以继续前进,颛孙咏致做为堂堂世子,被侍卫押着跟在车驾边,垂头丧气的模样在百姓们的目光中更显狼狈。

    曹律原先安排好的一些人不必再出场演戏,在太后车驾离去后,百姓们“嗡嗡”的议论声反而更响了。

    现在人们都意识到一件事——受世人尊敬爱戴的燕王撒谎了。

    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猛然间爆出这么一件事,论谁也有点难以接受。

    曹律抓住庞邈的手往屋里走,将楼下一切喧嚣抛到身后。他们所处的是酒楼中一间古朴安静的客房,桌上摆着数道小点,某个快要做新郎官的人正忙着胡吃海塞,两人也坐下吃点东西。

    不多时,窗外天空上,渐渐聚拢起乌云,空气中弥漫开潮湿的气味,原本热闹的街市渐渐冷清了。庞邈先出门,准备趁下雨前回曹家,曹律和公玉一笑等会儿要回衙门,他们不同路。

    下楼的时候,一名容貌俏丽、衣裙华美的姑娘一边指责身后的丫鬟,一边攀上台阶。庞邈怔了一下,脸对着一旁的墙,侧过身去让路。那姑娘起先没有注意到庞邈,也没道声谢,依旧在数落没用的丫头。

    待姑娘走过去了,庞邈赶紧下楼,跟着的锦绣奇怪的回头看看。

    快要下雨了,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名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锦绣把钱放在柜台上,铜板发出“叮叮当当”声响时,伴随着姑娘的大喝——

    “诶,你给我站住,说你呢,那个青色衣服的。”

    庞邈当做没听见,正要出门,忽然眼前身影一晃,那姑娘竟是快步抢到面前,一双杏眼含着一抹疑色打量过来。

    “我认得你!”握着鞭子的手,直指庞邈。

    庞邈自然认得眼前的姑娘,正是燕王的女儿、颛孙致咏的亲妹妹容云县主,一个刁蛮到不可理喻的姑娘。他微微蹙起眉头,担忧的不是被她纠缠,而是如果此时曹律走出房门,正好打了一个照面,岂不是让人怀疑燕王世子当街出丑的事情,其实是曹大将军一手安排出来的?

    “你是庞邈的妹妹吧,长的还挺像。”容云让丫鬟挡着庞邈的去路,自己来回踱步,不屑的打量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呵呵。”

    “这世上的凤凰,唯有皇后一人。”庞邈冷声说道,“请您说话谨慎一些。”

    容云冷哼一声,抬眼看看空荡荡的楼梯和走廊,接着又瞟一眼不起眼的丫鬟锦绣。曹大将军不在场似乎给了她莫大的底气,盘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您是谁?”庞邈反问道:“我没听说帝都府衙里有女官差。”

    容云柳眉倒竖,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手里的鞭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抽,“你管我是谁,我问了,你就要答!”

    她带着的丫鬟慌忙说道:“我家小姐是容云县主。”

    “要你多话!”容云不由分说,往丫鬟身上抽了一鞭子。

    那丫鬟哀叫一声,躲到旁边不敢再插话。

    庞邈正好有了空隙,得以往门口走去,“这家的糕点不错,我来买,犯法吗?既然您是容云县主,不如多关心关心刚才在大街上丢人现眼的你大哥。”

    “你!”被戳到痛处,容云气急败坏,可转念一想,又笑了。

    那一声笑传进耳中,庞邈觉得很不舒服,但没有阻止他的步伐迈出门槛——在门外是看不到二楼走廊的,曹律出门的时候准能听见容云县主嚣张的说话声,便能避开了。

    容云追到门外,抱着手臂,“呵呵”冷笑。

    “要说丢人现眼,你哥哥也不遑多让啊。”

    一道惊雷在天地间轰轰作响,仿佛回想起什么,庞邈的脸色一白,不由地抬脚后退,但是脚尖还没落地,他又缩回去了。

    “呵呵,”容云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眼中盛满了恶毒,“你哥哥他……”

    一只手按在容云的肩膀上,她吃痛到眼冒泪花,嘴里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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